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李家大院的祠堂里,紫檀木八仙桌被一脚踹翻,李老太爷气得浑身哆嗦,指着院子里的泥人,嘴唇都在发抖:“你……你这个孽障!把金条埋猪圈里?你是要气死我啊!”
地上跪着的李守拙,浑身裹着烂泥和猪粪的臭气,一声不吭。
他哥李守成嫌恶地捂着鼻子,冷冷地甩出一句:“爹,跟他费什么话,我看他是中了邪,不清醒了。”
李守拙只是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爹和他哥,嘴里就三个字:“那儿,干净。”
01
民国初年的北地,年景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前儿个还算太平,后脚军阀就换了旗号,城头上的大王旗跟着换,地皮上的苛捐杂税也就跟着长。
李家所在的清河镇,算是个风水宝地,背靠着山,面临着水,镇上大半的好田好地,都姓李。
李家的当家人,李振堂,人称李老太爷,是个精明了一辈子的人物。
年轻时走南闯北,置下了这份厚实的家业,到了晚年,就盼着两个儿子能把家业守住,发扬光大。
大儿子李守成,是李老太爷的骄傲。
从小就聪明,四书五经念得滚瓜烂熟,后来又进了省城的洋学堂,学了一肚子的新学问。
打算盘、看账本,那都是一把好手。
人长得也体面,白净面皮,戴一副金丝眼镜,走出去谁都得竖个大拇指,夸一句“李家大少爷,人中龙凤”。
李老太爷早就盘算好了,等自己再老一些,就把整个家业都交到他手上。
可一提到二儿子李守拙,李老太爷的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二小子,人送外号“憨牛”。
从小就不爱念书,先生教的字,进了他耳朵就好像一阵风,刮过去就没了影儿。
他也不爱跟镇上体面的孩子玩,就喜欢跟家里的长工、佃户混在一起。
身子骨倒是结实,力气也大,可那股子憨劲儿,让李老太爷看着就来气。
都二十岁的人了,成天不琢磨怎么继承家业,反而对后院那个臭气熏天的猪圈情有独钟。
这猪圈是李家最大的,养着十几头大肥猪,平日里除了专管喂猪的老王头,谁都绕着走。
那股子味道,隔着老远都能熏人一个跟头。
可李守拙倒好,一天里头倒有半天是泡在那儿。
帮着老王头挑猪食,清理猪粪,有时候还一个人坐在猪圈的土墙上,看着猪哼哼唧唧地抢食,一坐就是一下午。
谁也猜不透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家里人说他,他就闷着头不说话,该干啥还干啥。
李守成不止一次当着全家人的面骂他:“你看看你那德行,浑身一股猪屎味,李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守拙听了,只是抬眼皮看他哥一下,然后低下头,继续用铲子把一堆混着草料的猪粪归拢到墙角。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李守成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老太爷也拿他没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儿子就像个闷葫芦,你怎么敲他都不出声,索性眼不见为净,由他去了。
下人们嘴上喊着“二少爷”,背地里都撇嘴,说这二少爷怕是投错了胎,天生就是个庄稼汉的命。
日子就这么不好不坏地过着。
直到那年开春,李守拙开始了他那让全家人都看不懂的“荒唐事”。
那天下午,他娘屋里的一支银簪子不见了。
他娘也没在意,以为是哪个丫鬟手脚不干净,正想叫来管家问话,就看见李守拙从外头进来,裤腿上全是湿泥。
他娘随口问了一句,李守拙闷声闷气地回道:“埋了。”
“埋了?埋哪儿了?”他娘一愣。
李守拙指了指后院的方向:“猪圈。”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一支银簪子虽然不值什么大钱,但这行为太怪诞了!
李守成第一个跳出来,拽着李守拙的胳膊就往外拖,嘴里喊着:“你疯了?把好好的东西往猪圈里埋?走,给我挖出来!”
一家人连带着几个下人,浩浩荡荡地跟到猪圈。
只见李守拙走到一个角落,用手扒拉开半湿的烂泥,那支银簪子果然躺在里头,被污泥裹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光泽。
李守成气得脸都白了,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不是有病?!”
李守拙把簪子捡起来,在旁边的水槽里涮了涮,递给他娘,然后看着满脸怒气的李守成,低声说:“这儿,没人偷。”
他哥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气笑了:“没人偷?谁会到猪圈里偷东西?你这是什么混账逻辑!”
这件事之后,家里人开始有意无意地防着李守拙。
他娘把自己的首饰匣子都锁了起来,账房的门也轻易不让他进了。
可这防不住他。
隔了没多久,李守拙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块银元,用一块破油布包着,又一次趁着天黑,神神秘秘地埋进了猪圈的另一个角落。
这次被一个起夜的家丁看见了,第二天一早,这事儿就传遍了整个大院。
李老太爷终于忍无可忍。
他让人把李守拙绑到了祠堂,家法伺候。
藤条一下下抽在李守拙的背上,抽出了一道道血印子。
李老太爷一边打一边吼:“我李家的祖宗八代,就没出过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你把钱埋进猪粪里,你是想让咱们李家穷得吃屎吗?!”
他娘在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李玉茹也红着眼圈劝:“爹,别打了,会把二弟打死的!”
李守成则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他觉得爹打得对,这样的弟弟,就是李家的耻辱,不好好教训一顿,将来指不定惹出什么更大的祸事。
他走到李守拙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爹打完了我接着打!”
李守拙被打得汗如雨下,背上的衣服都和皮肉粘在了一起。
他咬着牙,硬是一声没吭。
直到李老太爷打累了,拄着藤条喘粗气,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看着他爹,又看了看他哥,重复了那句让人无法理解的话:“猪圈底下……干净。”
这三个字,像一瓢冷水浇进了滚油锅里。
李老太爷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李守成则彻底断定,他这个弟弟不是憨,是真疯了。
他挥了挥手,对下人说:“把他关进柴房,没我的话不准放出来,饿他三天,看他清醒不清醒!”
李守拙被关进了柴房。
02
三天后放出来,人瘦了一圈,但眼神还是那副倔样子。
他没有再去拿家里的东西,但谁也没想到,他会干出更出格的事。
那天,李老太爷的一个远房亲戚来访,临走时,李老太爷封了个厚厚的红包,里面是一根小黄鱼,也就是一根金条。
这事儿不知怎么被李守拙撞见了。
他趁着管家不注意,把那根金条从账房里“顺”了出来。
当全家人发现金条不见了,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李守拙正扛着一把铁锹,在猪圈里挖坑。
他哥李守成带着几个家丁冲过去的时候,他刚刚把一个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放进坑里,正准备填土。
李守成一把推开他,让家丁跳下去挖。
东西挖上来,打开一看,正是那根沉甸甸的小黄鱼。
这一次,李老太爷连打都懒得打了。
他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摆了摆手,声音里满是疲惫和绝望:“罢了……罢了……就当我李振堂,没生过这个儿子。以后,把他当个长工养着吧,给他口饭吃,别让他饿死就行。家里的事,一概不许他沾手。”
从此,李守拙在李家就成了一个透明人。
他彻底被排除在家族核心之外,哥哥姐姐视他为无物,下人们也敢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
他好像也接受了这个身份,每天吃完饭,就一头扎进猪圈,和老王头一起养猪,或者就是坐在墙头发呆。
偶尔,他还会偷偷地,用自己帮工换来的几个铜板,去镇上买一小块油布,或者一个结实的瓦罐,然后继续他那在猪圈里埋埋藏藏的勾当。
在所有人眼里,李守拙这辈子,算是彻底废了。
猪圈那又湿又臭的烂泥底下,一层层叠放的,正是他认为最“干净”的东西。
日子在李家的富足和对李守拙的漠视中,又滑过去了大半年。
清河镇的安宁,也在悄然间被打破。
镇子外头,军阀的队伍换防,溃兵散勇多如牛毛,有些就落草为寇。
关于“过山风”的传闻,像风一样吹遍了镇上的每个角落。
都说这伙土匪心狠手辣,头子是个老江湖,最擅长破门入户,专挑大户人家下手,所到之处,刮地三尺,连墙皮都给你扒下来。
镇上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
一些小户人家,已经开始变卖家产,拖家带口地往南边跑。
李老太爷也召集了全家开会,商量对策。
李守成主张固守,理由是李家家大业大,院墙高,家丁多,还有几杆从城里弄来的快枪,只要严防死守,土匪未必敢来。
再说,这么大的家业,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李老太得也觉得儿子说得有理,便拍板决定,不走,留在家里防匪。
接下来的几天,李家大院进入了战备状态。
李守成指挥着家丁们加固门窗,往墙头上堆放石头滚木。
他自己则开始忙着藏匿家中的细软。
这是他的强项,当年在省城读书,他专门研究过一些西洋机关术。
他让人把书房的一面墙敲开,做了个夹层,把金条和一些贵重的珠宝放了进去,又重新砌好,刷上新漆,看上去天衣无缝。
他又在自己卧室的床下挖了个暗道,把家里的银元和一些玉器藏了进去。
祠堂祖宗牌位的后面,也被他掏空,塞满了地契和银票。
做完这一切,李守成得意地带着他爹巡视了一圈。
李老太爷看着这些精巧的布置,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连连点头:“好,好!守成啊,还是你脑子活络。这样藏,就算土匪真进来了,也休想找到分毫!”
李守成听着父亲的夸奖,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他瞥了一眼正在院子角落里喂猪的李守拙,心里冷哼一声:一个只知道跟猪打交道的蠢货,哪里懂得这些精妙的法子。
就在全家都忙着备战的时候,李守拙依然像个没事人。
他还是每天在猪圈里进进出出,只是比平时更沉默了。
那天下午,他做了一件让所有看见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半人高的锡罐,这罐子是李家用来存上等普洱茶的,本身就价值不菲,而且异常沉重。
李守拙一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吭哧吭哧地把这个大锡罐拖进了猪圈。
他姐姐李玉茹正好从后院经过,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停下脚步,皱着眉问:“憨牛,你又在干什么?这可是爹最喜欢的茶罐,你拖到这臭地方来作甚?”
李守拙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抬头看了他姐一眼,没说话,继续使劲。
他已经在猪圈最深的角落里挖好了一个大坑,然后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把那口大锡罐一点点地推进了坑里,接着便开始往里填土。
李玉茹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她跺了跺脚,气冲冲地转身走了,连跟爹娘告状的心思都没有了,毕竟对这个“疯子”,全家人早已彻底放弃。
李守拙把锡罐埋好,又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烂泥和猪粪,最后还引了些水过来,把那块地弄得泥泞不堪,谁踩上去都会陷进去半条腿。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脚下的这片污秽之地,眼神里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安宁。
灭顶之灾,已悄然近在眼前。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那晚的月亮,被厚厚的乌云遮得严严实实,整个清河镇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后半夜,李家大院的宁静被几声沉闷的枪响彻底打破。
接着就是大门被重物撞开的巨响,以及家丁们惊恐的呼喊和惨叫声。
“过山风”来了!
土匪们像一群饿狼一样涌进了院子。
李守成组织的家丁队伍,在这些亡命之徒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土匪头子,一个独眼龙,显然是个老手。
他一进院子,根本不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下人,而是狞笑着,用马鞭指着灯火通明的内院:“兄弟们,值钱的玩意儿都在里头!给我搜!”
李老太爷和李守成带着家人被堵在了正厅。
李守成还想仗着人多抵抗,结果被一个土匪一枪托砸在腿上,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腿当场就断了。
李老太爷看着这阵仗,气得浑身发抖,一口血喷了出来,当场就昏死过去。
独眼龙根本不理会这些人的死活。
他让人把李家人都绑起来,然后自己拎着一把小锤子,开始在屋里四处敲敲打打。
他走到李守成藏金条的那面墙前,用锤子柄笃笃笃地敲了几下,侧耳听了听回声,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又是这套把戏!”
他对手下喝道:“给我砸开!”
03
几把大锤下去,墙壁轰然倒塌,里面的金条和珠宝哗啦啦地滚了一地,在火把的映照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李守成躺在地上,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就红了,那是他最得意的设计,竟然这么轻易就被识破了。
接着,独眼龙又走进了李守成的卧室,在地上踱了几步,一脚跺在床边的地板上。
他听着那略显空洞的声音,再次冷笑,让手下撬开了地板。
那个通往暗道的入口,就这么暴露了。
祠堂里的祖宗牌位也没能幸免,被土匪们粗暴地推倒在地,藏在后面的地契银票,被翻了个精光。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李家大院,凡是李守成费尽心机藏匿财物的地方,全都被洗劫一空。
土匪们把抢来的金银珠宝堆在院子中央,开始大吃大喝,庆祝这次丰收。
有个年轻的土匪喝多了,想到后院去撒尿,刚走到猪圈附近,就被那股冲天的臭气给熏了回来。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朝猪圈方向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说:“呸,这大户人家养的猪,都比别处臭!这鬼地方能有啥?”
他的同伴们听了都哈哈大笑,谁也没有再多看那肮脏的猪圈一眼。
在他们眼里,那种污秽之地,连耗子都不会去做窝,更别提藏什么宝贝了。
天快亮的时候,土匪们酒足饭饱,用麻袋装着抢来的财物,呼啸而去。
留给李家的,是一个被彻底掏空、满目疮痍的烂摊子。
女眷们的哭声,伤者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让这个曾经显赫的大院,此刻如同人间地狱。
李守成被人扶起来,靠在柱子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夹壁墙和暗道,眼神呆滞,面如死灰。
他所有的聪明才智,所有的精心设计,在赤裸裸的暴力和经验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他一遍遍地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咱家的根……断了……”
就在这满院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彻骨的绝望之中,一个身影从院子的角落里默默地站了起来。
是李守拙,他脸上、身上全是灰尘和草屑,但那双平日里总是有些呆滞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亮得像两颗寒星。
他没有去安慰任何人,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径直走到倒塌的工具房,从废墟里扒拉出一把还算完好的锄头,紧紧握在手里。
然后,他扛着锄头,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那条腿断了、面如死灰的哥哥李守成面前,将旁边另一把歪倒的铁锹扶起来,递到他面前,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稳而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哥,咱家的根没断,跟我去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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