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你会说英语吗?”
“干啥玩意儿?
我是中国人!”
你要是去内蒙古额尔古纳或者新疆塔城溜达,真容易撞上这魔幻一幕:对着一张标准的“普京脸”想秀两句外语,结果大叔一张嘴,那是地道的东北大碴子味儿,或者浓郁的新疆土话。
手里那身份证掏出来一看,民族那一栏写得明明白白——俄罗斯族。
这就很有意思了。
明明长着高鼻梁蓝眼睛,为啥这群人对中国的认同感这么死心塌地?
甚至在几十年前两边关系最僵的时候,也没跑路?
这事儿吧,真不是简单的“移民”两个字能概括的。
翻开那段发黄的档案,你会发现这是一场关于被抛弃、被收留,最后彻底换血的硬核求生记。
很多人觉得俄罗斯族是近代才来的,其实早在康熙爷那会儿,第一批“老毛子”就拿到了北京户口。
时间得倒回1685年,雅克萨之战。
那时候清朝跟沙俄在黑龙江干仗,清军这波操作挺猛,直接俘获了一百多个沙俄兵。
按当时的规矩,战俘基本就是砍头或者当苦力。
但康熙这招玩得是真绝——把人带回北京,不杀,编入满洲镶黄旗,给房给地还给发老婆。
这帮原本被沙皇当炮灰的哥萨克骑兵,摇身一变,成了大清的公务员。
他们住在今天北京东直门那一块,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阿尔巴津人”。
更有趣的是改姓。
这帮俄国大兵为了混个脸熟,把那死长死长的俄国姓氏直接汉化:罗曼诺夫改姓罗,霍洛斯托夫改姓何,雅科夫列夫改姓姚。
现在你要是在北京遇到这几个姓氏的满族或者俄罗斯族朋友,没准往上倒腾三百年,祖上还真是在西伯利亚骑马喝酒的主儿。
对于这批人来说,沙皇给的是冰天雪地里的冲锋号,大清给的是热炕头和铁饭碗,这选谁还用想吗?
如果说第一批是“被俘”,那后来涌入新疆的那几波,纯属是“逃命”。
1917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那边乱套了。
几十万被红军打散的白军、贵族,拖家带口往中国新疆跑。
到了30年代,苏联搞大清洗和集体化,又有一大批老百姓活不下去,越境过来。
这可不是来旅游的,是一群绝望的“丧家之犬”。
当时的中国自己都乱成一锅粥,军阀混战,老百姓日子也苦。
但即便这样,还是接纳了这群流亡者。
这里面有曾经不可一世的贵族,有特别虔诚的东正教徒,也有普通农民。
刚开始,很多人还想着“打回莫斯科”,把这儿当个临时避难所。
谁知道这一住,就回不去了。
最扎心的事发生在二战前后。
苏联那边曾短暂喊话,呼吁侨民回归。
也就是这会儿,不少人心怀热忱带着家当回去了。
结果呢?
等待他们的不是鲜花和伏特加,而是猜忌、审查,甚至是西伯利亚的劳改营。
那些留在中国的俄罗斯族人,看着回去的同胞这下场,心彻底凉了。
故土成了要命的修罗场,异乡却成了活命的温柔乡,这种认同感是刻在生存本能里的。
你以为他们留下来就完全汉化了吗?
并没有。
现在的俄罗斯族,活出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混搭风”。
你去恩和或者塔城看看,他们住的是“木刻楞”——原木搭的俄式房子,不用钉子,冬暖夏凉。
进屋一看,大火炕烧得热乎乎,桌上摆的却是列巴、蓝莓酱和酸黄瓜。
过节更有意思,过复活节撞彩蛋,过春节包饺子。
喝起酒来更是吓人:左手格瓦斯,右手60度的闷倒驴。
现在的第三代、第四代,很多人家里跟长辈说俄语,出门跟邻居说汉语,跟哥们还能整两句维语或哈萨克语。
你要问大爷是哪人,他瞪着蓝眼睛告诉你:“我是呼伦贝尔人!”
在他们心里,血统是生物学的事儿,家是社会学的事儿。
祖坟在这,亲戚在这,社保在这,根就在这。
还有一个很多人不敢碰但必须说的事实: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苏关系降至冰点,边境陈兵百万。
这群人的忠诚度,面临过地狱级别的考验。
那时候,苏联的大喇叭天天在界河对面喊,许诺高福利诱惑他们过去。
甚至有特务过来搞渗透。
对于住在边境线上的俄罗斯族人来说,对面是血缘同胞,脚下是国籍祖国,怎么选?
绝大多数人,扛住了。
他们不仅没跑,还主动加入了民兵连,在黑龙江和新疆的边境线上巡逻。
为什么?
一位塔城的老人说过一句特别实在的话:“那边虽然是老家,但要把我们抓去劳改;这边虽然穷点,但把我们当兄弟。”
你看,民族认同从来不看眼珠子是什么颜色,看的是危难时刻,谁给了你一口活命的饭。
如今中国境内的俄罗斯族只有1.6万多人,真正的人口微利民族。
但从塔城到额尔古纳,你能看到俄罗斯族的警察、医生、人大代表。
那个叫曲波的恩和人,把自家木刻楞改成了民宿,用俄式桑拿吸引全国游客,把“异域风情”做成了生意。
他们拉着手风琴,唱的却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三百年,从大清御林军到民国流亡者,再到新中国的主人翁。
这群黄头发蓝眼睛的中国人,用几代人的命证明了一个道理。
下次在街头偶遇像托尔斯泰的大爷,别急着说Hello。
试着问一句:“大爷,吃了没?”
没准他回你一句:“刚整完二两,舒坦!”
参考资料:
季大椿,《新疆俄罗斯族研究》,新疆大学出版社,1994年。
俄罗斯联邦驻华大使馆档案资料汇编(关于阿尔巴津人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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