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书兰

俗云︰“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虽说,戏剧来源于生活,而我认为,大凡文学音乐绘画等艺术领域的创作,皆来自于生活,来自于创作者对生活的经历与生命的感悟。然而,真实的生活往往远比作品更精彩更残酷。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父亲四川遂宁人,母亲贵州贞丰人,所以作者的四川话有贵州腔,贵州话有四川口音

小时候常听父亲讲抗日战争故事,父亲百讲不觉累,而我也百听不厌烦。例如,他曾徒手把一名日军杀死,那一场与日军的战役,父亲一排在战壕里作战,硝烟弥漫中,他听到右边有一颗子弹,嗖一声向左边飞去,他下意识摸一摸自己的后脑勺,知道自己没事,但当他向左边一瞧,他的同袍战友中弹倒地,那是一场激烈的战役,父亲发现他掉离了队伍,突然听到有脚步踩在落叶沙沙的声音,他朝着脚步声望过去,原来也是一名走失队伍的日军,他们四目相觑,当下父亲知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从腰间取下短刀与这名日军短兵相接,最后他把日军杀了,看着日军倒下,父亲想知道这名日军是谁,解开他的军装,看了他的皮夹内藏着一位女士相片,估计是这名日军的妻子,父亲向他深深地一鞠躬说︰“对不起!是我不得已!你们先侵略我们的国家!”何止是父亲,过年过节时,他的同袍战友经常来家中欢聚一堂,酒酣耳热之时,卷起裤腿,敞开胸肩,露出大小的刀、枪伤疤,有的子弹甚至还留在体内,这些叔叔伯伯每一年总要讲个两三次,每一次我都听得津津有味,因为这是他们保卫国家的英勇光环,我能做的只是一个百听不厌的小听众。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父亲17岁出川,从此没有再回川,随军队南征北讨,保家卫国,而今葬在台湾军人公墓

小时候,父亲曾两次带我乘坐火车从台北到台中去看他的军中同袍,那时著名的“八七水灾”肆虐台湾中南部后,在台北车站当火车近站时,一群乘客蜂拥而上,你推我挤,爸爸情急之下,把我先抱进车厢,他则轻松地上了车厢找到我,爸爸买了一个玩具青蛙,让我在长途的旅程中,自得其乐地玩着青蛙,下车的时候忘了带走,这成了我永远的痛。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作者家中来往的叔叔阿姨,有四川南充人、万县人或贵州贞丰人、兴义人

当第二次爸爸带我乘坐火车,就没有这么幸运,由于太多人都要挤上这班车,当火车一到,许多人一拥而上,就像上次一样,他把我先抱进车厢占了一个位子,然后他再挤上来,但当我坐在位子上时,看见车窗外爸爸在人潮中像翻滚的浪潮一样,挤了进来又被推了出去,火车鸣笛车厢已开始滑动,我惊吓地用尽吃奶的力气对着窗外大喊“爸爸﹗爸爸﹗”我看到善良的台湾人把父亲推入车厢,这一下我躲在父亲的怀里哭了,第一次意识到可能会有生离死别的惶恐。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作者与母亲在台北家中

若干年后,父亲说︰“丫头,你记得我带你去台中看的那位叔叔吗?那位叔叔说,你养了两个孩子,只能择其一,否则将来你会后悔,现在真的后悔,当时没有听他的话。”现在我当母亲,我深刻体会到父亲当时的心境,他是真的后悔!他跟母亲两个人在台湾,如果没有我和弟弟,他们两人的日子会过得很舒适。

人生的许多悔不当初,是不能从头再来一次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