2016年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开票的那个夜晚,有一位老兵盯着电视里的青天白日旗小声说道:这旗子还能飘扬多久?这句话问得比较简单。但是要找寻答案则需要从1912年南京临时政府门口的那面五色旗说起。历史有的时候就好像一锅老卤,表面看上去稀稀拉拉的,可是底下却沉淀着长达上百年的东西。
我认为中华民国能够支撑到现在,和它的诞生方式存在关联。辛亥革命的时候原本是各省代表商议出来的临时政府,就连国号都有试验的意味。章太炎原本提议叫做中华共和国,孙中山坚持加上一个“民”字,着重强调民是国家的根本。这种先天性的协商基因,比后来的强权政权更能够坚持。如同1931年《中华民国训政时期约法》中暗藏的伏笔:主权在于民众,但是民的界定权始终在获胜的一方手中。
记得在翻阅档案的时候看到一个细节。1949年蒋介石飞往台北松山机场的那一天,正下着毛毛雨。他坚持走舷梯而没有使用升降车。当踏上台湾土地的时候,还特意踩了踩水泥地。后来侍从室的日记中记载,总裁当时嘟囔说这不是可以落脚的地方,而是可以起锚的港口。这样的自我暗示,比任何法律文书都更能够让残存的政权多维持一段时间。毕竟失败者最擅长的就是把撤退说成是转进。
国际社会的态度如同钟摆一般。在1971年联合国2758号决议得以通过的时候,台湾地区代表周书楷退场时所发表的声明还在提及汉贼不两立。但是转眼间美国就偷偷保留了美国在台协会。在1979年中美建交公报里,英文版书写的是acknowledge中国立场,而中文被译成承认,仅仅是这一个词语上的差别,使得两岸各自进行解读长达四十年。这种战略性的模糊,仿佛是专门为中华民国所制作的保鲜剂。
大陆方面所采取的策略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在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邓小平在会见外宾的时候打了一个比方,他说台湾问题就像是泡功夫茶,不可以着急,着急了就会烫嘴,要是凉了就没有味道了。之后在一国两制的方案里面有这样的内容:你可以保留军队、政府等相关的东西,但是得承认是地方政权。这种用实际的权积极换取名义的做法,使得对岸有了进行讨价还价的资本。比如说在2005年连战访问大陆的时候所收到的伴手礼,表面上看是熊猫,实际上是两岸关系破冰的探针。
或许可以这样来看,台湾内部的政治变化反而使得那个壳子更加牢固了。在1996年李登辉进行民选总统活动的时候,北京方面进行军演时导弹的落点是经过卫星测算的,既要起到威慑的作用又不能真正引发战争。这种争斗却不破裂的默契,让中华民国在台湾岛内从威权的符号转变成为民主的图腾。甚至在民进党上台之后,也需要借助那个壳子来进行相关操作,把台湾放进中华民国的旧瓶子里售卖新的东西。
当你在台北街头看到中华民国邮政的绿牌子时,不要仅仅觉得它名不副实。其后存在着一套精密的生存哲学:在国际场合使用中华台北的称谓,护照上贴着台湾的标签,军舰还保留着黄埔校训。这种多重的存在状态,是冷战遗留下来的生动范例。
历史存在着奇特的方面。当年孙中山设计青天白日旗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到了21世纪它会变成某种政治怪东西,有的时候代表台湾,有的时候象征所谓的华人民主,但是始终离不开宪法里面所规定的中国地图。如同那位老兵所提出的问题一样,答案或许早就存在于1943年《开罗宣言》的英文文字之中了:台湾光复是结束同时也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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