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林弹雨里杀出来的猛将,没倒在敌人的炮火下,差点栽在一盘黄豆上。
这事儿听着邪乎,却是真事。
1947年夏末,松花江的风吹着还有点凉飕飕的。
哈尔滨,这座当时东北民主联军手里最大的城市,表面上看着挺安稳,内里却跟个高速运转的马达似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刚从夏季攻势的血水泥潭里爬出来的梁兴初,时任第六纵队副司令员,脚上还带着前线的泥,就接到了总部的调令。
他心里琢磨着,打了这么久的仗,总算能回哈尔滨喘口气,顺便“改善改善生活”。
他这人,打仗是好手,对吃喝也从不含糊。
可他万万没想到,总部食堂给他准备的“大餐”,是一盘又一盘的黄豆。
早上是清水煮黄豆,中午换成了干炒黄豆,晚上可能再来个黄豆汤。
一连几天,嘴里除了豆腥味,就没别的。
梁兴初的牙根子都快嚼酸了,他那在江西吉安老家打铁的爹,给了他一副好身板和一口好牙,外号“梁大牙”,可这牙是用来啃硬骨头的,不是用来天天磨豆子的。
他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子。
憋不住了,他抓起了桌上那台黑色的手摇电话,直接要通了东北民主联军参谋长刘亚楼的办公室。
电话那头“喂”了一声,是刘亚楼特有的、带着点福建口音的清晰声音。
梁兴初也不客套,上来就是一通炮轰,嗓门大得像在阵地上喊话:“亚楼同志!
我是梁兴初。
我问你个事,你们总部现在是没别的吃的了吗?
天天拿黄豆喂人,这是把我们当牲口使唤,还是觉得我‘梁大牙’的牙口太好了?”
这通电话,把电话线另一头的刘亚楼给说得一愣。
刘亚楼,这个福建武平出来的放牛娃,后来去了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喝过墨水的高材生,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他一听这话,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事儿可大可小。
整个东北联军总部,上至炊事员,下至警卫员,谁不知道总司令林彪对黄豆有特殊的感情?
林总不仅自己爱吃,还把这玩意儿当成宝贝,行军打仗口袋里揣一把炒黄豆,就能顶一顿饭。
梁兴初这通牢骚,对着自己发发也就算了,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在抱怨最高领导的饮食习惯吗?
这要是传出去,就是个政治问题。
刘亚楼立马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警告的味儿:“老梁,你说话注意点!
你这是说谁呢?”
梁兴初也是个直肠子,但不是傻子。
他一听刘亚楼这口气,就知道自己话说重了,踩着雷了。
可他那股子犟劲上来了,脖子一梗,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没说谁!
我就觉得,他自己爱吃,那是他的事,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啃豆子吧?
打了胜仗回来,连顿好饭都吃不上,这算怎么回事嘛!”
听到这句,刘亚楼反倒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
他听明白了,梁兴初不是有意要挑战谁的权威,这就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功臣在发牢骚,是前线将领最朴素也最直接的情感表达:老子卖命回来了,你得给老子吃顿好的。
这脾气,刘亚楼懂。
他立刻换了副口气,温和地说:“行了行了,我的‘梁大牙’,知道你辛苦了,从前线回来,受委屈了。
这样,你别嚷嚷了,过两天,我私人掏腰包,请你下馆子,让你吃个痛快,给你解解馋,行不行?”
一听说有肉吃,梁兴初的火气立马消了一大半。
但他还是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声音也小了下去:“那你可得保密啊,千万别让林总晓得了,不然我这顿板子是挨定了。”
“放心吧。”
刘亚楼干脆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刘亚楼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他想的不是一顿饭,而是这两位将领的性格。
一个是火,一个是冰,却都在一个锅里烧着同一壶水。
梁兴初,1913年出生,江西吉安人,家里穷得叮当响。
他爹是个篾匠,编竹器过活,他6岁就得上山砍柴,贴补家用。
苦日子把他磨成了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认死理,天不怕地不怕。
1930年参加红军,这块石头掉进了革命的洪炉里,一下就炼成了钢。
他打仗鬼点子多,胆子大。
长征路上,他敢带着一个连化装成国民党中央军的军官,大摇大摆地走进敌人的营地,硬是骗来了一个团的装备。
平型关战役,他是先锋团团长,领着部队跟日本人拼刺刀。
他的人生信条就一条:打仗,就得打头阵,当先锋。
所以后来林彪和罗荣桓找他谈话,想让他去新组建的第十纵队当副司令,他当场就撂了挑子:“我不同意!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当副司令看人脸色,还不如给我一个师,我自己带着弟兄们往前冲!”
这脾气,让两位领导哭笑不得,最后还真就让他当了司令。
刘亚楼呢,是另一种人。
1910年生,福建武平人,也是穷孩子出身,给地主放过牛。
但他身上有股子天生的“帅才”气。
他脑子灵光,善于谋划。
长征时强渡乌江、飞夺泸定桥,这些硬仗、险仗,他都在一线指挥,靠的是缜密的计划和果断的决心。
1939年,他被派到苏联,进了伏龙芝军事学院。
那几年,他学的不是怎么端着枪冲锋,而是怎么指挥一个集团军,怎么搞后勤,怎么建立一套现代化的军队指挥体系。
这些东西,在当时土里刨食的将领中,是独一份的见识。
所以他一回到东北,就成了林彪离不开的参谋长。
他干的活,远不止是在地图上画箭头。
给东北联军创办航校,建立测绘学校,翻译苏联红军的作战条令,组织大批干部进行现代化军事培训…
他就像一个总工程师,在为这支即将逐鹿天下的军队搭建最核心的钢筋骨架。
处理梁兴初的“黄豆牢骚”,对他来说,不过是日常工作中一次小小的“人际关系调试”,他处理得滴水不漏,既安抚了猛将,又维护了总部的纪律和团结。
其实,梁兴初的抱怨,真不是无理取闹。
当时东北的形势,远比后方想象的要艰难。
1945年底,部队刚进东北的时候,两手空空,缺枪少弹,连棉衣都凑不齐。
面对的是杜聿明手下装备到牙齿的美械军。
哈尔滨虽然在我军手里,但城里的一切,从粮食到布匹,都得勒紧裤腰带优先供应前线。
黄豆这东西,不好吃,但顶饿,富含蛋白质,比小米高粱有营养;最关键的是,它便宜,产量大,还好储存运输。
在后勤补给线随时可能被切断的战场上,一把炒黄豆就是战士的救命粮。
林彪爱吃黄豆,一方面是个人习惯,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无声的姿态。
作为最高指挥官,他的饭桌就是全军伙食的最高标准。
他都吃黄豆,底下的官兵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是一种纪律,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动员,叫做“官兵一致,同甘共苦”。
后来刘亚楼果然兑现承诺,不仅请梁兴初吃了顿饭,还私下借给他两万元东北地方流通券。
当时通货膨胀厉害,这两万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刘亚楼半开玩笑地跟他说:“你这个穷光蛋,有黄豆吃就不错了!
还挑三拣四。”
梁兴初拿着钱,想去哈尔滨的市场上给部队弄点苏联产的罐头、面包,结果转了一圈发现钱根本不够花。
这时他才真正理解了总部的难处,也明白了刘亚楼那句玩笑话背后的沉重。
哈尔滨的这次相遇,很快就成了过往。
两位将领又奔赴了各自的战场。
梁兴初如愿当上了第十纵队司令员。
他没让任何人失望。
辽沈战役的关键时刻,他率领十纵在黑山、大虎山地区,像一颗钢钉,死死地钉在了廖耀湘兵团南撤的必经之路上。
国民党的飞机大炮把阵地犁了一遍又一遍,十纵的阵地就是不垮。
这一战,直接锁死了辽沈战役的胜局。
后来在朝鲜,他指挥的三十八军,以神出鬼没的穿插,硬是在三所里、龙源里一带,截断了美军的退路,打出了惊天动地的一战。
彭德怀总司令在嘉奖电的末尾,亲笔写下了“三十八军万岁!”
从此,“万岁军”的威名响彻世界。
刘亚楼则继续在他的“总工程师”岗位上发光发热。
平津战役,他担任天津前线总指挥。
他拿着铅笔和地图,把天津的城防研究了个底掉,最后制定了“东西对进,拦腰斩断”的打法,并且创造性地运用大规模的土工作业,把战壕挖到了天津的护城河边。
开战后,只用了29个小时,就拿下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大城市,创造了城市攻坚战的典范。
新中国成立,毛泽东主席要组建人民空军,点了刘亚楼的将。
这位一辈子在陆地上摸爬滚打的将军,二话不说,从零开始。
他飞到莫斯科跟斯大林谈判,要飞机,要专家;回国后建立航校,制定飞行条例,硬是在一片废墟上,为新中国撑起了一片蓝天,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军之父”。
多年后,梁兴初指挥的“万岁军”威震朝鲜半岛。
而在中国的蓝天上,刘亚楼亲手缔造的战鹰开始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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