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员叹了口气,重新推动了操纵杆:
“那就继续提取颞叶皮层记忆吧,那里存储的最强烈的情景记忆。”
针管再次深入。
每进去一点,都像烧红的铁棍,在脑子里搅。
无数场景在我眼前乱晃。
冷冰冰的铁笼子,臭烘烘的猪圈、堆满垃圾的桥洞,还有那些男人压下来的黑影......
我分不清了。
自己是躺在机器上?还是回到了那些绝望的场景?
我哇哇乱叫,想挣脱这困境。
乱叫声中,第二个记忆画面在屏幕上展开。
那是一条脏兮兮的巷子。
女儿拖着我拼命往跑,她的左腿已经瘸了,却死死拽着我:
“妈,快跑......别回头!”
后面男人追上来,揪她头发,狠狠打她的脸:
“带着个傻子还想逃?!”
女儿被打得嘴角出血,却依然扑回来护在我身上,任由拳脚落在自己背上。
她扭头看我,努力挤出笑容:
“妈不怕......我保护你。”
她把讨来的半块馒头塞给我,自己饿得啃泥巴。
夜里,她冻得发抖,却哼着歌抱着我入睡。
她被男人拖走时,塞给我一块尖石头,对我做“捅他”的嘴型。
可我却咧着嘴,讨好地将石头递给男人。
她被那些男人拖走时,还在回头对我喊:
“妈,闭上眼......别看!”
画面外的老公突然踉跄一步,手撑在控制台上,指节捏得发白。
他盯着屏幕里女儿护住我的身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小暖......从小......就听话得让人心疼。”
“成为高考状元后,第一件事是跑来跟说,以后也能挣钱给妈妈治病了。”
“她给你洗脚、喂饭,哪怕你抓伤她,她也只是笑......她对你那么好......”
儿子一拳砸在墙上,眼眶通红:
“我妹......我妹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她凭什么受这种罪?!”
他猛地转向我,眼神里满是痛楚和愤怒。
“而你......你就只会拖累她!你配当妈吗?!”
我看着记忆里女儿被打得缩起来的样子,心口那里,好疼好疼,像撕开了。
我朝他们伸手,脸上全是血和泪:
“我疼......这里疼......我不是坏......我想帮她......”
“闭嘴!”
老公突然暴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你帮她?你只会跟她争!”
“她考第一你摔她奖状,她过生日你故意捣乱,连她给我倒杯茶你都要抢过去自己倒。”
“你是不是觉得她抢走了你所有的关注?所以你故意让她被拐走?是不是?!”
儿子也指着我,声音嘶哑:
“凶手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还不说?!你就这么恨妹妹吗?!”
我躺在冰冷的审判台上,眼泪混着血水不断滑落。
我想说,想告诉他们,可我破碎的脑子里只有一片模糊。
只能拼命张开嘴,挤出一个扭曲的笑:
“我......我想说......可我......想不起......”
“我听话......提取记忆......找凶手!”
话音未落,我全身皮肤骤然传来密集的撕裂声。
细密的血珠从每一个毛孔渗出,瞬间浸透身下的白布。
我的身体像碎裂的瓷器,在剧烈的痛苦中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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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行了!得停下!”操作员惊慌大叫。
“不准停!”
老公的吼声更大。
“她早就习惯了这些!”
“都到这了!我必须知道谁害了我女儿!”
操作员猛地转头,满眼不可置信:
“我也想找到凶手!但她真的要死了!”
“您女儿在天上看着,愿意看她妈这样吗?!”
儿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死死攥着我衣角:
“妈......你怎么这么没用?!”
“我不指望你保护我......就求求你,求求你把坏人找出来......”
“这是你当妈......最后一点用处了,行吗?行吗?!”
他声音嘶哑,眼里翻涌着绝望和怨恨。
我的心好像被掏空了。
只剩一个冰冷的洞。
看着他哭,比针扎进我脑袋更疼。
我突然好讨厌自己。
讨厌这个什么都做不好,只会让孩子哭的我。
我拼尽全力,朝操作员动了动嘴唇:
“我不痛......我可以的......继续......”
操作员眼睛一下子红了。
他别开脸,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推动操纵杆:
“那就......直接暴力搜索前额叶皮层记忆,尽量缩短时间。”
“但那里是大脑逻辑中枢,这样硬搜......她可能会脑死亡。”
“没关系。”
老公赤红着眼盯着屏幕,声音像从齿缝里挤出来:
“她活着,本来就是为了今天。”
脑内的针管再次狠狠搅动。
仿佛一双无形的手,粗暴地搅碎我脑子。
界限彻底模糊。
我是谁?
是被母亲嫌弃的蝴蝶宝宝?
被老公儿子厌弃的妻子?
还是任人欺辱的傻子乞丐?
所有的恐惧瞬间来袭,将我淹没。
全身血管似乎被撕裂,每一次心跳都是折磨。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投出求救目光。
但没有人理会。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大屏幕上的画面。
那是我被从乞丐窝带回家的第一天。
我浑身溃烂,伤口混着泥垢和脓血,轻轻一动就撕裂渗血。
可他们没有给我清洗上药,而是拖着我跪在女儿遗体前。
“说!是谁干的?!”
老公揪着我头发,把我按在女儿手背上。
硬硬的,冷冷的。
“我呵护你二十几年,碰都不敢用力。”
“你倒好,霸道惯了,连女儿的醋都吃!”
“是不是你把她骗出去卖的?!说啊!”
儿子举着电击器抵在我颈侧,手在发抖,声音却冰冷:
“妹妹刚考上清华......她的人生才刚开始......你怎么下得去手?!”
电流穿透身体,我剧烈痉挛,却咬着牙没挣扎。
旁边站着的亲戚,没有一个人阻止。
再一次被电击失禁后,我像破布一样被扔回了乞丐窝。
那些肮脏的手撕扯我衣服时,我听见其中一个乞丐低声说:
“沈总交代了,往狠里弄,弄到她精神崩溃......说不定就能想起什么。”
那一刻,我躺在泥里,不想动了。
我摸到半块碎玻璃,冰冰的,尖尖的。
正要朝自己脖子割,老公和儿子来了。
他们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污迹:
“我们带你去做记忆提取,找出真凶。”
记忆画面外,老公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停下!立刻停下!我不想看她卖惨!”
话音未落,屏幕骤然跳转。
终于来到了那一天。
女儿高考结束的日子。
那天是她生日,她求了我好久:
“妈,穿旗袍来接我吧,同学们妈妈都穿。”
我忍着伤口摩擦的刺痛,换上那件旧旗袍。
在家长异样的目光中,低头站在校门口。
女儿笑着扑进我怀里时,三个男人从身后逼近。
他们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将她拖进小巷。
我疯了似的去扯他们,却被狠狠一拳砸在腹部。
皮肤“刺啦”裂开,血迅速渗出来,染红了旗袍。
女儿哭喊着“放开我妈”,却被一脚踹在膝盖上。
我听见“咔嚓”一声响。
她腿瘸了,却还拖着身子,想朝我爬。
挣扎间,她扯掉了其中一人的口罩。
那张狰狞的脸,无比清晰地定格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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