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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构中国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研究》

李心合著

自序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企业财务学理论和方法体系发生过两次重大转型：一是20世纪50—60年代计划经济背景下，以资金运动理论为核心的中式财务学取代新中国成立初期引进的苏式财务学；二是20世纪90年代，伴随市场化改革，计划经济背景下形成的中式财务学转向西方财务学。按照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建构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指示精神，研究建立中国自主的企业财务学理论体系，应该是中国财务学理论体系建设的第三次重大转型。比较而言，第三次转型的意义更大，难度也更大。当然，信心也更足。

说意义更大，是因为这次转型的目标是建构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中国风格并努力获得国际认同、具有世界价值的财务学理论体系，以彻底改变长期存在的依赖、模仿和跟随西方财务学的研究格局，在财务理论研究领域争取与中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

说难度更大，是因为建构中国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是一个规范性命题，需要以中国企业丰富的和独特的财务实践为基础，聚焦中国企业的财务问题，“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并需要符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背景、体现中国式现代化内在要求的、具有自主性和原创性特征的系列理论成果支撑，需要得到国际财务学界的认同。这对学界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要求研究者应具有跨学科的理论基础，丰富的财务实践基础，科学的方法论基础和较强的规范、创新研究能力。建构中国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是一项史无前例的开创性工作，长期“西方化”的财务理论研究所形成的思维定势和行为惯性，无疑是增加了这项工作的难度。

说信心更足，是因为经过多年的思想发展、学术探索和理论积淀，中国财务学界已经具备了建构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的条件、经验和能力。让世界瞩目的中国崛起和中国模式，推动中国财务学界建立起自信和底气。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当今世界，要说哪个政党、哪个国家、哪个民族能够自信的话，那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华民族是最有理由自信的。”

实现第三次转型，决定了当前和今后一段较长时期里，中国财务学界的首要任务就是研究和建构中国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以解决财务理论研究领域出现的过度“西化”问题。

20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中国的改革开放进入新阶段，国内财务理论研究出现了“西化”倾向。综观国内财务学研究，热衷于搜集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财务学文献、引证西方财务学经典、采用西方财务学研究范式、借鉴西方财务学研究模型、引用西方学者的财务观点，争取西方刊物发表文章，财务学术理论和学术体系构建上形成了“言必称西方”或“言必称美国”的学理模式。高校财务学教学，一味强调“与国际接轨”，推崇西方财务学教材，介绍西方财务学理论，传播西方财务学思想，套用西方财务话语体系。

应当承认，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财务学在公司财务学的历史发展中作出了突出贡献，很多理论和方法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但是，正如网民评论指出的：“我们不需要外国理论的搬运工，我们需要解决中国问题的创新者”。西方财务学理论体系根植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特别是“金融资本至上”的美式自由市场经济制度。姑且不论西方财务学的根基与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存在怎样巨大的差别，就是在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这个根基也已被“新华盛顿共识”和特朗普的新经济政策所动摇，以致于居主流地位的西方财务学已经表现出明显的滞后性。即使不考虑适用场景的变化，西方财务学也存在理论缺陷和现实困境，西方财务学被归入应用经济学范畴，其框架结构是按照经济学归属观构造的，内容聚焦于企业投融资决策的经济性分析，这种学科定位，极大地限定了财务学的边界和内容，观察西方有代表性的财务学教科书的内容不难发现，实践中很多重要的公司财务问题甚至是热门的前沿财务问题，都装不进经济学意义的财务学体系，至今仍游离在财务学体系之外。理论与实践处于“两张皮”状态，这是西方财务学发展至今所呈现给世人的最大的困局。中国财务学的发展必须避免步西方财务学后尘，避免出现这样的困局，唯一的选择是立足中国国情，重构中国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

本书针对建构中国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所应关注的若干重大理论问题进行了创新式研究，初步搭建了中国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的新框架。该框架梳理和汇集了本人多年来研究财务学基本理论问题所提出的许多自主性的学术观点或理论，并使之系统化、体系化。纳入新框架的自主性学术观点或理论主要涉及：一是研究范围。本书建议，研究与建构中国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应重点关注国有企业。国有企业是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深层逻辑相契合的特殊企业，其独特的性质和功能决定了国有企业财务管理领域能够提出具有系统性、创新性和独特性的财务理论；二是学科归属。用管理学科归属观取代流行于西方财务学界的经济学科归属观，并按管理学科归属观建构覆盖管理主体、管理客体、管理要素、管理目标、管理原则、管理职能、管理机制、管理流程和管理方法等内容的中国自主财务学；三是研究范式。突破以“经济人”为核心概念的新古典分析范式，建构融入党性、与国有企业性质和功能相匹配的多重人性理论，并将社会嵌入性、整体主义和实体主义方法论用于国有企业财务理论研究；四是基础理论。突破西方经典代理理论，建立了与多重人性理论相适应的多样化财务基础理论，包括社会嵌入性视角的代理理论、授权经营理论、协同治理理论、管家理论等；五是财务目标。突破“资本至上”的“股东财富最大化”理论，构建体现“人民至上”、效率与公平结合、有助于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企业增加值（V+M）创造和分配理论；六是研究对象。突破西方主流的“金融市场现金流动论”，肯定形成于计划经济时代的“资金运动论”的自主性、适用性和重要性并对市场经济背景下的资金运动论赋予新的内涵；七是研究内容。不再局限于“三项决策”（投资决策、融资决策和股利决策）的经济性分析，聚焦于资金运动全覆盖式管理，并结合中国国情对投资理论、融资理论、资本结构理论等作了新的解释；八是逻辑前提。修正西方主流的财务学基础性假设，包括资本稀缺性、非实体性、可持续发展、市场有效性、零嵌入性、社会成本为零、现金流动制等，提出与国有企业性质相匹配的财务学基础性假设体系；九是学科边界。突破西方财务学设定的学科边界，把企业的社会责任、环境影响、供应链、宏观经济和社会文化等被西方财务学作为“外生变量”处理的关联变量“内生化”，嵌入企业财务学框架，扩展中国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针对宏观经济和微观企业客观存在的周期性运行所呈现的阴、阳两种状态，提出应建构与现有的阳态财务学相区别、适应于阴态经济环境的阴态财务学。

本书试图构筑一个系统性的中国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新框架，并尝试着以我本人的理解塑造思想体系，但多种原因的客观存在，尤其是自己的认知局限，本书的局限性也很明显。首先，由于本人的目的只是搭建中国自主财务学理论体系的框架，并提出主要的思想或观点，因此研究方法的选择局限于规范研究。其次，即使是被本书认为创新的思想，这些思想的源泉也是从本人广泛深入地了解的国有企业财务实践总结和从经济学、社会学、管理学及其他相关学科借鉴而来，或者是从中直接得到启发。至于对国有企业财务实践的了解是否全面正确，以及对于这些相关学科的理解和把握是否确切，本人也不敢妄加肯定。总之，本书只是抛砖引玉。书中的不足之处，正是今后需要努力解决的。

李心合

2025年12月

作者简介

李心合，管理学博士，会计学博士后，财政部全国会计名家，南京大学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中国财务学年会共同主席、中国会计学会理事、《会计研究》编委、《财务研究》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会计研究与教育》编委会副主任。曾任中国会计学会财务管理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企业管理研究会财务管理专业委员会副主任。早期主要研究中国工业化和会计基本理论，独立出版了《工业化与二元经济》《现代会计理论》《财务会计理论创新和发展》等专著。20世纪90年代后期转向公司财务学基本理论问题研究，近年来又扩展到内部控制领域，独立出版了《利益相关者财务论》《制度财务学研究》等专著，独立发表学术论文200余篇。在学术研究过程中，始终坚持独立研究、规范研究、创新研究，提出了若干原创性并具有影响力的学术观点或理论，如制度财务学理论、利益相关者财务理论、阴态财务学理论、公司财务概念框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