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火里的余温》
傍晚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福顺居”后厨,崔国明正蹲在灶台边擦那口锅沿凹痕的铁锅——那是姥爷传下来的老物件。二胖端来热茶:“舅,歇会,客人都走光了。”崔国明直起身,腰杆弯了些,却笑拍他肩:“灶台擦干净,心里才敞亮。”这话拽他回二十多年前:车祸带走媳妇李小珍,日子骤然沉底。
姥爷那时坐门槛抽旱烟:“你手巧心活啥都试,可没长性。”确实,他换过好几行当:修机械、写稿子、跑贸易,哪样沾边却没扎根,四十多岁还欠了外债。外甥二胖不爱读书,他从不逼:“成绩算啥?顺兴趣来。”二胖泡网吧,他由着——后来才知孩子在学做网页。二胖创业像他翻版:做音频下载赚第一桶金,建原创文学平台卖三十万,办中老年活动靠他撑,卖成人用品亏光还欠债,他跑前跑后摆平。直到第五次,二胖要接姥爷老饭馆,他眼睛亮了——那是藏几十年的念想:传姥爷手艺。
饭馆原址租给别人,他找几次碰钉子,二胖软磨硬泡拿回来,还和对方姑娘处上对象。
刘达当年做纹身太出格,总被追打。跟着他去绥河跑生意,偷偷留下后被骗光进货钱,蹲桥洞哭。他塞一千多块:“先找活干,别瞎折腾。”十几年后刘达成绥河山货老板,娶老婆生俩娃。这次回来买他的山场,出三十五万——当初山场只花两万,崔国明知是报恩。刘野叹:“当年说你傻,现在才懂你积德。”
海外姑娘找过来,看中他稿子想包装,还问:“做你女朋友行吗?”崔国明摇头:“心里装着一个人,装不下别人。”他一直擦李小珍的骨灰盒,放老房子抽屉里。
去年春天遇杨姐,她笑:“好久不见。”崔国明说巧,上次来就遇她。杨姐轻声:“不是巧,特意来的。”当年她喜欢他,李小珍在没说。现在表白:“这么多年我也单身,吃你做的鱼,了心愿。”可崔国明知身体不好,说:“做朋友吧,陪你久些。”
上个月他把饭馆钥匙交二胖,姥爷秘方也给了。坐姥爷当年的门槛抽旱烟,烟圈飘向天空——这辈子折腾大半,欠过债受过累,可有亲外甥、报恩的朋友、懂他的人,手艺传下去,没遗憾了。
十五那天,他骨灰撒在李小珍墓旁。风一吹,槐花香裹骨灰落墓碑,像当年他给她摘的槐花。
日子像老铁锅,烧过旺火把过凉锅,余温总在,暖着爱过他和他爱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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