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暴雨如注。

这是这座二线城市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雨水像是无数条发疯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这座城市的柏油马路,发出噼里啪啦令人心悸的声响。

时针指向了夜里十一点半。

位于老城区街角的“鲜果汇”生鲜店里,灯光已经有些昏暗了。林婉秋坐在收银台后面,手里拿着计算器,眉头锁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她今年三十六岁,虽然保养得当,但眼角的细纹和眼神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还是暴露了生活的重量。她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工作服,袖口有些磨损,那是常年搬运水果箱留下的痕迹。

“又是赤字。”

林婉秋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账本重重地合上。这个月的高端水果损耗率太高了,那批进口的车厘子因为暴雨物流延误,烂了一半。加上房租又要涨,她和丈夫宋赫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个店五年,本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可现在看来,却像是陷入了一片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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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赫正在里间收拾冷库,他是个中学物理老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文儒雅,下班后就来店里帮忙。听到妻子的叹气声,他探出头来,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怎么了婉秋?账不对?”宋赫的声音很温和。

“没事,就是这雨下得人心烦。”林婉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想让丈夫跟着操心,“收拾完了吗?咱们回家吧。”

就在这时,放在收银台玻璃板上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那震动声在寂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林婉秋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妈妈”。

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母亲刘玉兰,没事从来不给她打电话,只要打电话,百分之百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林子轩。不是要钱买衣服,就是要钱换手机,或者又是惹了什么祸。

林婉秋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三秒,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妈,这么晚了……”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了刘玉兰撕心裂肺、仿佛天塌了一般的哭嚎声,那声音尖锐得像是生锈的锯子在锯木头,瞬间刺穿了林婉秋的耳膜。

“婉秋啊!你快救命啊!你弟弟要被人打死了!我的天老爷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林婉秋手里的计算器“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电池盖都被摔飞了。

“妈!你别哭,把话说清楚!子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婉秋的声音瞬间拔高,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赌……他被人骗去赌钱了啊!”刘玉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还夹杂着嘈杂的打骂声,“人家把他扣下了,说要是不还钱,今晚就剁了他的手!婉秋,你快看看微信,我给你发视频了!”

宋赫听到动静,快步从里间走了出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婉秋颤抖着手指点开微信,屏幕上一闪,一段刚发过来的视频自动播放了起来。

视频的背景是一个昏暗、潮湿、充满了发霉气息的地下室或者出租屋。光线很暗,只有一盏吊灯在头顶晃悠。

林子轩——那个平日里油头粉面、总是穿着一身假名牌到处晃荡的弟弟,此刻正被五花大绑在一张破旧的木椅子上。他那张平日里保养得还算白净的脸,现在肿得像个猪头,嘴角挂着血丝,鼻梁似乎也歪了,满脸都是鲜红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更可怕的是,他的一只左手被强行按在一张满是油污和烟灰的桌子上,五根手指张开。

旁边,一把寒光闪闪、刀刃上似乎还带着铁锈的厚背菜刀,“咣”的一声剁在了手指缝之间,入木三分。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鸭舌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凶狠浑浊眼睛的男人,正对着镜头怒吼。他的声音沙哑粗糙,听起来像是喉咙里含着一口沙子。

“林子轩欠我们赌债本息一共八十万!今晚十二点前,钱要是不到账,我就切他一只手抵债!别想着报警,要是让我看到警察,我就先撕票!听到没有!”

视频的最后,是林子轩那杀猪般的惨叫声:“姐!姐救我啊!我不想成残废啊!姐!你最有钱了,你不能不管我啊!”

视频戛然而止。

店铺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暴雨声越来越大。

林婉秋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手脚却冰凉得像是刚从冰库里捞出来。八十万?那个整天说在外面做大生意、马上就要发财的弟弟,竟然欠了八十万赌债?

“这……这是真的吗?”宋赫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作为理科男的冷静让他本能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婉秋,这数目太大了,而且这帮人也太嚣张了。我觉得必须报警。”

“不能报警!”

电话还没有挂断,刘玉兰在免提那头听到了宋赫的话,立刻尖叫起来,“宋赫!你安的什么心?你是想害死我儿子是不是?那帮人是亡命徒!报了警他们撕票了怎么办?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我就吊死在你们家门口!”

“妈!那可是八十万啊!”林婉秋对着电话吼道,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上哪去弄八十万?我和宋赫这些年攒了多少钱你不知道吗?店里的生意本来就不好……”

“抵押啊!你那个店不是值钱吗?还有你们住的那个房子!”刘玉兰根本不听解释,语气理直气壮得让人心寒,“婉秋,钱没了可以再挣,你弟弟的手要是没了,那就接不回去了!你是当姐姐的,小时候子轩为了护着你,被隔壁二狗打破了头,你都忘了吗?你就这么狠心?”

提到小时候,林婉秋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记忆深处,确实有那么一幕。那时候家里穷,父母去地里干活,五岁的弟弟挡在她面前,被邻居家的大孩子推倒,额头上磕了一个大口子,血流满面。

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那些年相依为命的岁月,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死死勒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也无法拒绝。

“我……我想办法。”林婉秋的声音颤抖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宋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林婉秋!你疯了吗?那是八十万!不是八千!咱们这个店是咱们半辈子的心血,是为了以后要孩子存的教育基金!你这一抵押,咱们这五年就白干了!万一这是个局呢?”

“万一不是呢?”林婉秋猛地甩开宋赫的手,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和执拗,“万一他们真的砍了子轩的手怎么办?宋赫,那是我亲弟弟,是一个妈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能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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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赌,就要拿我们的未来去填那个无底洞吗?”宋赫的眼睛红了,充满了失望和愤怒,“这几年,咱们帮他的还少吗?买房首付是你出的,结婚彩礼是你出的,甚至他那个不成器的老婆整天买包的钱,也是变着法从你这抠的!你到底要扶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救命!”林婉秋吼了回去,眼泪模糊了视线,“宋赫,你别管了。这钱我来想办法,大不了这店我不做了,我去打工还债!”

宋赫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妻子,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了解林婉秋,只要涉及到娘家人的生死,她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逻辑的疯子。

“好。”宋赫点了点头,声音冷得像冰,“你想办法。但林婉秋你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这八十万扔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如果我们的日子因为你弟弟过不下去了,我们就离婚。”

说完,宋赫抓起挂在门口的雨伞,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狂风暴雨中。

宋赫走了。店铺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林婉秋一个人。

她瘫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脸,让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但她没有时间悲伤。视频那头的“绑匪”又发来了一条信息,是一张倒计时的图片,上面鲜红的数字显示着距离“剁手”只剩下一个小时。

林婉秋擦干眼泪,开始疯狂地翻找所有的银行卡和存折。

她打开手机银行,把所有的定期存款提前支取,理财产品全部赎回,甚至连信用卡里的现金额度都提了出来。

一张卡,两张卡,三张卡……

她把所有的数字加在一起,反复计算。

三十一万五千。

这是她和宋赫结婚五年,省吃俭用,不敢买贵衣服,不敢出去旅游,甚至推迟了生孩子计划,一点一点从牙缝里攒出来的家底。

还差四十八万五千。

将近五十万的缺口,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对着她张开血盆大口。

这么晚了,去哪里借五十万?亲戚朋友?那些人见到她家都绕着走,生怕被借钱。银行贷款?手续最快也要一周。

林婉秋的目光落在了抽屉最底层的那个房产证和店铺营业执照上。

那是她最后的筹码,也是她的身家性命。

她颤抖着手,拨通了一个电话。那是之前来店里推销过的一个民间借贷公司的经理,姓赵,人称赵秃子。

“喂,赵经理吗?我是鲜果汇的林婉秋……对,我有急用,很急……我要五十万……店铺和房子都可以抵押……只要现金,马上就要……”

半个小时后。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店铺门口。赵秃子带着两个满脸横肉的手下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皮箱,腋下夹着几份早已准备好的合同。

赵秃子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林婉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林老板,这么大的雨,真是不容易啊。规矩你也懂,这么晚要现金,又是急用,利息可不能按市面上的算。”

“多少我都认。”林婉秋的声音沙哑,“只要钱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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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秃子把合同摊开在桌上,指了指几个空白处:“九出十三归谈不上,但月息五分,还要签个房屋买卖委托书。要是三个月还不上,这店和房子,可就归我了。”

月息五分。这是吸血。

林婉秋看着那份合同,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条毒蛇。一旦签下去,如果弟弟还不上钱,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甚至还会背上一屁股债,连累宋赫跟她一起睡大街。

她犹豫了。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是母亲刘玉兰发来的语音,背景音里是林子轩凄惨的叫声:“姐!他们拿刀背砸我的手了!骨头好像断了!姐你救救我啊!”

那一瞬间,理智崩塌。

林婉秋抓起笔,在那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合同上,重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上了鲜红的手印。

“爽快!”

赵秃子拍了拍手,示意手下把皮箱打开。里面是一捆捆红色的钞票,还有一张大额的支票。

“林老板,钱货两清。祝你好运。”

赵秃子带着人走了,留下一室的烟味和绝望。

林婉秋找了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把钱和银行卡全部装了进去,又在上面盖了几件旧衣服做掩护。

她提着这个沉甸甸的袋子,锁好店门,冲进了暴雨中。

弟弟发来的定位是在城郊结合部的一个老旧小区——幸福家园。弟弟之前说,为了躲债主,带着老婆搬到了那种偏僻的地方去住。

林婉秋开着那辆开了六年的小破车,雨刷器开到了最大,依然刮不净眼前的雨幕。

马路上的积水很深,车子开过去溅起巨大的水花。林婉秋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子轩,你一定要撑住,姐来救你了。

凌晨三点一刻。

车子终于驶入了“幸福家园”小区。这里是二十年前建的老房子,没有物业,路灯坏了一半,到处都是私搭乱建的棚子。

暴雨稍微小了一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冷雨。

四周静悄悄的,连声狗叫都没有。

林婉秋把车停在单元楼下,四周看了看。她本以为会有把风的“黑社会”,或者至少能感觉到那种紧张肃杀的气氛。

但是没有。

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雨水顺着生锈的排水管流下来的声音。

林婉秋把那个黑色垃圾袋紧紧抱在怀里,那是她半辈子的命。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充满尿骚味和发霉味的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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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早就坏了,停在一楼不动。

林子轩住在602。

林婉秋咬着牙,一口气爬上了六楼。她的腿在发软,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害怕一开门就看到血肉模糊的弟弟,害怕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会拿着刀冲向她。

终于,她站在了那扇贴着褪色“福”字的红色防盗门前。

门是那种老式的铁门,中间有一层纱窗网,里面还有一道木门。

林婉秋刚想抬手砸门,大喊“钱来了”,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她听到了声音。

这老旧的房子隔音效果极差,加上夜深人静,屋里的动静透过门缝清晰地传了出来。

那不是惨叫声,也不是求饶声,更不是绑匪的怒吼声。

那是……开香槟时软木塞崩开的“砰”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是一阵欢快的、充满节奏感的音乐声,是从手机里放出来的,音量很大,甚至带着一丝喜庆。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林婉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