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2023年8月15日,市中心医院肿瘤科诊断室。

"王建国先生,根据CT和病理切片结果,您患的是胰腺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脏。"主治医生陈大夫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却如同宣判,"建议立即住院,开始化疗。"

我手里的诊断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68岁的我,退休才两年,怎么就……

"陈大夫,我老伴这病……还能活多久?"坐在旁边的妻子李秀兰开口了,声音平静得让我感到陌生。

"如果积极治疗,也许还有一年左右。不过……"陈大夫顿了顿,"后期需要家属全程陪护,化疗的副作用很大。"

我猛地转头看向李秀兰,嘴唇哆嗦着:"秀兰,我……我需要你照顾我……"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那个陪了她两年的旧布包里,慢慢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面无表情地推到我面前。

"王建国,先看看这个,再说照顾不照顾的事。"

她的眼神冰冷得让我心里发慌。我颤抖着打开纸袋,第一页纸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那一刻,整个诊断室仿佛凝固了。

这两年我对她做的一切,所有我以为"天经地义"的事情,全都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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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21年6月28日,我和李秀兰同一天办完退休手续。

那天晚上,我把儿子王磊和儿媳妇刘雅叫到家里,郑重其事地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从今天开始,咱家要实行新规矩!"我清了清嗓子,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个硬皮账本,"我和你妈都退休了,各有各的退休金,以后生活费实行AA制,公平合理!"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李秀兰正端着茶壶倒水,听到这话,手明显抖了一下,茶水溅到了桌上。

"爸,您说什么?"王磊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简单!"我把账本摊开,上面已经工工整整地写好了项目分类,"我退休金6500块,你妈720块。但是家里的开销,水电费、物业费、买菜钱、日常花销,全部五五分!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

"王建国,你疯了?"李秀兰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我一个月才720块,你让我怎么分一半开销?"

"怎么不能分?"我理直气壮地说,"当年你下岗的时候,我一个人养活全家十几年,我抱怨过吗?现在你也有退休金了,虽然少点,但也是钱啊!凭什么还要我一个人承担家里的开销?"

"可是爸……"刘雅小心翼翼地说,"妈的退休金才720,如果分一半的家庭开销,她自己的生活费都不够啊……"

"那是她单位效益不好,怪我吗?"我把账本往茶几上一拍,"我这6500块是我自己一辈子挣来的!我在国企干了35年,从车间工人干到副科长,靠的是本事!她当年在街道小厂上班,厂子垮了她下岗,那是她自己没本事!"

"王建国!"李秀兰的眼圈红了,"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我打断她,"你下岗那些年,我把你养着,把儿子供出来,我容易吗?现在退休了,我就想过点自己的日子!我报了老年大学的书法班,一学期2000块;我还想去旅游,跟老同事去爬黄山,费用3000多。这些钱我自己出,但家里的开销必须分清楚!"

王磊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爸,您这样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我腾地站起来,"你们年轻人懂什么?我这辈子最烦糊涂账!当年你爷爷奶奶那一辈,就是没分清楚,兄弟姐妹闹了一辈子矛盾!我和你妈现在说清楚,以后就不会有矛盾!"

李秀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肩膀微微颤抖。

"妈……"王磊想安慰母亲。

"行了,就这么定了!"我把账本递给李秀兰,"从明天开始记账,每笔开销都要记清楚,月底算总账!"

那天晚上,王磊和刘雅走的时候,表情都很难看。李秀兰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直到深夜。我躺在床上,却觉得心里痛快——这辈子,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开始执行"新规矩"。

"秀兰,今天去买菜,买点青菜、豆腐,再买条鱼。"我吃完早饭,把账本递给她,"记得要发票,回来记账。"

李秀兰接过账本,眼神复杂:"建国,你真的要这样?"

"当然。"我理所当然地说,"规矩就是规矩。"

她去菜市场买菜,花了86块钱。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拿出计算器:"86除以2,你付43块。"

李秀兰从钱包里掏出43块钱,手指有些发抖。我接过钱,仔细点了一遍,记在账本上。

"王建国,你知道我这个月的退休金,扣掉医保自己缴的部分,到手只有685块吗?"她突然开口。

"那是你的事。"我头也不抬,"反正规矩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严格执行着这个"AA制"。

7月5日,交水电费180块,我让李秀兰出90块。

7月8日,交物业费240块,李秀兰出120块。

7月15日,买了一箱水果95块,李秀兰出47.5块。

7月底,我把账本摊开算账:"这个月一共开销1830块,你该出915块,但实际只给了780块,还差135块。什么时候补上?"

李秀兰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整个人像被抽干了血一样:"建国,我这个月的退休金只有685块,扣掉这些,我只剩不到100块了……我还要买衣服、买药……"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合上账本,"总之,差的钱要补上。实在不行,你就少买点衣服,少吃点零食。"

"我都66岁了,我吃什么零食?!"她声音突然高了起来。

我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反正差的钱要补上,不然以后怎么算账?"

那天晚上,李秀兰第一次没给我做晚饭。

我等到七点半,实在饿得不行,自己下了碗面条。吃面的时候,听到卧室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

8月初,李秀兰开始变了。

以前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做早饭,现在变成了五点半。我起床的时候,她已经出门了。

"秀兰呢?"我问正在吃早饭的她。

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我去找点活干,早饭在锅里。

找活干?我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也好,自己挣钱,就不用老喊穷了。

中午,李秀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名片。

"我去家政公司应聘了。"她说,语气很平静,"从明天开始,我去给人家做保洁,一户80块钱。"

"行啊,挺好的。"我点点头,"自力更生。"

"王建国,我66岁了。"她突然盯着我,"你知道66岁意味着什么吗?"

我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虚:"什么意思?"

"算了。"她转身进了厨房,"反正你也不会在乎。"

8月10日,李秀兰正式开始做保洁工作。

那天早上五点半,我被开门的声音惊醒。透过窗帘缝隙,看到她背着一个旧布包,腰有点弯,慢慢走向楼梯口。

晚上七点,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

"今天干了几户?"我随口问。

"三户。"她坐在沙发上,脱下鞋子,我看到她的脚后跟磨破了皮,渗着血。

"挣了多少?"

"240块。"

我点点头:"不错,一天能挣240,一个月下来有7000多呢!"

李秀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王建国,你知道这240块我是怎么挣的吗?"

"怎么挣的?"

"第一户,跪在地上擦了两个小时的地板,膝盖肿了。"她说,声音很平静,"第二户,爬梯子擦窗户,差点从二楼摔下来。第三户,刷马桶刷到手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洗了三遍还有。"

我有点尴尬:"那……那也是挣钱,总比没有强。"

"是啊,总比没有强。"她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厨房,"我去做饭。"

"等等!"我叫住她,"今天买菜了吗?"

"买了,78块,你转给我39。"

我拿出手机转账,心里想着:这女人总算开窍了,知道自己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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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2021年9月,李秀兰的工作进入了"正轨"。

她每天凌晨五点半出门,晚上七点到家,一天要打扫四到五户人家。我计算过,按照每户80到120块的价格,她一个月能挣5000到6000块。

"不错啊,都快赶上我了。"我有一次这样说。

李秀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在账本上记下当月的生活费分摊。

但我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她越来越瘦了。

以前她有120斤,现在目测只有100斤出头。颧骨突出来了,眼窝也深了。

"你是不是要减肥?"我有一次问她。

"66岁的人了,减什么肥?"她冷冷地说,"是干活累的。"

"累就少干点。"

"少干点,生活费怎么办?"

我被噎住了,不再说话。

9月中旬,发生了第一次"意外"。

那天晚上九点,我正在看电视,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你是王建国吗?"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语气很不友好。

"我是,您哪位?"

"我是碧湖花园17栋的业主!你老婆在我家晕倒了!"女人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赶紧来接她!"

我心里咯噔一下:"严重吗?"

"我怎么知道严不严重?!她躺在我家客厅地板上,脸色惨白,我都吓死了!"

我看了看表,九点了,从家里到碧湖花园要坐40分钟公交。

"那个……您能帮忙叫个车送她回来吗?我这边……我这边不太方便出门。"我犹豫着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王建国,你说什么?"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老婆在我家晕倒了,你让我给她叫车?这是你老婆啊!"

"我知道,但我这真的不方便……要不您先让她休息一下,缓过来了她自己能回来的。"

"你……你……"女人气得说不出话,"算了,我叫车送她回去!王建国,你真是……唉!"

电话挂断了。

我坐在沙发上,心里有点发虚。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门铃响了。

打开门,李秀兰扶着墙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秀兰,你……"

"让开。"她推开我,踉跄着走进屋,直接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我站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试探着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她闭着眼睛,"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那你明天还去干活吗?"

她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不去,怎么交生活费?"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传来李秀兰轻微的呻吟声。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她还是按时出门了。

国庆节前,我的老同事张立军打电话约我去爬黄山。

"老王啊,咱们几个老同事商量了,国庆一起去黄山,你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我很兴奋,"费用多少?"

"来回机票加住宿,一个人3200块。"

"行,我报名!"

挂了电话,我哼着小曲去阳台浇花。李秀兰正在洗衣服,听到我打电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你要去黄山?"她问。

"对啊,和老同事一起,难得的机会。"

"3200块?"

"嗯,不贵,值得。"

李秀兰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那你去吧。"

国庆七天,我玩得很开心。黄山的风景确实壮观,拍了好多照片,发了朋友圈。老同事们纷纷点赞评论,说我退休生活过得滋润。

10月8日回到家,李秀兰不在。我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半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打电话,没人接。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她才回来,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怎么这么晚?"我问。

"国庆人家都放假,我趁机多接了几户。"她说,脸上满是疲惫,"一天干了七户。"

"那不累死了?"

"不干,下个月的生活费不够。"她坐在沙发上,慢慢脱鞋,我看到她的双脚肿得像馒头一样。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她抬起头,眼神冰冷,"王建国,你去黄山花3200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这七天是怎么过的?"

"我那是我自己的钱……"

"对,你自己的钱。"她打断我,"我挣的2000块,要交915块生活费,剩下的1000多,还要买衣服、买药、存点以防万一。而你,6500块,交完915块,还有5000多可以自己花。"

"那也是我应得的!"我有点恼火,"我当年挣得多,退休金就多,这很公平!"

李秀兰看了我很久,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心里发毛:"公平,对,公平。"

她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心里却怎么也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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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2021年11月,天气开始转冷。

李秀兰的工作越来越辛苦。冬天擦玻璃,手冻得通红;刷地板,膝盖跪得发紫。

有一次,我看到她的手,整个手背都是裂口,渗着血丝。

"你这手……要不要买点护手霜?"我说。

"买了,10块钱一支的,涂了没用。"她说,"雇主家都要求戴手套干活,但手套里面,手还是会裂。"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11月中旬,儿子王磊突然来家里。

"爸,你看看妈最近的样子!"王磊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她瘦了快20斤了,整个人都变形了!"

"她自己要去干活的,我也没逼她。"我辩解道。

"你没逼她?!"王磊提高了音量,"爸,你让妈一个月720块的人,承担一半的家庭开销,她不去挣钱怎么办?!"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

"选择?她有选择吗?!"王磊气得脸都红了,"爸,我跟您说实话,您这样做,真的太自私了!妈都66岁了,您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我让她?我让了她几十年了!"我也有点恼火,"你爸我容易吗?当年你妈下岗,我一个人养着你们娘俩,我抱怨过吗?现在我就想过点自己的日子,怎么了?!"

王磊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失望:"爸,我真的不认识您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那天晚上,李秀兰做了一桌子菜。我有点意外:"今天什么日子?"

"没什么日子。"她平静地说,"就是想做顿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建国,我想去医院做个体检。"

我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体检?好好的,体检什么?"

"我最近总觉得肚子不舒服,有时候疼得睡不着觉。"她说,"我想去医院查查。"

"多大点事,肯定是干活累的,休息几天就好了。"我不以为意。

"可是真的很疼……"

"去医院就要花钱!"我打断她,"挂号费、检查费、化验费,都不便宜!你自己去查,钱自己出!"

李秀兰愣住了,筷子悬在半空:"我自己出?"

"废话,不然呢?"我理直气壮,"生病是你自己的事,凭什么要我出钱?"

她放下筷子,没有再说话。

那顿饭,我们都没吃几口。

2022年元旦前后,我报名参加了老年大学的春季班。

书法课2000块,国画课1800块,加起来3800块。我很痛快地交了钱。

李秀兰知道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继续干她的活。

1月中旬,一个寒冷的早晨,她出门的时候穿得很单薄。

"秀兰,外面零下5度,你不多穿点?"我提醒道。

"羽绒服去年就坏了,一直没买新的。"她说。

"那买一件啊。"

"买羽绒服要五六百,我存不下这么多钱。"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

那天下午,邻居王婶敲开了我家的门。

"老王啊,你知道秀兰现在是什么样吗?"王婶劈头就问。

"怎么样?"

"今天早上我去买菜,看到她在碧水园小区干活。"王婶的眼圈红了,"她趴在地上擦地板,整整跪了一个上午!那个雇主站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还嫌她擦得不干净!"

我沉默了。

"老王,你退休金6000多,你就不能让着点秀兰吗?"王婶继续说,"她一个66岁的老太太,一天干五六户,累成那样,你于心何忍啊?"

"王婶,这是我们家的事……"

"什么你们家的事!"王婶提高了音量,"整个楼道的人都在说你!说你自私,说你没良心!你知道吗?"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

王婶走后,我坐在沙发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晚上,李秀兰回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腿有点瘸,而且腰也直不起来了。

"秀兰……"我犹豫着开口。

"嗯?"她头也不抬,开始换衣服准备做饭。

"要不……你少干点?"

她停下动作,转头看着我:"少干点?那这个月的生活费怎么办?"

"我……"

"王建国,规矩是你定的。"她打断我,"现在说少干点,晚了。"

2022年春节,是我们退休后的第一个春节。

按照惯例,儿子王磊一家要回来吃团圆饭。

腊月二十八,李秀兰开始准备年货。

"建国,今年过年要买点什么?"她问。

"随便买点吧,别太浪费。"我说,"记得要发票,回来记账。"

李秀兰看着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过年也要AA?"

"当然,规矩不能破。"

除夕那天,李秀兰从早上五点忙到晚上八点,做了满满一桌菜。

王磊一家来了,孙子也来了。一家人坐在餐桌前,表面上其乐融融,但我能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

"妈,您辛苦了。"刘雅给李秀兰夹菜,"您最近瘦了好多……"

"没事,干活累的。"李秀兰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勉强。

吃完饭,王磊把我叫到阳台。

"爸,我给您和妈一人包了2000块红包。"他说,"但是爸,我恳求您,能不能别再让妈去干保洁了?她身体真的不行了!"

"她自己要干的……"

"爸!"王磊打断我,"您心里真的没点数吗?妈要是有钱,她会去干保洁?!"

我被儿子的话刺痛了,但还是硬着脖子说:"这是我和你妈的事,你别管。"

王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那个春节,我过得并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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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2022年春节过后,李秀兰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3月初,她连续请了三天假。

"怎么了?"我问。

"肚子疼得厉害,干不了活。"她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

"那就休息几天。"

"休息了,这个月的工资就少了600块。"她苦笑,"生活费怎么办?"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3月中旬,我和老同事们约好去泰山旅游,五天四夜,费用4200块。

出发前一天,李秀兰突然叫住我。

"建国,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我愣住了,看着她苍白的脸,憔悴的眼神,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我……我心疼……"

"心疼?"她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讽刺,"你要是心疼,就不会在我干不动活的时候,自己去旅游花4000多块钱。"

"那是我自己的钱……"

"对,你自己的钱。"她转身走向卧室,"你去吧,玩得开心点。"

那次旅行,我玩得并不开心。

站在泰山顶上,看着云海翻涌,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全是李秀兰跪在地上擦地板的样子。

4月底,发生了第二次"意外"。

那天下午三点,我正在老年大学上书法课,手机响了。

还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是王建国吗?"

"我是。"

"您爱人在我家出事了!"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语气很急,"她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我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什么?!摔哪了?!"

"腰!她现在疼得站不起来!您赶紧来啊!"

"好好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我跟老师请了假,急匆匆地打车赶过去。

到了那户人家,看到李秀兰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流。

"秀兰!"我冲过去扶她,"怎么样?疼不疼?!"

她看到我,眼神复杂:"你来了……"

"废话,你摔成这样,我能不来吗!"我有点恼火,又有点心疼。

那个雇主在旁边说:"王先生,您爱人这么大年纪了,爬那么高擦窗户,太危险了!要是真摔出什么好歹,我可负不起责任啊!"

我把李秀兰扶起来,她疼得倒抽冷气。

"去医院!"我说。

"不去。"她咬着牙,"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行,必须去!"

最后,我还是把她送去了医院。拍了片子,医生说是腰椎挫伤,需要卧床休息一周。

"一周?"李秀兰惊呼,"医生,能不能吃点药就行?"

"不行,这个必须休息,否则会落下病根。"

回家的路上,李秀兰一直沉默。

"想什么呢?"我问。

"休息一周,少挣1400块。"她喃喃自语,"这个月的生活费又不够了……"

我突然觉得心里很堵。

那一周,李秀兰躺在床上,我第一次主动承担了家务。买菜、做饭、洗衣服,我才发现,这些事情有多累。

一周后,她刚能下地走路,就坚持要去干活。

"再休息几天吧。"我劝她。

"不行,已经休息了七天了,再休息下去,这个月就白干了。"

那天早上,我看着她一瘸一拐地出门,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5月,6月,7月……

李秀兰的身体越来越差,但工作却一天都没停过。

我发现她越来越瘦了,脸颊凹陷,眼窝深深,整个人像一把干柴。

而且,她开始频繁地请假。

"秀兰,你这个月怎么请了这么多假?"我看着账本上的收入,比以前少了近1000块。

"干不动了。"她说,语气平静得可怕,"总是肚子疼,腰也疼,有时候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那……那要不去医院看看?"

她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我:"去医院?谁出钱?"

我被噎住了。

"算了。"她转身走开,"我自己想办法。"

7月中旬,儿子王磊又来了。

"爸,您看看妈现在的样子!"他把手机递给我,上面是他偷拍的李秀兰工作的照片——她跪在地上擦地板,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

"爸,我求您了,别再让妈干了!"王磊的眼圈红了,"我给您钱,您别再跟妈算那么清楚了!"

"不行!"我拒绝了,"这是原则问题!"

"什么原则?!"王磊突然爆发了,"您的原则,就是把您亲手送进去,让她给您送终吗?!"

"王磊!你怎么说话呢!"我也怒了。

"我说错了吗?!"王磊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爸,您自私,您冷血,您根本就不配做妈的丈夫!"

说完,他摔门而去。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客厅,想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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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2022年8月,天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

李秀兰的工作量明显减少了。从一天五户,变成了三户,有时候甚至只有两户。

"怎么接这么少?"我问。

"干不动了。"她靠在沙发上,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一天干两户,就已经累得要死了。"

我看着她,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愧疚。

但这种愧疚,很快就被我压了下去——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

9月,李秀兰的收入只有1200块。

"这个月差300块。"我拿着账本,"什么时候补?"

她没说话,只是从钱包里掏出300块钱,递给我。

我接过钱,突然发现她的钱包里,空空如也。

"你……你没钱了?"

"没了。"她平静地说,"这个月挣的1200,交给你900,剩下的300买了药。"

"买什么药?"

"止疼药。"她说,"肚子疼得太厉害了,吃了能好一点。"

我愣住了,手里的300块钱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要不……要不你去医院查查?"

"查了又怎么样?"她反问,"治疗要花钱,谁出?"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王建国,我问你一个问题。"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病了,你会照顾我吗?"

"会……会的……"我心虚地说。

她笑了,那笑容里满是悲凉:"你会吗?我不信。"

10月,李秀兰终于去医院做了检查。

那天她一个人去的,我在家里等消息。

下午五点,她回来了,脸色惨白。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我急忙问。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检查报告。但她没有给我看,而是默默地走进卧室,把纸袋锁进了柜子里。

"秀兰,到底怎么了?"我追问。

"没事。"她说,背对着我,"就是有点小毛病。"

"什么小毛病?"

"不用你管。"她的声音很冷,"我自己能解决。"

那天晚上,我听到卧室里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我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最终还是没有推开。

11月,李秀兰彻底停止了保洁工作。

她每天都躺在床上,脸色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瘦。

"秀兰,你这样不行,还是去医院吧。"我说。

"去医院?"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讽刺,"谁出钱?"

"我……我出。"

"你出?"她笑了,"王建国,你终于肯出钱了?"

我被她的话刺得心里发疼,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去吧,我陪你去。"

"不用了。"她闭上眼睛,"我已经去过了。"

"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

"那……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需要动手术。"她平静地说,"手术费要2万多。"

"2万?!"我惊呼,"这么贵?!"

她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我:"是啊,这么贵。所以我一直在攒钱。"

"攒钱?你攒够了吗?"

"还差5000块。"她说,"等我攒够了,就去做手术。"

"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了有用吗?"她反问,"你会给我钱吗?"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2023年1月,新年刚过。

李秀兰的身体更差了,几乎每天都在床上躺着。

而我,开始感觉身体不舒服。

肚子疼,而且是那种钝痛,一阵一阵的。

起初我以为是吃坏了东西,吃了点胃药。但是疼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

2月,疼痛加剧。

3月,我开始消瘦。

4月,我发现自己的小便颜色不对,有点发黄。

"建国,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查查?"李秀兰有一次问我。

"没事,小毛病。"我随口说。

她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

5月,疼痛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

我去药店买了止疼药,但效果越来越差。

6月,我在老年大学上课的时候,突然疼得站不起来。

老师吓坏了,让同学送我去医院。

7月,我做了一系列检查。

8月15日,结果出来了。

那天早上,李秀兰陪我去医院取报告。

我们坐在诊断室里,等待医生宣判。

"王建国先生,根据CT和病理切片结果,您患的是胰腺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脏。"陈大夫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我整个人都懵了,诊断书从手里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陈大夫……我……我还能活多久?"我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积极治疗,也许还有一年左右。"陈大夫叹了口气,"不过后期需要家属全程陪护,化疗的副作用很大,病人基本无法自理。"

我猛地转头看向李秀兰,嘴唇哆嗦着:"秀兰……我……我需要你照顾我……"

她坐在旁边,表情平静得可怕,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从那个陪了她两年的旧布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

就是那天,那个她曾经递给我、被我随手扔进抽屉的牛皮纸袋。

"王建国,先看看这个,再说照顾不照顾的事。"她面无表情地把纸袋推到我面前。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慢慢打开纸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