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图片由AI生成

无意间,与较年轻的朋友聊到缝纫机。朋友很惊讶,至今才知道缝纫机的机头是可以收进桌肚的。与我同龄的朋友们纷纷笑了,有人详细描述了缝纫机的构造,还说起年少时在缝纫机上写作业的经历。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缝补不再成为人们生活的必需项,缝纫机也随之退出了市场。

童年往事,就这样徐徐浮起。午睡时,伴随着缝纫机的白噪音,日光从竹卷帘中渗进来。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母亲坐在缝纫机前的身影。那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对普通人而言,时尚还是杂志里的一些修长纤细的图像,要凭创意和手艺将它在现实世界里重新制造出来。母亲有创造的野心,她结婚的礼服、敬酒服都是自己做的。母亲也为我做过不少衣服,大约她从中也获得乐趣吧。东方明珠落成以后,学校组织前往春游,要在新地标前合影。为了那一刻,母亲带我去董家渡买布料,精挑细选,最后买了当时流行的泡泡纱。花纹清淡秀气,白底,印有三原色的小小波点。我将那条连衣裙穿起,全世界的色彩都似从身上生长出来。

不仅如此,母亲也擅长编织。当时有亲友出国旅行,其他人都要带洋食、化妆品等一些新鲜玩物,母亲却托请他们带毛线。那是几团粉白渐变的毛线,被织进了我儿时的一件毛衣之中。后来我长大了,不再能穿进。在幽深的柜子里,它就像所有人工编织毛衣一样,渐渐暗沉、发硬,我依然舍不得丢弃。

母亲对自己的手艺总是自信,一度想从我身上开发类似的天赋。小学时,她将一团极粗的玫红色毛线交给我,试图教我为自己织围巾。从理论上而言,来回织平针,就能拥有一条简洁大方的围巾,但我偏偏怎么都织不好。每织几圈,就会漏掉一针。母亲只好接过活,替我补救。后来或许是意识到时代的变化,以为我并不需要这样的技艺,母亲也就不再勉强我学了。 儿时学句,有谚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然明白它的含义,但当时读了亦有不平。我想,真正的巧妇是会想方设法地寻米作炊的,创造一个个微小的、属于日常生活的、甚至不易被享受者察觉的奇迹。母亲拥有那样一双灵巧的手,邻居、同事、朋友都夸赞过。出于热心,她也曾用它们为他人的生活作出装点,但最终大家都不再记得——实际上,母亲也并不追求被记住。

我几乎不会想到去观察母亲的手。感觉上,我应该对它们很熟悉,但事实并非如此。有一些共同吃饭的时刻,目光偶然落在母亲的手上,惊讶地发现它们已布满斑点和褶皱。原来一个人的衰老如此彻底,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不会幸免,再巧的手也无法逃脱。不禁想到很多年前,母亲带我去董家渡选布料的那个下午。那时我还小,对审美风格没什么意识,一心只关注着母亲翻看过的布料。她的手在布上留下淡淡的压影,我注视着那道影子,把自己小得多的手放上去,一时怅然若失。

原标题:《晨读|三三:母亲的手》

栏目编辑:史佳林

文字编辑:金晖 钱卫

本文作者: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