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我喝不下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精致的白瓷茶杯在婚礼舞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在了洁白的婚纱裙角。
台下几百位宾客瞬间鸦雀无声,原本喜庆的奏乐显得格外刺耳。
新郎紧紧护着身边身形微晃的新娘。
坐在高堂椅上的老人满脸通红:
“我也再说最后一遍,只要我活着,这门亲事我就不认!除非你想气死我和你妈!”
就在局面即将彻底失控的瞬间,
一直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岳父,缓缓站了起来。
他手里拿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旱烟杆,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
01
陆远坐在车里,手里紧紧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副驾驶上坐着苏浅浅,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长裙,想要遮住那条有些萎缩的左腿。
车子已经停在小区楼下十分钟了,两人谁也没有先开车门。
陆远转过头,看着浅浅略显苍白的侧脸,心里一阵刺痛。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浅浅冰凉的手掌,掌心的温度试图传递给她一些勇气。
“别怕,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陆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苏浅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是陆远最爱的笑容,温柔得像春天的水,却藏着让人心疼的坚韧。
“我知道,我不怕。”浅浅轻声说道,虽然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今天是陆远第一次带苏浅浅正式回家见父母的日子。
在这之前,陆远已经做了半年的铺垫工作。
他跟父母说,女朋友温柔贤惠,是做插画师的,工作体面又顾家。
但他唯独隐瞒了一点,那就是苏浅浅是个残疾人。
陆远不是有意欺骗,他只是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
父亲陆震山,那是老一辈的干部,一辈子最讲究的就是个“面子”。
母亲何秀芝,是个典型的强势主妇,把陆远这个独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在他们二老的心里,未来的儿媳妇必须是百里挑一的,不论是长相、学历还是家世,都得配得上他们优秀的儿子。
若是让他们提前知道真相,恐怕连这扇家门都进不去。
陆远深吸了一口气,解开安全带,先下车绕到副驾驶,帮浅浅打开了车门。
他熟练地伸出手臂,让浅浅挽住,充当她行走的支撑。
浅浅拿出那根折叠手杖,那是她出门在外的另一条腿。
两人慢慢地走向电梯口,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却也走得很沉重。
电梯数字一个个往上跳,陆远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家门口,防盗门虚掩着,里面飘来炖肉的香气。
这本来是陆远最熟悉的家的味道,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推开门,何秀芝正围着围裙从厨房里端菜出来,脸上堆满了笑。
“哎呀,儿子回来啦!快,让妈看看这未来的儿媳……”
话音未落,何秀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的目光越过陆远的肩膀,落在了苏浅浅手中的手杖上,又顺势看到了那有些跛行的步态。
厨房里,陆震山端着一瓶珍藏的好酒走了出来:“小远,今天咱爷俩……”
老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走针声。
苏浅浅感到挽着陆远的手臂在微微出汗,她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
“叔叔好,阿姨好,我是苏浅浅。”她的声音不大,但不卑不亢。
何秀芝手里的盘子轻轻抖了一下,汤汁溅了几滴在桌布上。
她没有应声,只是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质问和难以置信。
陆震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把手里的酒瓶重重地往桌上一墩。
“这就是你说的‘各方面都好’?”陆震山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陆远挡在浅浅身前:“爸,妈,先进屋坐下再说吧,浅浅腿脚不方便,站久了累。”
“腿脚不方便?”何秀芝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一句不方便就能概括的吗?这是残疾!”
苏浅浅的脸瞬间白了,但她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站姿。
陆远皱起眉头:“妈,您说话别这么难听。残疾怎么了?浅浅人好,心善,这就够了。”
“够了?”陆震山冷哼一声,转身坐到了沙发上,再没看浅浅一眼。
“坐吧。”陆震山吐出两个字,冷漠得像是对陌生人。
那顿饭,吃得如同嚼蜡。
满桌子的鸡鸭鱼肉,谁也没有动几筷子。
何秀芝虽然还是拿出了碗筷,但那张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
席间,何秀芝就像查户口一样,开始了一连串并不友好的盘问。
“苏小姐是吧?我想问问,你这腿,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这一刀扎得准,也扎得狠。
苏浅浅放下筷子,轻声回答:“阿姨,是十年前的一场事故。”
“事故啊……”何秀芝拖长了音调,“那以后会不会影响生育?还能不能照顾好家庭?”
“妈!”陆远把筷子拍在桌上,“浅浅是找老婆,不是找保姆!再说了,我们都有工作,以后家务可以请钟点工,也可以我做。”
“你做?”何秀芝眼睛瞪圆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供你读研究生,就是为了让你伺候一个残疾人的?”
苏浅浅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陆震山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然后冷冷地开了口。
“小远,咱们家三代单传,你是家里的独苗。”
“我就这一个要求,媳妇必须要身体健康,五官端正,走出去得体面。”
“你看看她,带出去像什么样子?亲戚朋友们问起来,我的老脸往哪搁?”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苏浅浅的心里。
陆远猛地站起身:“爸!面子面子,在您眼里,儿子的幸福还不如您的面子重要吗?”
“浅浅虽然腿脚不好,但她坚强、独立、有才华。她的画还得过奖,她的收入并不比我低!”
“我不图她能干多少活,我就图跟她在一起心里踏实!”
陆震山也火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乱响。
“你懂个屁!那是你还没过够苦日子!”
“等结了婚,有了孩子,她连抱孩子都费劲,到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今天我也把话撂在这,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场面彻底僵住了。
苏浅浅眼圈红了,但她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轻轻拉了拉陆远的衣角:“陆远,别吵了,叔叔阿姨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陆远眼眶通红,“为了我好就应该尊重我的选择!”
那天的见面,最终是不欢而散。
陆远拉着苏浅浅离开家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母亲的哭声和父亲的摔碗声。
走在小区昏黄的路灯下,陆远的脚步很慢。
“对不起,浅浅,让你受委屈了。”陆远的声音里满是愧疚。
苏浅浅摇摇头,侧过脸看着陆远:“我不委屈,真的。只要你不放弃,我就有勇气。”
接下来的三个月,是陆家的一场拉锯战。
陆远铁了心,甚至搬出了家里,住到了公司宿舍,以示抗议。
他告诉父母,如果不让他娶苏浅浅,他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对于视传宗接代为头等大事的陆震山夫妇来说,这无疑是杀手锏。
在无数次的争吵、冷战、甚至以死相逼之后,陆家父母终于松了口。
但这种松口,带着极大的不情愿和怨气。
何秀芝在电话里冷冷地说:“你想结就结吧,但婚礼上别指望我们能有多高兴。这就是个笑话!”
虽然得到了勉强的同意,但陆远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他开始筹备婚礼,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他想给浅浅最好的,来弥补她受到的冷遇。
而苏浅浅的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老木匠苏铁军,在得知陆家的态度后,只是闷闷地抽了一晚上烟。
第二天,苏铁军拿出了自己积攒多年的存折,塞给了女儿。
“浅浅,虽然咱家穷,但咱腰杆得挺直。这钱拿着,买最好的嫁妆,别让人看扁了。”
苏浅浅抱着父亲,哭成了泪人。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婚礼当天。
这本该是新人最幸福的一天,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02
婚礼定在市里一家还算体面的酒店。
这天一早,天空有些阴沉,似乎预示着今天不会太平。
陆震山和何秀芝一大早就到了酒店,但两人的脸上丝毫没有办喜事的喜气。
陆震山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可嘴角却一直向下耷拉着。
何秀芝穿着绛红色的旗袍,虽然喜庆,眼神却冷得吓人。
亲戚朋友们陆陆续续来了。
大家都是看着陆远长大的,原本满怀期待地想来看看新娘子有多漂亮。
可当他们看到坐在迎宾区,需要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新娘时,窃窃私语声就开始了。
“哎哟,怎么是个瘸子啊?”
“听说是车祸,真是可惜了,陆远这孩子条件多好啊。”
“老陆这两口子那么要强,这下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但还是像苍蝇一样往耳朵里钻。
陆震山听在耳朵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干脆也不迎宾了,拉着老伴早早地坐到了主桌上,闷头喝茶,谁也不理。
而在另一边,女方的亲友团显得有些单薄。
苏铁军穿着那套买了十几年、只有过年才舍得穿的旧西装。
衣服虽然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
他坐在女方主位上,腰板挺得笔直,像是一棵立在风中的老松树。
面对陆家亲戚投来的异样目光,苏铁军始终面色平静,不卑不亢。
只是偶尔看向女儿时,他的眼里会流露出深深的担忧和心疼。
婚礼仪式开始了。
灯光暗了下来,聚光灯打在幸福的大门处。
司仪用充满激情的嗓音喊道:“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新郎新娘入场!”
大门缓缓打开。
陆远穿着帅气的西装,手臂紧紧地挽着身穿洁白婚纱的苏浅浅。
今天的苏浅浅美得惊人,婚纱的大裙摆巧妙地掩盖了她腿部的缺陷。
她在陆远的支撑下,一步一步地走上红地毯。
虽然走得慢,虽然身体有些许摇晃,但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陆远配合着她的步伐,丝毫没有催促,眼神里满是宠溺。
这一幕本来很感人,但在主桌上的何秀芝看来,却格外扎眼。
“你看她走的那两步路,跟鸭子似的,丢死人了。”何秀芝小声嘀咕着。
旁边的陆震山冷哼了一声,把脸扭向了一边。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交换戒指,宣读誓言。
这一段,苏浅浅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她说:“谢谢你,陆远,谢谢你让我相信,即使是不完美的我,也值得被爱。”
陆远红着眼眶,替她擦去泪水,紧紧拥抱了她。
台下的年轻宾客们有的被感动了,鼓起了掌。
但主桌上的气氛,却越来越凝重。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环节——改口敬茶。
按照习俗,新娘要给公婆敬茶,改口叫“爸妈”,公婆喝了茶,给个红包,这礼才算成。
工作人员搬上了椅子,陆震山和何秀芝端坐在舞台中央。
苏浅浅在陆远的搀扶下,艰难地跪了下来。
因为腿上有伤,跪下的动作对她来说很吃力,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双手颤抖着端起一杯热茶,递到了陆震山面前。
“爸,请喝茶。”苏浅浅的声音有些紧张。
陆震山看着那杯茶,迟迟没有伸手。
几十秒的沉默,在婚礼现场如同过了几个世纪。
台下的宾客开始骚动,大家都看出了不对劲。
陆远急了,小声提醒道:“爸,这么多人看着呢。”
陆震山深吸一口气,还是顾忌着面子,勉强接过茶杯,沾了一下嘴唇就放下了。
甚至连红包都没掏。
苏浅浅心里一沉,但还是强忍着委屈,又端起一杯茶转向何秀芝。
“妈,请喝茶。”
何秀芝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浅浅,心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她想到了邻居王大妈嘲笑的眼神,想到了亲戚们背后的指指点点。
她没有接茶,而是当着几百人的面,冷笑了一声。
“这声‘妈’,我可不敢当。”何秀芝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全场。
全场哗然。
苏浅浅的手僵在半空中,茶杯里的水晃了出来,烫红了她的手背,可她忘了疼。
“妈,您这是干什么!”陆远急得想要拉起浅浅。
“我不喝!”何秀芝突然爆发了,她一把推开茶杯。
茶杯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何秀芝站起来,指着陆远的鼻子骂道:“陆远,你是个糊涂虫!你就为了这么个残疾女人,连爸妈的脸都不要了?”
“我告诉你,今天这茶我不喝,这婚我也不认!”
陆震山也站了起来,威严地扫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陆远身上。
“你要是非要娶她,以后就别进陆家的门!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这简直是平地一声雷。
苏浅浅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她颤抖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软,怎么也站不稳。
“对不起……陆远,对不起……”她哭着推陆远,“你别跟叔叔阿姨吵了,我不嫁了,行吗?”
陆远紧紧抓住她的手,嘶吼道:“不行!今天谁也不能把你赶走!这也是我的婚礼!”
现场一片混乱,司仪尴尬得不知所措,想要打圆场却根本插不上嘴。
有亲戚上来劝架,有宾客拿着手机拍照,场面一度失控。
就在陆震山拉着何秀芝准备拂袖离去,给这场婚礼画上一个难堪的句号时。
陆远陷入了绝望,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父母,一边是深爱的女人,他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突然响起。
“滋——”
音箱里传来巨大的啸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舞台的一侧,走上来一个人。
是苏浅浅的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老木匠,苏铁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司仪身边,一把抢过了麦克风。
此刻的苏铁军,脸上不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谦卑。
他的眼神锐利得像是一把刚开刃的斧头,直直地刺向正要离场的陆家夫妇。
“亲家翁,亲家母,请留步。”
苏铁军的声音沙哑,并不洪亮,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陆震山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转过身:“亲家,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铁军没有理会他的态度,他大步走到舞台中央,把跪在地上的女儿扶了起来。
他心疼地拍了拍女儿裙摆上的灰尘,然后抬起头,环视全场。
“你们嫌弃我女儿是残疾,觉得她配不上陆远。”
“你们觉得娶个残疾媳妇丢人,让你们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
“这些,我都能理解,毕竟谁都希望自家儿媳妇十全十美。”
说到这里,苏铁军的话锋突然一转,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度。
苏铁军挺直了腰杆,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麦克风,手背上的青筋条条绽出。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陆震山和何秀芝,一字一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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