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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节:
01、改良电休克治疗:按下危险的“暂停键”
02、艾司氯胺酮:“神药”光环背后的风险
03、抑郁情绪“总开关”被发现?该如何看待?
04、国内外精神医学如何找到真正的出路?
当精神心理障碍患者处于重度抑郁发作,病情告急的时候,该如何处理呢?
国内外精神医学有2件关键的“急救装备”——改良电休克治疗(MECT)以及艾司氯胺酮鼻喷雾剂,能起到快速抗抑郁的作用。
这两种方法,一个用电,一个用药,看似毫不相干,背后却可能藏着同一个秘密。
上个月,一项来自中国的重磅研究,首次找到了这2者背后共通的“抑郁情绪总开关”,还将带来新的治疗方式——间歇性低氧仪器。
本文结合精准高效心理学的知识,带你深入解析这3种治疗手段,看清现代国内外精神医学的真实困境与未来方向。
01、改良电休克治疗:按下危险的“暂停键”
你可能听说过“电击治疗”,但真正的现代改良电休克治疗(MECT),跟你想象的可能并不一样。
此图由AI生成
它的故事,始于85年前一个“美丽的误会”:医生发现,有些精神分裂症患者在癫痫发作后,症状竟暂时减轻了。
于是他们想:能不能用人工方法诱发癫痫,来治疗精神病呢?这个大胆的猜想,后来被证实是错的。
但正是这个错误,意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1938年,意大利医生找到了更安全的方法——用电刺激诱发治疗所需的惊厥发作,这就是电休克治疗的正式诞生。
到了上世纪50年代,随着麻醉技术的加入,患者在治疗中可以“睡着”,肌肉也能被药物放松。
传统治疗的风险和痛苦被大大降低,这就是今天我们说的“改良电休克治疗(MECT)”。
这项技术引入中国大约晚了50年。虽然现在普及很快,但整体条件与发达国家仍有差距。
简单说,它是一项不断改良、用于应对严重精神危机的成熟医疗技术。
那么,它到底是怎么起作用的?老实说,就像很多有效的抗抑郁药一样,科学家还没完全搞明白。
目前的研究认为,它可能通过几种方式起效:
一是改变大脑“化学环境”,增加让人感觉愉悦的神经递质,如多巴胺、5-羟色胺;
二是促进大脑“生长”,像抗抑郁药一样,可能让与情绪记忆相关的“海马体”区域体积增大。
三是治疗中使用的麻醉药的作用,如氯胺酮、异丙酚等,本身就具有改善情绪、修复创伤记忆的潜力。
但不得不提的是,它有一个关键的起效因素,竟来源于其副作用——记忆障碍(也叫记忆遗忘,或记忆缺失)。
对于部分患者,尤其对青少年来说,记忆下降可能影响学习状态,加重情绪问题,形成恶性循环。
可另一方面,这种暂时的“失忆”,却能让患者短暂地忘却痛苦。
我们接诊过一位患者,她说MECT治疗后,想不起那些痛苦的往事,那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时光”。
但几个月后记忆恢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又回来了,她再次陷入痛苦中。
她甚至想依靠持续治疗,来留住那段“遗忘的时光”。
所以,改良电休克治疗本质上是一种“急救手段”,它为患者按下危险的“暂停键”,但无法深入到内隐记忆层面,并非根治之法。
真正的康复,必须在接受MECT后,再结合药物、精准的心理干预以及关键的家庭关系修复才能实现。
另外,很多人因为“杨永信事件”,对“电击”充满了恐惧和误解。
我们必须划清界限:正规的MECT,与那种以惩罚和折磨为目的的非法行为,有着本质区别!
杨永信用电击惩罚孩子,让他们在剧痛中屈服,这哪是什么治疗?
那些孩子根本不是被“治好了”,而是形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可以说,杨永信至少制造了7000多个C-PTSD患者,国际顶尖的《科学》杂志直接称他是“最臭名昭著的”精神科医生!
2009年,《Science》杂志披露过杨永信的恶劣事迹,该文章对他的形容词是“most infamous”(最臭名昭著的)
我们强烈谴责杨永信之流借医疗之名施加暴行,这严重违背伦理。但也绝不能因此妖魔化一项救人的医疗技术。
现代改良电休克治疗是在全程麻醉与严密监护下进行的,患者并无痛苦感知。
它是危急时刻,一项重要的、规范的医疗选择。
02、艾司氯胺酮:“神药”光环背后的风险
改良电休克治疗(MECT)是一种“紧急制动”,常用于最危急的精神心理状况。
也就是说,它的作用重在快速干预、争取时间,而非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那么,在现代精神医学中,还有没有其他能快速应对抑郁情绪危机的手段呢?
当然有!艾司氯胺酮鼻喷雾剂(“速开朗”)就是近年来备受关注的另一种选择。
2023年4月20日,抗抑郁鼻喷雾剂“速开朗”在国内获批上市的消息,刷爆了精神心理障碍患者和家属的朋友圈。
很多人欢呼雀跃,这款药在美国2019年上市时,就因“快速起效”的特点被誉为“神药”。时隔4年,它终于来到了中国。
快速抗抑郁鼻喷雾剂,图片来源于网络
它能与口服抗抑郁药联合使用,快速缓解伴有急性自杀意念或行为的成人抑郁症状。
对于无数在绝望中挣扎的家庭来说,这无疑是一道曙光。
但是,喷一喷鼻子,抑郁症状就能好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要理解“速开朗”的价值,首先要明白抑郁症治疗中一个最残酷的痛点:时间差。
主流的口服抗抑郁药起效较慢,通常需要10到14天。
但对于自杀念头强烈的急性期患者来说,每一分钟都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
在等待药物起效的“空白期”里,悲剧随时可能发生。
临床中,医生往往会建议患者住院,甚至采用改良电休克治疗(MECT)来快速控制危机。
但医疗资源有限,仍有大量患者的紧急需求无法被及时满足,自杀风险很高。
而“速开朗”最大的突破,就在于速度,研究显示,它的起效时间最短仅需4小时。
这种“闪电般”的缓解能力,为阻止自杀行为赢得了宝贵的黄金窗口。它就像一场及时雨,能迅速扑灭最危险的“火情”。
不过,患者及家属看到希望的背后,也必须清醒认识到风险。
“速开朗”的有效成分艾司氯胺酮,与医用麻醉药氯胺酮在化学结构上相比,如同“纯正双胞胎”。
而氯胺酮一旦被非法滥用,就是臭名昭著的毒品——“K粉”。
因此,“速开朗”天生携带不可忽视的潜在风险:镇静、致幻、解离,以及最令人担忧的——成瘾性。
事实上,它在美国获批前,关于其滥用风险的争论就从未停止。
也正因如此,它的使用被套上了“最严格的枷锁”,比如不能单独使用、禁止带回家,也不能长期使用等等。
请务必记住:“速开朗”绝不是可以随手喷一下的“情绪香水”。
国内对毒品的打击力度举世闻名,对其监管只会比国外更严。任何幻想它能居家常备、随意使用的想法,都是危险且不现实的。
另外,很多媒体在宣传“速开朗”时,会把它捧为“难治性重度抑郁症”的革命性新疗法。
这个说法听起来很振奋,但我们必须泼一盆冷水:这其实混淆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重度抑郁症”和“难治性抑郁症”,根本是两码事。
“速开朗”的适用对象,是那些伴有急性自杀风险的重度抑郁症成年患者。
而“难治性抑郁症”之所以“难治”,症结往往不只在情绪本身,而是共病了其他更复杂、更深层的问题,比如人格改变或人格障碍。
所以,对患者和家属来说,关键是要摆正对这类药物的期待,不宜乐观。
它们就像强效止痛针,能迅速让你从剧痛中缓过劲来,避免发生更严重的危险。
但痛止住了,不等于病根就挖掉了。若只顾着反复打针止痛,却不去治疗引发疼痛的病灶,问题只会拖得更久、变得更复杂。
03、抑郁情绪“总开关”被发现?该如何看待?
可以说,当患者重度抑郁发作时,改良电休克和艾司氯胺酮是2种主要的“急救工具”。
过去,这两种方法原理各异,像是两条平行线。但在2025年,一项来自中国的突破性研究,把这两条线连接了起来。
北京脑科学与类脑研究所发现,无论是氯胺酮还是电休克,都通过激活大脑同一个机制——“腺苷信号通路”来快速抗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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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为开发新药和新疗法提供了全新的、更精准的靶点。
基于这个原理,研究团队正在做2件更具体的事:
一是正在设计副作用更小的新药;
二是同步开发了一种非药物疗法,叫做“间歇性低氧”,即在安全可控条件下进行有规律的短暂缺氧刺激。
而且,这个方法甚至有望做成家用设备,让治疗变得更方便、更可及。
其实,我愿意相信这项研究的结果是正确的,也非常期待国内外的科研团队能研究出更多治疗精神心理障碍的方法,帮助更多患者走向康复。
但是,网上有人说,这项研究就像找到了一个情绪“总开关”,仿佛只要把这个通道关了,就能快速缓解抑郁症状。
我必须指出的是,这个比喻并不准确!因为人的情绪很复杂,不仅仅只有抑郁,还有焦虑、愤怒、委屈等等。
即使“间歇性低氧”方法有效,它也主要针对抑郁情绪,而非所有的情绪。
另外,正常人都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比如当我们经历亲人离世时,都会感到难过。
如果真有一个“开关”能彻底消除抑郁,让人在任何悲伤场合都无动于衷,那反而是不正常的。
所以,更恰当的比喻是这是抑郁情绪的“临时调节器”,仅仅能够短暂地缓解人的抑郁情绪。
另外,很多精神心理障碍患者除了抑郁情绪外,往往还伴随学习障碍,甚至幻觉妄想等复杂症状。
间歇性低氧仪器无法提供全面、系统化的治疗方式,难以控制患者所有的症状。
例如,间歇性低氧无法消除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患者需要精神科药物或改良电休克治疗(MECT)来控制。
其实,MECT也不能频繁使用,否则,患者长期处于记忆缺失状态,就会影响正常的生活。
因此,患者即便通过MECT使病情稳定下来后,还需要长期结合精神科药物来综合治疗。
可是,药物同样主要是控制症状,难以解决心理层面的根本问题。
这就暴露了现代精神医学的核心困境:“治标不治本”。
这个困境最尖锐的例证,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的顶尖精神病学专家诺兰·威廉姆斯的自杀。
威廉姆斯,图片来源于网络
需要说明的是,威廉姆斯还是快速抗抑郁法的发明人,他的团队曾研发了世界上首个非侵入性快速抗抑郁起效疗法。
但是,这个领域的最顶级专家都无法用主流治疗方法自救,国内外精神心理领域的局限性暴露无遗!
04、国内外精神医学如何找到真正的出路?
最后,从改良电休克治疗(MECT)到艾司氯胺酮,再到中国团队发现的所谓“抑郁情绪总开关”。
我们看到人类在理解大脑、对抗抑郁的道路上不断取得新的突破。
每一次科技突破,都可能为患者带来新的希望,甚至挽救生命,背后的意义重大。
但我们必须清醒:哪怕所谓抑郁情绪的“总开关”被发现,甚至能控制住症状,这都不等于疾病被根治了。
我们不能犯哲学上机械唯物主义的错误,人不是机器,不能指望只调整几个按钮就能修复所有问题。
真正的康复之路,需要打破“只依赖药物和生物学”的单一思维,建立一个更全面、系统的治疗方案:
第一,用医学手段快速稳住病情,这可以在危急关头控制症状,避免人间悲剧,并为后续治疗争取宝贵的时间窗口。
第二,用精准、深入、高效的心理干预解决根源,深入到内隐记忆层面,找到并修复导致问题的病理性记忆,这才是治本的关键。
第三,用家庭支持营造有利的康复环境,这需要家人的理解、陪伴,尤其是父母的自我反省、改变及提升。
只有将这3者结合起来,患者才有望真正走出困境,重启人生。
国内外现代精神医学不能在死胡同里继续打转,我们要先确认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在此基础上去探索,才有希望为患者构建出通往康复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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