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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鲫鱼隶属鲱形目鳀科黄鲫属,是地地道道的海鱼,和淡水里的鲤鱼科鲫鱼没有半点亲缘关系,不过是因为外形有几分相似,才得了这个名字。它偏爱暖温性近海中下层水域,常栖息在5到15米深的浅海地带,在我国渤海、黄海、东海、南海等沿海海域都能见到它的身影,有时也会游到河口的咸淡水交汇处活动。

这种鱼体型细长侧扁,体长一般在15至20厘米之间,背部泛着青绿色,腹部却是耀眼的银白色。它的吻部短而钝,嘴巴大且朝下开,鳞片薄得像蝉翼,一碰就掉,背鳍和臀鳍也都小巧玲珑,没什么存在感。

在我们黄海之滨的海州湾地区,黄鲫鱼的数量格外多。尤其是我的家乡赣榆,几乎家家户户都见过它、吃过它,它早就是寻常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味鲜。

从我记事起,黄鲫鱼的鲜香就萦绕在舌尖。我的二姑婆家住在海边的渔村,家里有渔船,每年清明节前后,大海就成了热闹的“菜市场”,各种鱼虾都变得活跃起来。民间常说“清明前后打杂鱼”,这个时节的渔民们出海,总能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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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二姑总会给家里送来满满当当的鱼虾蟹,其中最多的,就是黄鲫鱼。在那个物资不算充裕的年代,黄鲫鱼可是稀罕物。祖母总会把这些鱼分一些给本家的亲戚,让大家都尝尝大海的馈赠。剩下的鱼,祖母会仔细择洗干净,撒上适量的盐腌制,等腌出了鲜味儿,就把它们摊在盖头、竹笊篱上晾晒。等到做饭时,母亲便会挑几条个头大些的,去厨房煎出满屋子的香。

母亲煎黄鲫鱼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先把两个鸡蛋打进盘子里,再舀上几勺面粉,顺着一个方向搅成黏稠的面糊。接着把腌好的黄鲫鱼放进面糊里,让鱼身裹上一层均匀的浆。与此同时,祖母已经把铁锅烧得滚烫,倒上适量的食用油,母亲拿起锅铲,将热油在锅里转上一圈,把锅壁润得油光发亮。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裹好面糊的黄鲫鱼一条一条放进锅里,只听“滋滋”的声响响起,鱼肉的鲜香瞬间弥漫开来,那香味儿飘得老远,左邻右舍的院子里,怕是都能闻到这诱人的味道——这绝不是夸张。

我们几个孩子早就馋得直咽口水,眼巴巴地守在灶台边。不一会儿,鱼就煎得两面金黄,母亲往鱼身上撒一把翠绿的葱花,那香味儿更是浓得化不开。祖母这时会拿起煎饼,给我们每个人卷上一条煎鱼,笑着说:“先解解馋,等你们爷爷收工回来,再好好吃一顿。”她还不忘叮嘱:“慢点吃,小心鱼刺卡喉咙。”这个场景,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温暖。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能吃上这么鲜美的黄鲫鱼,那种欢喜,真的比过年还要强烈。

那个年代,物资格外匮乏,渔民们出海打鱼用的船,大多是小小的三板船,就算是大点的船,也不过是木头造的帆船,靠着船桨划水、撒网捕鱼,渔民的日子过得格外辛苦,收获自然也有限。到了1958年,人民公社成立,渔民们也组建了渔业队,打上来的鱼都由县里的相关部门统一收购,大部分都送进了县和公社的食堂。县城里的居民想吃黄鲫鱼,得凭着票证才能买到一点,而农民和内地人,更是难得能尝上一口。

时光流转,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沿海地区的经济率先蓬勃发展起来。许多农民转行当了渔民,他们贷款买船、造船,把小小的木船换成了能远航的大轮船,甚至能开到深海去捕鱼。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海产品涌向市场。以前交通不便,这些海味大多只能在本县的城区里消化,而随着交通越来越发达,海产品被装进冷链车,运往全国各地。尤其是黄鲫鱼,商家们用塑料泡沫箱装好,铺上碎冰保鲜,再用大卡车运到各大城市的商场、菜市场,让天南海北的人都能尝到这份来自海边的鲜。

如今在我的家乡,吃黄鲫鱼早就成了家常便饭。以前只有春天才能尝到的鲜,现在因为有了冷库,商家们在黄鲫鱼丰收的旺季大量收购冷藏,到了淡季再拿出来售卖,一年四季都能吃到。黄鲫鱼的价格也跟着时代涨了起来,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几毛钱一斤,涨到了如今的十几元一斤,可即便如此,它依旧是餐桌上最亲民的那道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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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和炸,是黄鲫鱼最经典的两种吃法,也一直流传到了现在。在赣榆,不管是大饭店的宴席,还是小餐馆的菜单,亦或是寻常人家的餐桌,这两种做法都必不可少。尤其是炸黄鲫鱼,连头带尾,连骨带刺,都炸得酥酥脆脆的。用煎饼一卷,放进嘴里一嚼,香、脆、鲜三种滋味在舌尖散开,那种美味,真的是无与伦比。

除了煎和炸,黄鲫鱼还有一种吃法,那就是“熬黄鲫鱼”,这背后,还有一段我难忘的小故事。那是1979年的春天,我刚结婚不久,住在海头中学的宿舍里。那时我怀了孕,突然馋螃蟹,便想着去两里外的小口村找堂姑。堂姑家是渔民,姑父还是船老大。到了堂姑家,她让表妹带我去码头等姑父的船靠岸。没等多久,一艘渔船就缓缓驶了过来,我和表妹踩着跳板上了船。姑父笑着说:“船舱里的锅里还炖着黄鲫鱼,你们快去尝尝。”

我和表妹钻进船舱,就看见锅里炖着满满一锅黄鲫鱼,条条都胖乎乎的,已经炖得软烂。旁边还放着几个地瓜干煎饼,这就是渔民出海时的口粮。我盛了一盘鱼,就着煎饼吃了起来。鱼肉雪白细嫩,入口即化,那股子鲜味儿,直直地钻进心底。那个在渔船上吃鱼的场景,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黄鲫鱼还有一种保存方法,就是晒成鱼干。把个头小些的黄鲫鱼择洗干净,撒盐腌制,等腌透了,就摊在盖头、笊篱或者竹帘子上,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好的鱼干,能保存很长时间,吃的时候蒸一蒸、炸一炸,又是另一番风味。有时候,渔民们还会把晒好的鱼干拿到集市上卖,换些零用钱补贴家用。

黄鲫鱼,这小小的海鱼,从海边的小渔村,走进了千家万户的餐桌。它没有名贵的身价,却带着最浓郁的人间烟火气,藏着一代人的记忆,也藏着家乡最温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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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卢秀莲,女,网名映日荷花,中共党员,中学高级职称,语文教师,市作家协会、赣榆区作家协会会员,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现有百余篇文章在《中国乡村》、《连云港日报》、《赣榆文艺》报刊杂志及孔雀文化、文化佳园、今日头条、华文原创、苏北文学等微刊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