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六子快回来！”
1928年6月4日，沈阳大帅府里，张作霖留下了这句没头没尾的遗言，眼珠子一瞪，咽了气。
谁能想到，这位在东北跺一脚地皮都颤三颤的“东北王”，死后竟然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生前可是砸了1400万大洋，给自己修了个比皇宫还气派的陵园，结果呢？那里头除了长草，啥也没有。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他那个宝贝儿子张学良，活了整整101岁，满世界都跑遍了，就是不肯回东北给亲爹磕个头。
这爷俩之间，到底藏着什么解不开的疙瘩？那座空荡荡的皇陵背后，又那是怎样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01
事情得从那声巨响说起。
1928年6月4日凌晨5点23分，皇姑屯的三洞桥底下，日本人按下了起爆器。
那动静，简直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张作霖当时正坐在专列的8号车厢里，估计还在琢磨着回沈阳后怎么整顿兵马，跟日本人再周旋几个回合。
结果，这一炸，连人带车厢都被掀上了天。
这位把拜把子兄弟看得比天大、从土匪窝里一路杀出来的枭雄，喉咙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当时人就不行了。
被抬回大帅府的时候，张作霖满身是血，意识都有点模糊了。
他那会儿心里估计比谁都清楚，自己这回是真栽了，日本人这是下了死手。
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告诉身边的人，必须让张学良赶紧回奉天（沈阳），然后两腿一蹬，走了。
这时候，大帅府里的气氛，比那炸药包还要紧张。
日本人就在门口堵着呢，甚至还派了那个所谓的领事夫人，打着探病的旗号来摸底。
这时候就得佩服五夫人寿氏了，这女人是真的狠，也是真的稳。
她硬是把那一屋子的哭声给憋了回去，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换上最艳丽的旗袍，坐在客厅里跟日本领事夫人喝茶聊天。
她笑盈盈地告诉日本人：大帅没事，就是受了点皮肉伤，正在后面养神呢，过几天就能出来见客。
这一招“空城计”，把日本人给整懵了。
他们本来以为张作霖必死无疑，结果看寿夫人这淡定样，心里反倒犯了嘀咕：难道这老土匪是属猫的，有九条命？
就靠着寿夫人这股子定力，大帅府硬是把张作霖的死讯瞒了整整半个月。
直到6月21日，张学良乔装打扮，秘密潜回了沈阳，接掌了大权，这道丧讯才正式发不出来。
整个东北瞬间挂满了黑纱，哭声震天。
丧事办得那是相当风光，毕竟是“东北王”嘛，排场肯定不能小。
但紧接着，一个更尴尬、更棘手的问题摆在了张家人面前：
这人是死了，可该往哪儿埋呢？
02
按理说，像张作霖这种级别的人物，墓地早就该备好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老张生前不仅备了，而且备得相当夸张。
他早就看上了抚顺市东边的一块地界，就在浑河边上，那是找了无数个风水先生才定下来的“龙脉”。
这地方叫“元帅林”。
听听这名字，霸气吧？但要是真到了现场，你才会知道什么叫“豪横”。
张家为了修这个陵园，那是真的把钱不当钱花。
那时候的一块大洋，够普通老百姓一家子嚼裹好几个月的。
张作霖呢？大手一挥，直接批了1400万大洋！
这1400万是个什么概念？这么说吧，当时要在北平买个四合院，也就几千大洋。这笔钱，足够在北平买下半个城的房产。
这还不算完。
为了让这陵园配得上“东北王”的身份，张学良还专门派人去了北京。
去干嘛？去搬东西。
他们把明清两代皇家陵园里的那些石像生、石牌坊，能买的买，能运的运，一股脑全给拉到了抚顺。
那可是真正的皇家物件啊，石狮子、石骆驼、石马，一个个雕工精美，透着股子皇家的威严。
张作霖这心思也挺直白：我活着时候虽然没当上皇帝，但死了以后，这待遇必须得跟皇帝一样。
这元帅林的规模，占地足足有800多亩。
里面修得跟故宫似的，红墙黄瓦，苍松翠柏。
甚至为了保证风水不被破坏，张家还专门修了一条铁路支线，就是为了运送那些沉得要命的石材。
按照张学良原本的计划，只要这工程一完工，就把老爹风风光光地请进去。
到时候，这元帅林就是东北的一处圣地，谁到了这儿都得低头哈腰。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就在这工程修了三年，主体都差不多完事儿，就差最后一点收尾工作的时候，出大事了。
1931年9月18日，柳条湖的一声爆炸，彻底断送了张作霖入住元帅林的美梦。
日本人打进来了。
那一夜，北大营的枪声响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沈阳城头就变了。
张学良带着部队撤到了关内，把这诺大的东三省，连同他爹那还没来得及下葬的棺材，全都扔给了日本人。
这一下，那个耗资千万、奢华无比的元帅林，彻底成了个笑话。
它孤零零地立在抚顺的荒野上，就像个烂尾楼一样，等着命运的审判。
而它的主人，此时正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不知何去何从。
03
日本人占了沈阳大帅府后，看着张作霖的灵柩也是头疼。
这棺材摆在帅府里肯定不行，日本人要用这地方当司令部，天天守着个死人算怎么回事？
但要是随便找个坑埋了，那也不行。
张作霖虽然死了，但在东北老百姓心里的威望还在。
要是日本人敢对他的尸体不敬，那东北的民愤能把日本人的天灵盖给掀了。
于是，这帮日本人想了个损招。
他们把张作霖的棺材从帅府里抬了出来，既没送去元帅林，也没送回老家。
而是直接给扔到了沈阳东关的珠林寺。
这珠林寺是个什么地方？说白了就是个稍微大点的庙。
堂堂民国陆海军大元帅，统治东北十几年的土皇帝，死后竟然成了个“借宿”的香客。
这一停，就是整整6年啊。
那是怎样漫长的6年？
每年的清明节、中元节，珠林寺里冷冷清清。
张家的人都跑光了，剩下的几个老部下，想去祭拜一下还得看日本人的脸色。
日本人就在寺庙门口设了岗哨，谁进去都要盘查。
张作霖的棺材就那么孤零零地摆在殿里，上面的漆皮估计都开始剥落了，也没人敢去修补。
那座在抚顺的元帅林呢？
更惨。
因为没了人管，那地方很快就成了荒草窝。
原本准备用来镇守陵墓的石像生，被风吹日晒，有的还被日本人给推倒了，断胳膊断腿地躺在泥地里。
那些花了无数大洋运来的汉白玉栏杆，也变得斑驳不堪。
这就是乱世的现实，再多的钱，再大的权，一旦人走茶凉，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这期间，张作霖的那些把兄弟们，像张作相、万福麟这些人，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
他们多次去找日本人谈判，甚至愿意出大价钱，就为了能让大帅入土为安。
日本人那边呢，一直是推三阻四。
他们心里有鬼。
他们怕张作霖的葬礼变成一场东北人的抗日集会，怕那个元帅林变成反日分子的据点。
所以，他们宁愿让张作霖在庙里晾着，也不愿意松这个口。
这种羞辱，对于生前极其好面子的张作霖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
04
一直拖到了1937年。
眼看着再不埋，这棺材板都要朽了。
张作霖的那些旧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联名向日本关东军司令部请愿。
这次，日本人的态度终于有了点松动。
也许是觉得一直这么扣着个死人也没啥利用价值了，也许是想借着这事儿收买一下人心。
日本人终于点头了：行，埋是可以埋。
但是，咱们得约法三章。
这一章，就是绝对不能进元帅林。
日本人给的理由很可笑，说是那地方离抚顺煤矿太近，怕采煤把地基给震塌了。
其实谁心里都清楚，日本人就是不想让张作霖享受那个帝王待遇，不想让他死后还压着东北的风水。
这一招，直接把张家那1400万大洋给废了。
第二章，葬礼必须低调，不能大操大办。
第三章，全过程得有日本宪兵看着。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张作霖的旧部们商量来商量去，只能放弃了那个豪华的元帅林。
他们选了锦州凌海石山镇的驿马坊。
这地方其实是张家的祖坟所在地，张作霖的原配夫人赵氏，也就是张学良的亲妈，就葬在这里。
1937年6月3日，一场在这个级别人物里显得格外寒酸的葬礼开始了。
没有原本预想的十里长街送行，没有震天的礼炮，更没有各国使节的吊唁。
只有几十个张家的旧人，穿着白袍，抬着那口已经停了9年的棺材，一步一步往锦州走。
两边全是日本人的摩托车队，架着机枪，那眼神就像防贼一样盯着送葬的队伍。
到了驿马坊，那个墓地跟元帅林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是一片普通的果树林子，稍微平整了一下土地，挖了个坑。
张作霖的棺材，终于放进了土里。
跟他的原配赵氏合葬在了一起。
这也许是唯一的安慰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回到了发妻身边。
那天，很多老部下都哭了。
他们哭的不仅仅是大帅，更是哭这世道的无常，哭这东北的沦丧。
那个曾经梦想着入主中原、一统天下的男人，最后就缩在这个小小的土包里，连个像样的墓碑都不敢立太高。
而那个空荡荡的元帅林，后来要么被日本人破坏，要么被附近的村民搬砖拆瓦。
直到新中国成立后，那里才被保护起来，成了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
游客们在那儿拍照留念，感叹着石狮子的精美，却很少有人知道，这背后藏着多大的讽刺和无奈。
05
说到这儿，有个绕不开的人，就是张学良。
亲爹下葬这么大的事儿，身为长子，又是当时的实际继承人，他去哪儿了？
1937年那个时候，张学良的日子也不好过。
前一年，他刚刚搞了个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逼着蒋介石抗日。
蒋介石是答应抗日了，但反手就把张学良给扣下了。
张作霖下葬的那会儿，张学良正被软禁在浙江奉化呢，哪怕他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飞不回东北。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属于不可抗力。
但是，后来的事儿，就让人有点看不懂了。
1990年，张学良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这时候他已经快90岁了，但身体硬朗得很，精神头也足。
他带着赵四小姐飞到了美国夏威夷，在那边安了家。
这时候，大陆方面可是给足了诚意。
多次派人去美国看望他，甚至把大帅府修葺一新，把驿马坊的张作霖墓地也整理得干干净净。
所有的信号都只有一个：少帅，回来看看吧，回老家给大帅扫扫墓。
张学良自己也多次在公开场合说：“我想家啊，我想回东北看看。”
甚至有一次，他连回国的机票都快订好了，行程表都排出来了。
可到了最后关头，他总是会变卦。
一会儿说是身体不舒服，一会儿说是怕政治影响不好。
这一拖，就拖到了2001年。
张学良在夏威夷病逝，享年101岁。
这一个世纪的人生，他后半截全是遗憾。
他到死，都没能回到东北，没能跪在那个驿马坊的土坟前，给那个疼他爱他的老爹磕个头。
有人说，他是觉得没脸回去。
毕竟当年是他下令不抵抗，把东北拱手让给了日本人，导致老爹的棺材流离失所，导致几千万东北父老当了亡国奴。
这种愧疚，像大山一样压着他，让他近乡情更怯。
也有人说，他是被政治给绑架了，两岸关系微妙，他不想成为棋子。
但不管怎么解释，结果就是那样残酷。
张作霖在那个冰冷的地下，等儿子等了64年，最后等来的是一场空。
直到2007年，张作霖去世79年后，这事儿才算有了个了结。
张学良的侄子，也就是张学浚的儿子张闾实，终于踏上了回乡的路。
当这个流落在台湾、后来又回到大陆的孙子，跪在爷爷的墓碑前时，那个场面，真的是让人心里发酸。
墓地周围杂草丛生，虽然经过修缮，但依然掩盖不住那种历史的沧桑感。
张闾实哭得站都站不稳，他一边磕头一边念叨：“爷爷，大伯没能回来，我替他来看您了。”
这一跪，晚了将近80年。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家族，那个拥有1400万豪陵的梦想，最后就终结在这个略显荒凉的果树林里。
张作霖这一辈子，抢地盘、争天下，什么都想要最好的。
可最后，他留下的那个元帅林，除了证明他曾经多有钱、多有权之外，就是证明了历史有多么荒诞。
钱再多，买不来身后的安宁；权再大，挡不住时代的洪流。
那两座石狮子如果能说话，估计也会叹口气：
这人呐，折腾一辈子，图个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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