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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先住在很偏远的梢沟里,去一趟县城,往返有一百多里,差不多是两天的路程,因此我们平时很少进城,只有遇到事情非办不可,才赶着毛驴走一趟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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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沟里又不通公路,也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沟里人出门全靠步行,驮运东西全靠毛驴。谁家买回一辆飞鸽牌自行车,让全村人羡慕好多天。

城里是个繁华的世界,那里有学校,有医院,有百货公司,还有来回奔跑的汽车……更重要的是有我们乡村缺少的所有东西。然而县城又是非常遥远的地方,去一趟真是不容易,沟里只有一条用脚踩出来的羊肠小道通往外面的世界。

走出梢沟就是川面,可是洛河又如同天堑横亘在眼前,洛河水大流急,我们只好沿洛河南岸继续走;到了南沟门水电站,才有个可以渡河的坝梁;我们小心翼翼地从坝梁走过去,一到关家沟,县城就近在咫尺了。

洛河川人进城必须经过骆驼脖巷,这是无法绕开的地方。不知什么年代,甘泉人在城北鳖盖峁挖开个人工通道,与城南的南路巷遥遥相对,可谓是“城门锁钥”,是人们进出县城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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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脖巷狭长弯曲,很容易让人想到骆驼脖子,这大概是“骆驼脖巷”得名的缘由吧。骆驼脖巷是城与乡的分界线,一边是满眼庄稼蔬菜的农村,一边是繁华热闹的城市。

在人们心目中,骆驼脖巷仿佛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人们从城关出发到洛河川的石门、下寺湾和桥镇去,或者从洛河上川下来走甘泉县城,骆驼脖巷是绕不开的地方。

在特殊年代,实行统购统销政策,低价收购农产品,禁止自由买卖,农民种出的粮食只能卖给国库粮站,养肥的猪只能上缴国家肉业公司,攒下的鸡蛋只能卖给供销合作社,擅自买卖属于违法行为,是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可是庄户人一年的开销花费太多了,而基本没有什么来钱路,只能冒着风险去搞黑市交易赶上毛驴驮上点儿粮食进城去卖,换回几个零碎钱,才可以置办些零七八碎的货物。黑市交易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如果被“打投办”的人发现了,不但东西要被没收,人也要挨批斗

我们每次赶着毛驴进城卖粮食,总是提心吊胆,走近骆驼脖巷就格外紧张。如果“打投办”在此设点检查,保准难有“漏网之鱼”。也许因为当时政府对于农民的“投机倒把”行为网开一面,并不是真刀实枪地严厉打击,我们每次都是顺利进城,从来没有出现过危险情况。

在家庭贫困的条件下,我从家里走到县城,再从县城走到家里,这条七十里的路不知用脚步丈量过多少回。到黑市卖粮,要经过骆驼脖巷;到县医院看病,也要经过骆驼脖巷;到城里办事,还要经过骆驼脖巷。那个时候,骆驼脖巷还是泥土路面,晴天的时候,汽车开过,扬起弥天的尘土;下雨的时候,道路泥泞,坑坑洼洼,车轱辘碾压飞溅的泥水常常落在行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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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多半的土地人口都在洛河上川,溯洛河而上,有多个公社乡镇散布其间。人们行走流动是正常的社会现象,可是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往返洛河川的班车只有一两趟,如果赶不上班车,只能求爷爷告奶奶搭便车了。货车司机多数怕麻烦,也怕违章罚款,一般拒载不相关的人。

骆驼脖巷经常聚集着很多等车的人,看有没有去石门粮站运粮食的车,看有没有去下寺湾钻采公司拉原油的车,看有没有去桥镇拉砂的车,要挡住个便车,那得有多大的面子啊!如果遇上个热心司机,答应捎上一程,真是高兴万分,说不尽的感激。

进入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了,国家政策允许农产品自由交易了。甘泉县城逢“五”逢“十”集会,8月份还举办物资交流大会。骆驼脖巷原先只是个交通要道,后来也有了商业气息,公路两边生意摊点一个挨着一个。每逢集会,老乡们担着担子,吆着牲口,车子上推着蔬菜,篮子里装着鸡蛋,自行车把上挂着老公鸡,他们从洛河川下来,走过骆驼脖巷,到城里集市上去卖。

住在北关的人,想买些蔬菜鸡蛋肉食之类的,就近在骆驼脖巷口挡住从洛河川下来的老乡,东挑,西看看,货比三家,讨价还价。骆驼脖巷口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吆喝喧闹,俨然成了小市场。

记不清什么年代,洛河川的公路硬化了,交通条件变好了,下寺湾、桥镇、永宁和旦八的客运班车来回奔跑,洛河川人出门方便多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几时走就几时走。拉砂车、拉料车辆川流不息,钻采公司一辆又一辆的油罐车满载着原油,经过骆驼脖,开往交口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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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西延铁路通车,一列绿皮车从骆驼脖巷呼啸而过,让甘泉这个小小的县城也追逐着时代的步伐。骆驼脖巷见证了甘泉经济的腾飞、城市的发展变化。

这里不是戴望舒的“雨巷”,不会遇见“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这里只有匆匆行人,滚滚车流,连接着柴米油盐的世俗生活,承载着喜怒哀乐的百姓情绪。

后来我在骆驼脖巷买了住宅,紧靠公路和铁路。火车每天哐当哐当地经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汽车昼夜笛声长鸣,川流不息。虽然这个地方有些喧闹噪杂,但也占尽地利之便,临近公路,出行方便;毗邻学校,上班几分钟就到。有时上完课回到家里,望着城里辉煌的灯火,目睹骆驼脖巷周围日新月异的变化,我感慨世事沧桑,社会发展;感慨个人前途命运曲折多变,我随着时代洪流向前行进,从那偏远的乡村,经过骆驼脖巷,一步步走进这座美丽的城市,成为一名在讲台上“传道授业解惑”的人民教师了。

再后来,我因为工作调动,离开了家乡。每次回到甘泉,总要看看我生活过的骆驼脖巷。甘泉在一天一天变化着,县城不断向外扩展,原先的城郊杨家砭、曲里、金庄、太皇山,现在都已经是县城的一部分了。

骆驼脖巷两边的建筑被拆除了,路面加宽了,汽车经过,再也扬不起尘土,溅不起泥水了。乱摆乱放、无序经营得到有效治理,很难看到脏乱差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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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走在宽广平展的路面上,寻找当年住过的房子,寻找我家开过的店铺,寻找骆驼脖巷的踪影,可是过去的一切都销声匿迹了,眼前只有滚滚的车流,还有附近林立的高楼大厦,骆驼脖巷作为甘泉县城的重要地标也名存实亡了。

面对这些变化,我固然有些怅惘,但更多的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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