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同志，这次去华中，给你派个秘书，路上方便照顾你。”
1939年秋天，延安的窑洞里，毛主席笑眯眯地对徐海东说了这么个安排。
徐海东这时候刚生完一场大病，正愁没人手，一听这话心里还挺热乎，心想主席真是细心。
可等他拿到那个“秘书”的档案，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这位连阎王爷都不怕的“徐老虎”，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连连摆手说这活儿没法干。
这哪里是给他派秘书，这分明是给他派了个“祖宗”，这要是路上出点差错，把这位“秘书”给弄丢了，那他徐海东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01
咱们先把时间拨回到1939年。这一年对于中国来说，那是真的难。日本人打得凶，国民党那边也不消停，搞摩擦搞得不亦乐乎。
徐海东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况呢？那是真的惨。
这人外号“徐老虎”，打起仗来不要命，那是出了名的猛将。当年红军长征，他是红二十五军的魂，到了陕北，那是立了大功的。蒋介石恨他恨得牙痒痒，直接悬赏十万大洋要他的脑袋。你要知道，那时候十万大洋是个什么概念？那是能买下好几条街的巨款。
但是这猛将也有软肋，就是身体不行。常年征战，再加上那是真的拼命，徐海东的肺病非常严重，经常是前一秒还在指挥冲锋，后一秒就吐血倒在担架上。到了1938年，他在华北战场上实在是撑不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毛主席那是下了死命令，强行把他拽回延安休养。
这一养就是一年多。徐海东这人，那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着，让他躺在床上听前线打仗的消息，比杀了他还难受。
到了1939年9月，徐海东觉得自个儿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那是天天往毛主席那儿跑，软磨硬泡要回前线。毛主席看他那倔劲儿，也是没办法，正好当时华中那边的新四军急需得力的指挥官去打开局面，也就同意了让他去华中。
但这路不好走啊。从延安到华中，中间隔着千山万水不说，大部分还都是国民党的防区和日本人的封锁线。徐海东这张脸，国民党那边的高级将领认识他的不少，特务更是拿着照片到处找他。
这时候，毛主席就想了个招：伪装。
徐海东虽然是共产党的大将，但气质上有一股子草莽英雄的劲儿，加上他在国民党军队里也有不少老熟人（虽然都是仇人），扮个国民党军官那是再合适不过了。给他弄个少校或者高参的身份，穿上那身皮，一般的小兵还真不敢查他。
可问题来了，徐海东这人大大咧咧惯了，身边总得有个心细的人照应着，处理那些文书啊、应酬啊之类的事儿。
毛主席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当时正准备去华中赴任的中原局书记——刘少奇。
02
刘少奇那时候在党内的地位，那可是相当高的。他是搞工运出身，又是北方局的书记，论资历、论能力，那都是顶尖的。
毛主席这招也是绝了：让徐海东扮长官，让刘少奇扮秘书。
这安排一下来，徐海东当时就懵了。
你让一个大首长给咱当秘书？这一路上还得给咱端茶倒水、提包开车门？徐海东心想，这戏我演不了，这不得折寿吗？
他当时就跟毛主席说，这不行，我哪敢指挥少奇同志啊。
毛主席就乐了，说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少奇同志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再说了，少奇同志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确实像个做文字工作的，你长得五大三粗，像个带兵打仗的，这叫本色出演，谁也看不出破绽。
刘少奇那边呢，那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刘少奇还特意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胡服”。
这名字还有个特别逗的插曲。
当时中央给下面发报，说“胡服”同志要经过，让沿途的部队注意接应。这电报到了新四军某部的一个连长手里，那连长是个大老粗，一看“胡服”，嘴里念叨两遍，直接听成了“伙夫”。
这连长心里就犯嘀咕了：这中央是咋想的？咱们这儿又不缺做饭的，怎么还千里迢迢派个“伙夫”来？还让咱们全副武装去接应？难不成这伙夫做饭能做出花儿来？
虽然心里纳闷，但命令就是命令。这连长带着人马，在路口守了大半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过路的人，就想看看这个“金牌厨师”到底长啥样。
等到接到人的时候，连长傻眼了。这哪里是伙夫啊，这气度，这派头，一看就是个大知识分子。后来知道了真实身份，这连长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事儿后来在军里传了好久，大家都当笑话讲。
03
说回徐海东和刘少奇这对“奇葩组合”。
队伍出发前，那是得经过严格排练的。徐海东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国民党校官制服，腰里别着勃朗宁，脚上蹬着大皮靴，往那一站，还真有几分国军“党国精英”的样子。
刘少奇呢，穿一身灰色的长衫，戴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提着个公文包，看起来既斯文又精明，活脱脱一个长官身边的高级师爷。
虽然行头是置办齐了，可这心理关，徐海东是怎么也过不去。
刚上路那会儿，那是徐海东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
你想啊，平时在延安，见了刘少奇那是得恭恭敬敬叫首长的。现在倒好，到了人多的地方，刘少奇得管他叫“长官”，还得给他开车门，吃饭还得给他盛饭。
有一次在路上休息，刘少奇顺手给徐海东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徐海东当时正走神呢，一看是刘少奇递水，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敬礼，嘴里那个“首”字都到嘴边了，硬是被刘少奇一个严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徐海东赶紧假装咳嗽，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接过水杯的手都在抖。
刘少奇私下里就教育他：海东同志，咱们这是在敌占区，是在演戏，是在战斗！你这种扭扭捏捏的样子，才是最大的破绽！你要是露了馅，咱们这一车人都得完蛋！
被刘少奇这么一顿训，徐海东也是咬了咬牙，心想豁出去了。为了完成任务，这个“大爷”必须得装像了。
04
这一路上，最考验演技的一场戏，发生在西安。
那时候他们要在西安停留办事，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符合国民党军官那种骄奢淫逸的作风，他们特意去了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吃饭。
这西餐厅里，那是灯红酒绿，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徐海东带着刘少奇往里一走，跑堂的立马迎了上来。
徐海东那是贫苦出身，打仗他在行，吃西餐？那简直是张飞绣花——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大马金刀地往主位上一坐，拿起菜单一看，上面全是洋文和那些稀奇古怪的菜名，什么菲力牛排、什么罗宋汤，他看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那跑堂的也是个势利眼，看徐海东拿着菜单半天不说话，眼神里就透出一股子轻蔑，心想这肯定又是哪个地方保安团混出来的土包子军官，跑到这儿来装样子的。
就在气氛尴尬到极点的时候，站在旁边的“秘书”刘少奇说话了。
他微微欠身，从徐海东手里自然地接过菜单，用一种非常标准的、略带一点南方口音的国语，流利地点了几道招牌菜，还特意嘱咐牛排要几分熟，红酒要醒多久。
点完菜，刘少奇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塞给跑堂的当小费，那动作优雅得体，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
跑堂的一下子就被镇住了，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点头哈腰地去了。心里估计还在嘀咕：这长官虽然土，但这秘书可是真厉害，看来这长官背景不简单啊，连秘书都这么上档次。
徐海东坐在那儿，看着刘少奇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心里是既佩服又紧张。佩服的是首长这应变能力真是神了，紧张的是自己刚才差点就露怯了。他只能板着张脸，装出一副“这种小事不用我操心”的高冷范儿，其实手心里全是汗。
05
如果说西安那顿饭是有惊无险，那么到了洛阳，那就是真正的生死关头了。
洛阳当时是国民党第一战区的司令部所在地，坐镇的是赫赫有名的“卫立煌”。这地方特务多如牛毛，检查也是最严的。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碰上了一个最不该碰上的人——卫立煌的参谋长，郭寄峤。
这郭寄峤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国民党里的实力派，更要命的是，他认识刘少奇！早年间，郭寄峤和刘少奇有过交往，对刘少奇的样子那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徐海东带着“秘书”正准备通过一个关卡，迎面就看见郭寄峤带着一队人走了过来。
徐海东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就摸向了腰间的枪套。他脑子里已经在迅速计算：如果动手，先打哪个？能不能掩护少奇同志冲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郭寄峤的目光扫了过来。他的眼神在刘少奇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那几秒钟，对于徐海东来说，简直比一个世纪还长。
郭寄峤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他认出来了。
但他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没猜到。他并没有大喊大叫让卫兵抓人，反而脸上堆起了笑容，大步走了过来，像是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热情地邀请他们去赴宴。
这下轮到徐海东犯难了。去？那是鸿门宴，搞不好就是瓮中捉鳖。不去？人家既然已经认出来了，你现在跑也跑不掉。
这时候，刘少奇表现出了惊人的胆识。他依然保持着那副“秘书”的恭顺模样，但在徐海东耳边低声说了句：去，没事。
于是，这场史上最惊心动魄的饭局就开始了。
酒席上，郭寄峤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一会儿问这位“秘书”是哪里人，一会儿问最近在忙什么。刘少奇那是滴水不漏，回答得既得体又含糊，始终把自己定位在一个“长官身边的亲信”这个角色上，绝不越雷池半步。
其实郭寄峤心里也明白，当时正值国共合作抗日的高潮期，卫立煌本人对八路军的态度也是比较暧昧的，不愿意彻底撕破脸。既然刘少奇敢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洛阳过，肯定是有备而来。郭寄峤也是个聪明人，看破不说破，送个顺水人情，日后好相见。
但这其中的分寸，那是拿捏得极险。只要刘少奇稍微表现出一丝慌乱，或者徐海东稍微表现出一丝杀气，这顿饭立马就会变成枪战现场。
最后，这顿饭吃完了，郭寄峤还真就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走了，甚至还给开了一张特别通行证，让他们后面的路好走点。
徐海东出了洛阳城，被冷风一吹，才发现后背早就湿透了。他看着身边依然云淡风轻的刘少奇，心里那是由衷地写着一个大大的“服”字。
06
1939年年底，这支历经磨难的队伍终于到达了安徽定远，也就是新四军江北指挥部的所在地。
这一路上，徐海东跟着刘少奇，不仅学到了怎么搞统战，怎么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更是从刘少奇那里学到了很多关于战略战术的理论。这对于大字不识几个的徐海东来说，简直就是上了一堂生动的“高级指挥系”速成课。
到了华中之后，徐海东就像是猛虎下山。
那时候皖东的局面很乱，日伪军猖狂，国民党顽固派也经常搞摩擦。徐海东一到，立马整顿部队，接着就指挥了著名的“周家岗战斗”。
这一仗，那是徐海东军事生涯的绝唱，也是他打得最漂亮的一仗之一。
他针对日伪军的弱点，设下埋伏，那是打得日伪军哭爹喊娘，一口气歼灭了160多个敌人，还抓了几个日本俘虏。这场胜利，直接把新四军在皖东的脚跟给站稳了，让周围那些想搞摩擦的人都得掂量掂量。
但是，这一仗也耗尽了徐海东最后的精力。
就在战斗胜利的捷报传来的时候，徐海东再一次倒下了。这一次，他的肺病彻底爆发，大口大口的鲜血染红了军装。
从此以后，这位叱咤风云的“徐老虎”，不得不告别了他心爱的战场，开始了几十年漫长的病榻生涯。
虽然他后来没能参加解放战争，但他为革命立下的功劳，是谁也抹不掉的。
徐海东这一辈子，打仗猛，做人直。
哪怕是在病床上躺了半辈子，到了1955年授衔的时候，毛主席依然坚持授予他大将军衔，而且是排在第二位，仅次于粟裕。
毛主席说：“徐海东同志是对中国革命有大功的人。”
这里面的“大功”，不仅仅是当年红军时期的救命之恩，恐怕也包含了那次护送“胡服”同志的惊险旅程吧。
至于那个当年在洛阳城里放了他们一马的郭寄峤，后来跟着国民党去了台湾。
很多年后，当人们回看这段历史，总会感叹：那时候的人，胆子是真大，信仰是真铁。
两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硬是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演出了一场瞒天过海的好戏。
这戏里，没有NG，没有替身，一旦演砸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可他们，演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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