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二叔,这天闷得跟扣了大锅盖似的,晌午头肯定有暴雨。”
“那可咋整?咱家那三亩麦子还在地里头挺着呢,这要是一下雨,全得捂了芽!”
“赶紧去占打谷场啊!”
“占个屁!你不知道?赵大虎家那四个虎犊子,昨儿就把拖拉机横那儿了,谁去跟谁急眼。那可是真敢动刀子的主儿。”
“这帮畜生,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哎?快看,那不是老林家刚回来的二小子林铮吗?他手里拎着那是啥?”
“好像是一根螺纹钢……坏了,这小子是个顺毛驴,在外面见过血的,今儿怕是要出大事!”
一九九零年的麦收时节,豫东平原热得像是太上老君炼丹的八卦炉。日头毒辣辣地挂在头顶,烤得地里的土都冒着白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焦躁的麦芒味儿和尘土味儿。知了在白杨树上扯着嗓子嘶吼,叫得人心烦意乱,好像随时都要炸开一样。
对于庄稼人来说,麦收就是龙口夺食。天边已经积起了黑沉沉的鱼鳞云,那颜色看着就吓人,明显是暴雨的前兆。这时候要是麦子收不回来,或者收回来没地儿晒,捂在场院里半天就得发霉发芽,全家老小一年的口粮就算是白瞎了,交不上公粮还得倒贴钱。
林铮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脊背上搭着条泛黄的汗巾,手里提着一根在大堤工地上顺回来的螺纹钢,大步流星地往村东头的打谷场走。他个头高,肩膀宽得像扇门板,两条胳膊上的肌肉随着走动一鼓一鼓的,上面还有几道浅白色的伤疤,那是他在南方工地上留下的印记。他是前年从南边回来的,说是干过包工队,见识过大场面,平时在村里话不多,眼神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碴子,谁也猜不透他在想啥。
他爹林老汉蹲在自家门口的石墩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愁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像个风干的核桃。看着儿子这架势,老汉手里的烟袋锅子都在抖。
“老二啊,你要干啥去?快回来!”林老汉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那是赵家的地盘,咱惹不起啊!大不了这麦子咱不要了,也不能去送死啊!”
林铮脚下没停,头也没回,声音沉得像闷雷:“那是公社留下的集体打谷场,啥时候成他赵家的了?爹,你看这天,再不抢出来,咱家五口人喝西北风去?你别管,把拖拉机摇响,装好车,等我信儿。”
打谷场上,这会儿空荡荡的,只有热浪在翻滚。不是没人想用,是不敢用。
场院正中间,那个位置最好,阳光最足,也不容易积水。此刻,那里横七竖八地停着两辆冒着黑烟的手扶拖拉机,还有几个巨大的石滚子,像路障一样把好地段围得严严实实。最显眼的是那张摆在老槐树树荫下的方桌,赵大虎的四个儿子——赵金、赵银、赵财、赵宝,正光着膀子,露着肚皮上的肥膘,在那儿吆五喝六地打扑克。这四个小子,在柳树屯有个响亮的名号,叫“四小鬼”,那是出了名的手黑心狠,谁家鸡多叫一声都得被他们扭断脖子。
周围的社员们都缩在边角旮旯里,敢怒不敢言,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那大好的晒场,急得直跺脚。
林铮走到场院边,也不说话,在那几个兄弟的眼皮子底下,弯腰搬起一块拦路的、足有百十斤重的大青石。他深吸一口气,甚至没怎么下蹲,“轰”地一声,那大石头被他像扔枕头一样扔到了旁边的臭水沟里,激起一片黑水。
这一声巨响,把树荫下的四兄弟惊动了。
老大赵金把手里的扑克牌往桌上一摔,嘴里叼着的烟卷跟着一颤,烟灰掉了一裤裆。他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抖了抖满身的肥膘,斜着那双三角眼瞅着林铮。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林二愣子吗?”赵金这一嗓子,带着戏谑和不屑,把另外三个兄弟都喊了起来。四个人抄起手边的木棍、摇把和扳手,晃晃悠悠地围了过来,脸上挂着猫戏老鼠的笑。
老三赵财是个急脾气,手里拎着一根实木的镐把,指着林铮的鼻子骂道:“咋的?刚回来几天就不认识路了?这地方也是你能撒野的?不想断胳膊断腿,就赶紧给老子滚蛋!”
林铮没理会他们的叫嚣,他把那根螺纹钢往地上一插,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也不看他们,自顾自地走到那辆挡路的拖拉机前,伸手握住了车把。
“我再说一遍,这地是大家的。麦子都在地里等着,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你们不晒,别挡着别人活路。”林铮的声音不大,但透着股子让人发冷的劲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活路?在柳树屯,赵家就是路!赵家就是天!”老四赵宝年纪最小,也最狠,他从小被赵大虎娇惯坏了,觉得在村里杀人都不犯法。他从腰里摸出一把杀猪刀,在手里耍了个刀花,狞笑着走过来,“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信不信老子给你放放血,让你清醒清醒?”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吓得直往后缩,有几个胆小的妇女已经捂住了孩子的眼睛,嘴里念叨着“作孽啊”。谁都知道,赵家这四个儿子那是打架不要命的主儿,林铮一个人,手里虽然有根钢筋,但好虎架不住群狼,这不是送死吗?
林老汉这时候也赶到了场边,看见这场面,两腿一软差点跪下,喊道:“二子!给几位哥哥赔个不是,咱走!咱不晒了!”
“走?晚了!”赵金吐掉嘴里的烟头,恶狠狠地喊了一嗓子,“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给我往死里打!打残了算我的!”
四个人分四个角,把林铮围在了中间。棍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照着林铮的脑袋和后背就招呼下来了。那是真下了死手,根本没留情面。
林铮没动。直到第一根棍子快砸到头顶,他才猛地侧身,脚底下像生了根一样稳,上半身一拧,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赵财砸下来的手腕子。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发力的,只听见“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紧接着是赵财杀猪般的嚎叫。那声音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林铮借力打力,顺手一推,赵财整个人像个一百多斤的面口袋一样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刚冲上来的赵银身上,俩人瞬间滚作一团。
“草!弄死他!”老四赵宝红了眼,举着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就冲了上来,直奔林铮的肚子。
这时候,天上的闷雷“轰隆”响了一声,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像是老天爷都在给这场恶战擂鼓助威。
林铮看着那把晃眼的杀猪刀,眉毛都没皱一下。他在外面工地上那是见过真阵仗的,跟这几个只会在村里横、欺负老实人的二流子不一样。那是真正为了生存练出来的狠劲。
他不退反进,迎着赵宝就冲了上去。就在刀尖要挨着肚皮的瞬间,他身子猛地一矮,一记扫堂腿贴着地皮扫了过去,动作快得像条黑色的闪电。
赵宝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腾空而起。还没等他落地,肚子上就挨了林铮重重的一记膝撞。这一顶,力道大得惊人,把赵宝昨晚吃的酒肉连带着胆汁都给顶吐出来了。他捂着肚子,像只大虾米一样蜷在泥水里,脸憋成了猪肝色,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在那儿干呕。
剩下的大哥赵金一看这架势,腿肚子有点转筋。平时他们欺负人那是仗着人多势众,加上别人老实不敢还手。今儿碰上个硬茬子,三下五除二躺下了仨,这还怎么打?
他手里举着摇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色厉内荏地吼道:“林铮!你……你等着!我爹饶不了你!你全家都别想在柳树屯待了!”
林铮慢慢直起腰,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来,冲刷着他身上的泥土。他拔起地上的那根螺纹钢,一步一步朝赵金走过去。那钢筋在地上拖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你别过来!”赵金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被一块石头绊倒,一屁股坐在泥水里。
林铮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他扬起手里的钢筋,“呼”地一声砸下去。
“啊!”赵金吓得闭上眼睛惨叫。
“当!”一声巨响。
钢筋狠狠地砸在赵金两腿之间的泥地上,入土三分,溅起的泥浆糊了赵金一脸。
赵金吓尿了,一股热流混着雨水流了一地。
“把你们的车,还有这些破烂,都给我清出去。”林铮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半个钟头,清不完,我连人带车都扔沟里。还有,以后这打谷场,谁先来谁用,再让我看见你们霸道,见一次打一次。”
赵金哆哆嗦嗦地点头如捣蒜:“听……听见了!这就搬!这就搬!”
雨越下越大,打谷场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赵家四兄弟,此刻鼻青脸肿,有的捂着胳膊,有的捂着肚子,在雨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推车、搬石头,狼狈得像落汤鸡。
周围的村民们一开始还不敢动,后来见赵家兄弟真被打服了,压抑了多年的怒气仿佛也找到了出口。一个个都兴奋地冲进雨里,有的帮忙把赵家的东西往外扔,有的开始抢占地盘。甚至有人趁乱踹了赵家兄弟几脚,嘴里骂着解气的话。
林铮没管这些,他转身帮着老爹把自家拖拉机开进场院,把麦子拉到最好的位置,盖好防雨布。
那天晚上,雨停了,但林家老屋的气氛比外面的雷雨天还压抑。昏黄的灯泡下,林老汉一口饭也吃不下,坐在门口抽了一宿的烟,地上的烟头扔了一地。
“儿啊,你惹大祸了。赵大虎那是啥人?那是土皇上!他在县里都有关系,心狠手辣。明天……明天咱家这房子怕是保不住了。”林老汉哆嗦着说,“趁着夜色,你跑吧,去南方,别回来了。”
林铮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正拿着一块磨刀石,一点点地磨着那把切菜刀:“爹,我不走。这是咱家,凭啥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是不讲理,我就去县里告他。他要是玩黑的,我这条命也不是泥捏的。”
话是这么说,可林铮心里也清楚,赵大虎在十里八乡的关系网盘根错节,真要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他在枕头底下塞了那根螺纹钢,那一夜,他几乎没合眼,耳朵时刻听着门外的动静。
第二天一大早,雨过天晴。太阳照常升起,毒辣辣地照着,地里的麦香混着泥土味直往鼻孔里钻,知了叫得比昨天还欢。
林家门口却静得吓人。平日里路过的邻居,今天都绕着走,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会儿赵大虎带人来报复的时候,血溅到自己身上。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等待中。
快晌午的时候,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打破了宁静。那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林老汉手里的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他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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