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董事长,前面就是桃源镇的地界了。这路实在太烂,咱们的车底盘低,怕是再往前开就要刮底了。”

司机小王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

男人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大拇指上那枚价值连城的翡翠扳指。车窗外,北风呼啸,卷着枯黄的落叶疯狂地拍打着车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极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寒冬。

“停这儿吧。”

男人只吐出了一个字,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睁开眼,那是一双阅尽沧桑、如同深潭般的眸子。

“三十年了……阿婆,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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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的深秋,对于深处大山腹地的桃源镇来说,原本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季节。枯树、老鸦、还有在那破败土墙根下揣着手晒太阳的老汉,构成了这个村庄千百年不变的底色。

然而,这一天,村口的平静被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轰鸣声彻底撕裂。

一列由五辆黑色奔驰S600组成的车队,宛如一条黑色的钢铁巨龙,在漫天扬尘中,强行碾碎了进村土路上的宁静,浩浩荡荡地闯进了村民们的视野。

车轮卷起的黄土飞溅出两米多高,惊得村口的几条土狗夹着尾巴狂吠,又在看清那庞然大物后呜咽着钻进了草垛。

车队最终停在了镇口那棵据说有五百年历史的老槐树下。

车门齐刷刷地打开,先是下来十几个身穿统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他们个个身形魁梧,动作利落,迅速在中间那辆车周围拉开警戒线,那肃杀的气场让围观的村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紧接着,中间那辆车的后门被恭敬地拉开。

一只擦得锃亮、不染纤尘的意大利手工皮鞋,重重地踩在了桃源镇那混杂着羊粪和煤渣的黄土地上。

林耀祖走了下来。

他今年四十五岁,正是一个男人最黄金的年纪。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包裹着他挺拔的身躯,脖子上围着一条暗格纹的围巾。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皮肤是那种常年奔波留下的古铜色,一道浅浅的疤痕横贯左边眉骨,不仅没有破坏他的威严,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狠厉与霸气。

他站在风中,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带着煤烟味和土腥味的空气。这味道并不好闻,甚至有些刺鼻,但却让他那颗在商海沉浮多年早已麻木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乖乖!这是啥车啊?这得多少钱啊?”蹲在墙根抽旱烟的李二大爷惊得烟袋锅子都掉在了地上,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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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县城见过,这叫大奔!听说一个轮胎就能换咱村一百只羊!”旁边的年轻人张大了嘴巴,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林耀祖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他不需要向任何人炫耀他的财富,这些身外之物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数字。他今天回来,只为了找一个人。

他凭着儿时那深刻入骨的记忆,穿过弯弯曲曲、仿佛迷宫一样的巷子。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沉重,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黄土,而是这三十年的光阴。

终于,他来到了镇西头。

记忆中,这里应该有一个虽然破旧但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院。院子里有一棵歪脖子枣树,到了秋天会结满红彤彤的小枣。还有那个总是坐在磨盘边,一边推磨一边哼着不知名小曲的瞎眼阿婆。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像一盆刺骨的冰水,从头浇到了脚,让他瞬间僵立在原地。

哪里还有什么小院?

原本那几间瓦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断壁残垣间,还能看到几头瘦骨嶙峋的猪在拱食,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猪粪味。

“阿婆……”

林耀祖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绕上他的心头。他不顾那昂贵的手工皮鞋沾满猪粪,发了疯似的冲进废墟,在乱石堆里翻找。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连那个阿婆常年坐着的小马扎都不见了。那棵歪脖子枣树也被砍了,只剩下一个发黑的树桩,像是一个沉默的伤口。

“哎!那谁啊?穿得人模狗样的,干嘛呢?偷猪啊?”

一个破锣嗓子从身后响起,带着几分蛮横和警惕。

林耀祖转过身,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穿着旧皮夹克、叼着牙签的中年男人正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这人正是现任桃源镇的村支书,也是当年的小混混头目——王癞子。

三十年没见,王癞子比以前更胖了,肚子像个孕妇一样挺着,那双三角眼里依然透着让人厌恶的狡诈和贪婪。

“我是林耀祖。”林耀祖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如刀,“住在这儿的瞎眼阿婆呢?”

“林……耀祖?”王癞子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双三角眼瞬间瞪大,上下打量着林耀祖,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花来。

“哟!这不是当年那个捡煤渣的小要饭的吗?怎么着?这是……发财了?混出人样来了?”王癞子阴阳怪气地说道,语气里既有惊讶,又藏着几分嫉妒。

“我问你,阿婆人呢?”林耀祖没有耐心跟他叙旧,声音提高了几度,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王癞子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口吐掉嘴里的牙签,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那瞎婆子?早死了!大概是十年前吧,发大水,她眼瞎看不见路,掉河里淹死了,尸骨都没找着。这地儿空着也是空着,我就用来养猪了。”

“死了?”

林耀祖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稳。身后的助手连忙扶住他。

“不可能!阿婆虽然瞎,但她耳朵灵得很,闭着眼都能在镇上走个来回。而且她水性极好,当年发大水她还救过人,怎么可能淹死?”

“嗨!那谁知道呢?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呗。反正人是没了,这都多少年了,你要是想烧纸,去河边烧点吧,别在这儿碍事。”王癞子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林耀祖死死盯着王癞子的背影,直觉告诉他,这人在撒谎。王癞子刚才说话时眼神躲闪,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衣角,这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他不甘心。

他推开助手,蹲下身,在那片充满猪粪味的废墟里继续挖。他的指甲抠进了泥土里,指尖渗出了血,但他毫无知觉。

终于,在猪圈的角落里,他挖出了一块半截的青石磨盘。

那是阿婆当年用来磨豆腐的。每天天不亮,阿婆就会推着这个磨盘,“咕噜咕噜”地转。那声音,曾是林耀祖童年最温暖的闹钟,意味着今天可能有热豆腐脑喝了。

林耀祖颤抖着手抚摸着那冰冷的磨盘,粗糙的石面磨得他掌心生疼,却怎么也疼不过他的心。

三十年了,他拼了命地往上爬,在矿井下九死一生,在商场上尔虞我诈,吃了无数的苦,受了无数的罪,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衣锦还乡,给阿婆养老送终,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只剩下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和满地的猪粪。

林耀祖抱着那块磨盘,不顾形象地坐在废墟上,任由秋风吹乱了他精心打理的头发。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打湿了昂贵的围巾。

思绪,被拉回到了1970年的那个寒冬。

那一年,他才15岁。

因为家里成分不好,是所谓的“地主崽子”,父母被抓走后杳无音信,有人说是死在了劳改农场,有人说是逃到了海外。反正,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生产队把家里的房子收了,把他赶了出来。

那天雪下得特别大,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整个桃源镇都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干净得让人绝望。

林耀祖裹着一件露着棉絮的破棉袄,脚上的鞋已经磨穿了底,脚趾冻得发紫。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一口饱饭了,饿得头晕眼花,胃里像是有火在烧,又像是有把刀在绞。

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偷偷溜进镇上的煤场。

他不是去偷煤烧,他是想捡点煤渣,拿到集市上去换个馒头吃。哪怕是发霉的馒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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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贼啊!有人偷煤!”

看场的人发现了他,放了一只大狼狗来追。

林耀祖吓坏了,抱着那个破竹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狂奔。竹筐里那点可怜的煤渣,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他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跑过一个拐角时,他慌不择路,脚下一滑,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

那人被撞了个踉跄,手里的拐杖也飞了出去,差点摔倒在雪地里。

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手里拄着一根光溜溜的枣木拐杖。

是镇上那个独居的瞎眼阿婆。大家都叫她“哑姑”,因为她平时不怎么说话,性格孤僻,只有在卖豆腐的时候才会吆喝两声。

林耀祖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又要挨打。他缩成一团,抱着头,等着那根拐杖落下来。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

瞎眼阿婆站稳了身子,并没有骂他,反而举起手中的另一根拐杖,“啪”的一声,狠狠打在了林耀祖紧紧抱着的竹筐上。

竹筐被打翻了。

黑乎乎的煤渣撒了一地,瞬间就被大雪覆盖了,变得脏兮兮的,再也捡不起来了。

“哇——”

林耀祖再也忍不住了,坐在雪地里嚎啕大哭。

那是他的命啊!那是他冒着被狗咬的风险好不容易捡来的、能换口吃的命啊!

“哭什么哭!没出息的东西!你是林家的种,哭给谁看!”

瞎眼阿婆突然吼了一声,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在两块石头上摩擦。

她摸索着走过来,那双枯瘦如柴的手在空中乱抓,终于一把抓住了林耀祖冻得像胡萝卜一样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满是老茧,但却异常有力,抓得林耀祖手腕生疼。

林耀祖吓得不敢动,只能抽噎着看着她。

阿婆从怀里掏出两个东西,硬塞进了林耀祖的手里。

那是两个滚烫的、还带着体温的煮鸡蛋!

在这个连红薯皮都当宝、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年代,两个鸡蛋,那就是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的奢侈品!那是能救命的金疙瘩!

“吃!那黑石头能吃吗?那是人吃的吗?”阿婆骂骂咧咧的,声音虽然凶,但手却在发抖,“吃饱了才有命活!快吃!别让人看见了!”

林耀祖愣住了,傻傻地看着手里的鸡蛋,又看看阿婆那张布满皱纹、蒙着黑布的脸。

那一刻,他觉得手里的鸡蛋比金子还重,比火炭还烫。

他狼吞虎咽地剥开蛋壳,蛋白晶莹剔透,蛋黄金黄诱人。他几口就把两个鸡蛋吞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连壳都没舍得吐,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阿婆站在风雪里,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的脸一直朝着林耀祖的方向,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临走时,阿婆又往他那破烂的棉袄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推了他一把:“走!滚得远远的!去南方!别让人看见!以后别去偷了!记住,你是个人,不是狗!”

现实中,林耀祖擦干眼泪,从贴身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密封袋。

袋子里,装着一张已经泛黄发脆、折痕处都快断裂的纸条。

三十年来,他一直把这张纸条当成护身符带在身边。无论是在矿井下生死一线,还是在商场上遭遇背叛,只要摸到这张纸条,他就觉得心里有底。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阿婆随便撕的一张废纸,用来包鸡蛋壳或者随手写的什么叮嘱。

直到昨天晚上,他在整理行李准备回乡时,无意中把纸条对着灯光照了一下。

当我看清那张泛黄纸条上的字迹和内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