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你,你是我在黑龙江下乡时生的儿子?”

上海老太太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目光凝视着他左耳下那块枫叶状的红色印记,泣不成声。

“为什么,45年来你没有一点消息?为什么你不来黑龙江找我?”

中年男人悲愤的问:“你明明告诉爸爸,你会回来接我们的!”

这是怎样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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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的深冬,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某连队,寒风呼啸着穿过白桦林,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知青点简陋的木板房上,从糊窗户的旧报纸缝里灌进去。

林晓芸披头散发的蜷缩在土炕一角,身下铺着一层麦草,剧烈的阵痛几乎要将她撕碎,汗水浸透了她的棉袄。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却不敢发出一丝呻吟。

未婚先孕,这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年月里,是足以毁掉一生的污点,若不是孩子的父亲赵铁柱提前打点好接生婆和几个知情的知青,她早就被送去批斗了。

2年前,林晓芸从上海下乡到兵团,村里的青年赵铁柱对她照顾很多,她也很喜欢浓眉大眼、健壮魁梧的他,二人日久生情,偷吃了禁果。

发现怀孕后,赵铁柱要和她结婚,林晓芸却没有答应,她知道上海的父母正在为她回城招工到处找关系,而未婚是招工的必需条件。

她舍不得打掉孩子,这是她和赵铁柱爱情的结晶,她想先生下来,以后找机会把赵铁柱和孩子带到上海团聚......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打断了林晓芸的回忆,接生婆王婶用粗糙皲裂的手用力按在林晓芸圆滚滚的肚子上,压低声音说:“丫头,再使点劲!孩子头快出来了!”

林晓芸眼前阵阵发黑,所有的力气都汇聚到小腹,指甲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土炕泥里,喉咙深处滚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就在意识即将被剧痛彻底淹没的刹那,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之后,她感到身体猛地一空。

“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穿透了破败的木板房,却又立即被屋外呼啸的风雪声淹没。

“是个带把儿的小子!嗓门真亮!”,屋里守着的铁柱妈喜滋滋的说。

王婶麻利地用一把在油灯上燎过的剪刀剪断脐带,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棉被裹住浑身血污的小身体,小心翼翼地把襁褓递到林晓芸面前。

林晓芸满脸都是泪水和汗水,她虚弱地喘息着,颤抖着伸出手臂,拨开襁褓一角,借着昏暗摇曳的油灯光,看清了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目光最终凝固在婴儿的左耳下——那里有一块小小的、形状奇特的红色印记,像秋天的枫叶。

看着看着,她突然将脸埋进襁褓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包裹婴儿的棉被。

她知道,自己无法照顾这个孩子长大,这初见的时刻,就已预见了诀别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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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前,父母一封电报从上海发到兵团,要她尽快回上海,下个月就正式招工了。她知道,这是父母求爷爷告奶奶,才给争取到的招工机会。

林晓芸又喜又悲,喜的是终于可以回上海了,悲的是她即将临盆,孩子刚生下来,就要母子分离......

返城前夜,风雪似乎小了些,赵铁柱裹着一身寒气,悄然闪进这间弥漫着血腥和奶腥味的小屋。

他带来一小包珍贵的红糖和几个鸡蛋,这几乎是那个年代能拿出的最奢侈的东西。

油灯如豆,跳跃的火苗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林晓芸抱着熟睡的孩子,坐在炕沿,泪如雨下:“铁柱,我不想走,我舍不得孩子......”

“晓芸,我也舍不得你走......可我知道,回上海一直是你的心愿......”

赵铁柱蹲在她面前,粗糙黝黑的大手,带着常年握锄头、开荒留下的厚茧,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她冰凉的、微微颤抖的手,沙哑着嗓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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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的走吧,孩子交给我和爹娘抚养,我们肯定会把咱儿子当成眼珠子疼爱的。你回上海后好好工作,等风头……等以后,总有法子,我们总有法子在一起……”

他重复着,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渺茫的希望。

林晓芸的眼泪大颗大颗滴在赵铁柱的手上,她哆嗦着,从贴身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两寸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她,穿着臃肿的棉袄,站在连队门口,笑容青涩腼腆,眼神里是对未来的憧憬,照片背面,是她流着眼泪写下的一行字:“儿子,妈妈永远爱你。1972年12月5日。”

她把照片仔细地塞进襁褓最里层,紧贴着孩子温热的小胸脯,做完这一切,她就像用尽了全身力气,颤抖的说:“铁柱……告诉儿子……告诉他,妈妈不是不要他……不是……”话音未落,已泣不成声。

赵铁柱猛地把她和孩子一起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下巴抵着她汗湿的头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冰冷的炕沿上,两颗年轻的心在时代无情的巨轮下,被碾压得支离破碎。

第二天拂晓,雪停了,但风依旧凛冽,卷起地上的雪沫,刮在脸上生疼。一辆破旧的拖拉机突突的冒着黑烟,停在知青点外的土路上。

林晓芸抱着孩子慢慢的走出来,赵铁柱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在拖拉机旁,林晓芸最后一次把脸深深埋进襁褓,颤抖的唇,印在那块小小的枫叶胎记上,久久没有离开。

然后,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把孩子塞进赵铁柱怀里,不敢再看他一眼,也不敢看孩子一眼,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上了拖拉机冰冷的车斗。

拖拉机猛烈地颠簸着,突突的噪音震耳欲聋,赵铁柱抱着孩子,血红着眼睛,踉踉跄跄的跟在身后追赶。

林晓芸蜷缩在车斗角落,脸死死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抽动,雪花落在她身上、头上和泪水混在一起,冻成了冰晶......身后熟悉的村庄,离她越来越远,她不敢回头看赵铁柱和儿子,怕自己会忍不住跳下车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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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机驶出很远很远,在道路尽头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时,赵铁柱终于停下脚步,朝着她离去的方向,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嚎:“晓芸——!”那声音被寒风瞬间撕碎、吞没......

林晓芸走后,赵铁柱和父母一起抚养儿子,对外就说孩子是捡来的,给他取名向阳,希望他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着阳光健康茁壮生长。

他把林晓芸的照片仔细地包好,藏在一个旧铁皮烟盒里随身携带。小向阳的笑声,成了他和父母贫穷灰暗的日子里唯一的亮光。

时间一天天过去,向阳也一天一天长大,回到上海的林晓芸,最初还有几封信来,说招工遇到困难,可能暂时上不了班;母亲重病,她只能先在家里照顾......

渐渐地,林晓芸的信越来越少,到向阳1岁多时,就再也没有来过信,赵铁柱给她写信,也是”查无此人”被退回。

赵铁柱更加沉默了,他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只能用拼命干活来忘记对林晓芸的思念。

然而,不幸再次降临到失去母亲的可怜的小向阳身上。

那年秋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山火吞噬了连队边缘的防护林。赵铁柱和知青、村民们一起冲进了火海。

浓烟蔽日,烈焰灼人,赵铁柱为了推开一个被燃烧的树干砸到的年轻知青,自己却被另一根轰然倒塌的焦木砸中,昏迷中火舌吞没了他......

当人们在一片焦黑的余烬中找到他蜷缩的遗骸时,他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旧铁皮烟盒,已经被高温烤得变形。

盒子里,那张照片的边角有些焦卷,但林晓芸年轻的脸庞依然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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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铁柱被安葬在连队后山的坡地上,他的姐姐赵春梅,红肿着眼睛,从年迈的父母手里接过了向阳和林晓芸的照片,对着冰冷的墓碑起誓:

“铁柱……你放心走……向阳就是我亲儿子!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一口!我把他拉扯大……让他……去找他娘……”

山风的呜咽声中,她抱着孩子,踉踉跄跄的走向几十里外自己那个同样贫困的家。

赵春梅的丈夫李德福,看着妻子抱回来的“儿子”,脸沉得像锅底。他们自己已经有了一个5岁的女儿和一个3岁的儿子,家里常常是玉米糊糊都喝不饱。

“你疯了?咱家啥光景你不知道?”

李德福压低声音吼着,怕惊醒了炕上熟睡的儿女:“多一张嘴,拿啥喂?你哥的孩子,就应该你爹妈来养!”

“因为我弟的事,我妈一病不起,我爹年纪也大了,咋养?”

赵春梅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像护崽的母兽,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这孩子,我养定了!你要容不下,我带他走!”

李德福看着妻子眼里那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又看看她怀中瘦弱的小向阳,最终重重叹了口气,背过身去,算是默认了。这个家,从此更添了一份沉甸甸的艰难。

赵春梅把那张带着烟味和焦痕的照片,用一小块红布仔细包好,塞进炕席下最深的缝隙里。

她给向阳喂家里人舍不得吃的鸡蛋羹,看着儿女眼巴巴地盯着碗,心里像刀割一样。她和丈夫微薄的工分,要养活5口人,捉襟见肘。

饥饿是常态,最煎熬的是孩子生病。

东北的冬天漫长酷寒,向阳2岁那年冬天,一场凶险的肺炎差点要了他的命。看着高烧不退,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像破风箱一样急促的他,村里的赤脚医生直摇头叹气。

赵春梅二话不说,用家里仅剩的一床厚棉被把向阳裹得严严实实,背在背上,顶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和没膝深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几十里外的公社卫生院赶。

寒风像刀子割在脸上,雪灌进破棉鞋里,冻得脚趾早已麻木,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孩子死!这是弟弟的命根子!是她对父母的承诺!

几乎走了一夜,天蒙蒙亮赶到卫生院时,医生看到快要冻僵的赵春梅,都惊呆了。向阳捡回了一条命,赵春梅却落下了严重的冻疮和关节痛,每到阴雨天就钻心地疼。

“姑妈……”向阳懂事早,5岁那年,看着赵春梅用烧热的砖头焐着疼痛的膝盖,他怯生生地依偎过去,小手笨拙地替她揉着:“我长大挣钱,给你买新棉裤,买好多好多肉包子。”

赵春梅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眼泪无声地淌进他柔软的头发里:“好孩子……姑等着……等着我向阳长大有出息……”

日子就在这黄连般的苦水里泡着,艰难地往前淌。

向阳一天天长大,瘦,但结实,眉眼间依稀能看到赵铁柱的轮廓,偶尔沉思时,嘴角抿起的弧度又莫名地像照片上的林晓芸。

赵春梅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个藏在炕席下的红布包,成了她心底最沉重的秘密。她盼着向阳长大,也怕那个遥远的上海女人早已忘了这苦寒之地还有她的骨血。

向阳7岁那年,跟着李德福去邻村的小学上学。他天资不算聪颖,但有一股子死磕的倔劲儿,没有像样的铅笔和本子,他就用烧过的树枝在泥地上划拉;天不亮就起来帮家里喂猪、劈柴,然后跑着去上学,从不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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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课间,几个调皮的孩子围住他,指着他的破棉袄嘲笑:“赵向阳,捡来的娃!没爹没娘,破袄开花!”

向阳像被激怒的小豹子,猛地扑上去,和对方扭打成一团,脸上挂了彩,却死死咬着牙不哭。

晚上,赵春梅一边给他肿起的眼眶冷敷,一边忍不住抹泪:“傻孩子,跟人打啥架?咱不跟他们置气。”

向阳低着头,闷闷的说:“他们说我没爹没娘……是野孩子……”

他忽然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赵春梅,带着一种不属于7、8岁孩子的执拗和探究:“姑,我爹娘……到底在哪儿?是不是……真不要我了?”

赵春梅的手猛地一抖,毛巾掉在地上,她慌乱地避开向阳的目光,弯腰去捡,声音干涩发紧:

“瞎说啥!你爹……你爹是英雄!救火……没了……你娘……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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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吭哧了半天,终究没能编出一个圆满的谎言,只能含糊地搪塞:“你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苦处……不是不要你!”声音里带着悲痛和无奈。

向阳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拿起毛巾,自己按在脸上。夜深人静时,他常常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房梁,心中一遍遍的想着姑姑的话,父亲是救火英雄,死了。母亲呢?在很远的地方?那到底有多远?为什么不来看看他?那个“苦处”是什么?

无数个问题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幼小的心,勒得他喘不过气,他盼着自己快点长大,能去那个遥远的“地方”找母亲,问问他为什么不要自己!

日子像村前那条小河里的水,无声的流淌......向阳渐渐长成了沉默寡言的少年,像一株生长在贫瘠盐碱地上的白杨,瘦削、挺直,带着一股压抑的韧劲。

他为人实在憨厚,干活不惜力气,姑父也由最初的厌弃,慢慢变成了对他的喜爱。

向阳19岁那年,姑父托了关系,把高中毕业的他送进了县里的运输公司当学徒,开大卡车。

临行前的晚上,赵春梅把那个珍藏了十几年的红布包塞进他手里,油灯下,她的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

“向阳……这是……你娘留下的照片。姑……对不住你……瞒了你这么多年……你爹是英雄……你娘……”

她哽咽着,浑浊的泪水沿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她叫林晓芸,是上海知青……当年……也是没法子……她走的时候……哭得……不成人样……她不是不要你……不是啊!”

赵春梅颠三倒四地讲述着那段尘封的往事,风雪夜里的出生,加急的电报,拖拉机上的诀别,赵铁柱的牺牲……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砸在向阳心上。

向阳颤抖着打开了红布包,那张泛黄的、边角微焦的照片露了出来,照片上的年轻女人,穿着臃肿的花棉袄,笑容和蔼,眼神温柔。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向阳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眼泪掉下来。照片背面,是行已经有些模糊的钢笔字迹:“儿子:妈妈永远爱你。1972年12月5日。”

“永远爱我?”

向阳猛地抬起头,眼睛赤红,声音嘶哑,积压了19年的委屈、愤怒、不解和渴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

“那她人呢?!她在哪儿?!19年了!她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有?!上海……上海就那么远吗?!她写封信会死吗?!”

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拳头狠狠砸在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赵春梅只是流泪,反复地说着:“她有苦处……孩子……那年月……不一样……”

可这苍白的辩解,在向阳19年来缺失的母爱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那一夜,向阳把那张照片紧紧攥在手心,枯坐到天明,照片上的女人,成了他心底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个必须找到答案的执念。

上海,那个遥远得如同天际的城市,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生命里,带着血与泪的温度。

卡车司机的生活单调而艰苦,巨大的方向盘磨砺着向阳掌心的老茧,漫长的国道线延伸着他无尽的孤独。

他把那张泛黄的照片塑封好,用一根红绳串了挂在脖子上,有朝一日去上海找母亲,成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他跑过很多地方,东北的深山老林、华北的平原、南方的港口,每到一个大城市,尤其是上海周边,他都会向路边小店、加油站的人打听:“师傅,打听个人,叫林晓芸,上海知青,大概……大概七十年代从黑龙江回去的……

得到的回答多半是摇头,或者带着同情和敷衍的“上海,那人多了去了,难找......!”

他也曾鼓起勇气,在跑上海线的间隙,凭着姑姑提供的当年听弟弟说过的一点模糊的地址信息,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迷宫般的上海弄堂里转悠。

那些狭窄的里弄,晾满衣服的竹竿,生着锈迹的铁门,说着他听不懂的吴侬软语的老阿姨……一切都让他感到巨大的陌生和格格不入的恐慌。

一次,他刚向一个弄堂口乘凉的老伯开口询问,就被一个警惕的中年妇女打断,上下打量着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和不屑:

“侬这个乡下人,做啥的?伐要瞎寻寻!”

向阳顿时面红耳赤,窘迫得无地自容,仓皇地逃开了。

上海,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在他眼中,只剩下拒人千里的冰冷和高墙。

3年后,他结了婚,妻子是同县一个老实本分的纺织女工。

儿子出生时,他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血脉相连的巨大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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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儿子取名赵明,希望他的前路能光明坦荡,不再像自己一样迷失在寻找“来处”的迷雾里。

妻子贤惠,儿子健康,生活似乎终于向他展露了一点温情。然而,心底那道关于母亲的伤痕,从未真正愈合。

夜深人时静时,他常常会拿出那张贴身藏着的照片,就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一遍遍地看。

照片上母亲的笑容依旧年轻,而他自己,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皱纹。

他抚摸着照片冰冷的塑封表面,无声地问:妈,你在哪儿?你……还记得我吗?你还……活着吗?

命运并未眷顾他太久。儿子赵明10岁那年,妻子在一次工厂事故中意外去世,生活的重锤再次狠狠砸下,把他刚刚筑起的一点温暖砸得粉碎。

他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咬着牙抚养儿子,跑长途的时间更长,更拼命,只为多挣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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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成了他灰暗生活里唯一的亮色,也成了他心底那道伤疤最直接的见证者。孩子懂事早,从小就敏感地察觉到父亲眉宇间化不开的沉郁,和偶尔对着那张旧照片出神时的哀伤。

时间像车轮一样滚滚向前,碾过岁月的沟壑,赵向阳的眼角也被刻上了深深的皱纹,鬓角染上了白霜,终于熬到赵明大学毕业,在省城找了工作。

姑姑赵春梅临终前,紧紧抓住向阳的手,浑浊的眼睛望着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向阳把耳朵凑近,只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找……你娘……上海……”

料理完姑姑的后事,回到空荡荡的家,赵向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苍凉,想起姑姑的遗言,他再次拿出那张已经发黄、颜色愈发黯淡的照片,久久凝视。

照片上的母亲,一如既往的年轻和美丽,他被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也许,他永远也找不到她了;也许,她早已不在人世了.....这辈子,他和她还有见面的那一天吗?

“爸......”回来参加姑奶丧事的赵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看着那张照片,赵明坚定的说:“我们试试吧,用现在的方法,找奶奶。”

赵向阳疲惫地摇摇头:“算了,大海捞针……都过去45年了……你奶奶她……说不定早就不在了……或者……早有了新家……”他想起那些年寻找母亲的艰辛,那些在上海弄堂里遭遇的冰冷目光,心有余悸。

“不试试怎么知道?”赵明信心满满的说:“爸,时代不一样了。我们有网络,有数据库,有各种寻亲平台!这张照片,奶奶的名字,还有知青这个身份,都是线索!我来操作!”

赵明翻拍了那张珍贵的照片,在电脑上尽可能做了修复和清晰化处理,然后,他在各大寻亲网站——“宝贝回家”、“等着我”等平台分别上传了寻亲信息和修复后的照片,并留下了自己和父亲的联系方式。

同时,他利用自己的技术背景,搜索上海知青联谊会的信息,几经周折,他加入了1个成员众多的“上海老知青”群。

在群里,他过几天就发布一条寻人启事:

“各位知青前辈您们好!晚辈代父寻亲。

奶奶林晓芸,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X师X团知青,上海人,约1948-1953年间出生,1972年招工返沪,现仅存生母当年照片一张。恳请各位前辈如有线索,万望告知!叩谢!”

帖子发出后,如同石沉大海;而知青群里多是怀旧闲聊,偶尔有人感慨一句“当年这种事不少,唉,造孽”,便再无下文。

赵向阳看着儿子对着电脑和手机忙碌,眼神从最初的希冀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只剩下认命般的平静。

他照常出车,跑那条熟悉的、漫长而枯燥的线路,只是胸口的照片,贴着皮肤的地方,似乎更凉了。

半年后的一个深夜,赵向阳跑完车回到家刚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手机突然响起,是赵明打来的视频电话,声音激动得变了调:“爸!奶奶有消息了!”

赵向阳的心猛地一跳,看着屏幕上儿子兴奋的脸,激动的问:“真的?你奶奶她......”

“爸!你看!看这个!”赵明打断他的话,发起了共享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聊天窗口,对方的昵称是“老石头”,聊天记录里,“老石头”发来几段话:

“小赵同志,你好。我是上海知青联谊会的联络员,姓石。看到你在论坛的帖子,又听几个老战友提起,辗转才联系上你。关于林晓芸,我有些印象。”

“1972年从黑龙江X师X团返沪的女知青里,叫林晓芸的,我们登记在册的有三位。一位93年病故了,一位98年随丈夫移民去了澳洲。

剩下的一位,返城后住在静安区,后来在静安区一所中学当老师,现在已退休。名字、返城时间、原籍兵团都对得上!”

“这位林老师退休后很低调,不太参加联谊活动。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她老伴好像前几年去世了,有个女儿在国外,现在一个人住在静安区XX路XX弄XX号。这是十几年前的地址了,不知道有没有搬,但总归是个方向!”

聊天窗口下面,“老石头”还发来一张翻拍的集体老照片,其中一个人的头被红圈圈了出来:

“这是75年左右一次知青聚会拍的,圈出来的这位,应该就是你要找的林晓芸。”

赵向阳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死死的盯着屏幕上那个被红圈圈住的女人。照片是黑白的,有些模糊,女人看起来30岁左右,穿着那个年代常见的灰色翻领外套,留着齐耳短发,面容清秀,眼神温柔沉静。

赵向阳立刻拿出贴身珍藏的那张照片对比,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她,一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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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用手捂住脸,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里汹涌而出,压抑了半生的呜咽声,像受伤野兽的悲鸣,在寂静的深夜里爆发出来。

“爸!我们去找奶奶!明天我们就去上海!”视频那头,赵明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3天后,上海虹桥机场,赵向阳穿着自己最好的一套藏蓝色夹克衫,下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左耳边那块枫叶胎记,仿佛那是他找到母亲的通行证。

赵明背着包,紧紧跟在父亲身边,能感受到父亲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按照“老石头”提供的地址,父子俩辗转地铁和公交,来到了静安区一条略显陈旧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弄堂,站在一栋典型的上海老式石库门房子前。

看着那扇油亮的黑漆木门,赵向阳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去,手脚冰凉。

45的光阴,3000多公里的距离,此刻都凝聚在这咫尺之间。门后,是生离?是死别?还是……一个他几乎不敢奢望的圆满?

巨大的恐惧和渴望交织着,让他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爸?”赵明担忧地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终于,赵向阳深吸一口气,抬起那只布满老茧、握惯了巨大方向盘的手,颤抖着触碰到了冰凉的门板。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按响门铃的刹那,“吱呀”一声轻响,那扇紧闭的木门,竟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一个佝偻的老太太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装满了菜叶的旧塑料袋,显然是要出门倒垃圾。

她比他想象中要矮一些,很瘦削,银白的头发整齐地在脑后挽了一个小小的髻,穿着一件红色薄毛衣,脸上细密的皱纹像被岁月精心雕琢过,眉宇间依稀残留着照片上清秀的轮廓,特别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沉静,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赵向阳记忆最深处的闸门!

是她!就是她!岁月改变了容颜,却无法磨灭她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神韵!

老太太显然也被门口这两个陌生的、风尘仆仆的男人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脸上浮现出一丝戒备和询问。

当她的目光在赵明年轻的脸庞上掠过,最后落在了赵向阳的脸上时,眉头轻轻蹙起,像是在费力地辨认着什么,又像是想起某个模糊而遥远的回忆。

忽然!

她的目光猛地一凝!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牢牢地钉在了赵向阳的左耳处!午后明亮的阳光下,那块红色的、小小的枫叶状印记,清晰的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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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中的垃圾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那里,脸上的困惑和戒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的震惊!

“你......你是......”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想说话,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狂喜、愧疚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确认!

“向……阳……”两个字,像耗尽了她所有的生命力,从剧烈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了出来,带着泣血的嘶哑:“我……我的……儿子……”

话音未落,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直直地向前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