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生起伏、哪里是家
2013年年底公司中标陕西延安黄（陵）延（安）高速公路扩能工程，因为项目经理和我是旧识，而兰新铁路已经到了铺轨阶段，我就主动申请调往黄延高速项目。由于我们标段地处一条绵延的山沟之中，离延安市区大概20公里左右，山沟里有一个私人的山庄，几间简陋的老房子是山庄的厨房和工作人员居住的地方，而一间很大的彩钢房仓库则被腾出来临时租给我们做宿舍，虽然生了炉子，但是对于长期未住人的冷房子第一晚上好像作用不是很明显，早上起床叠被子时我发现被子居然被冻在了墙壁上，稍微使了些劲才扯下来。
项目的前期，测量队的主要任务是控制点的加密和复测、征地界红线的恢复以及线路横断面的复测，而其他人则是负责项目部营地的建设。
延安的气候，元月份左右大概零下十二度左右，地表几十厘米土层基本都已经冻透，而埋设加密点则需要挖坑浇筑混凝土，拿铁锹挖、拿洋镐挖根本挖不动，于是我发动队员到处捡柴禾，然后放在要挖坑的地方生着火，为防止失火，跟前还得有人守着，等柴禾着完了火熄了，用铁锹铲些干土埋在上面，然后再去第二个点继续烧继续埋，等到第二天再去挖，冻土就全化了，挖个五六十厘米深的坑，就可以灌混凝土了。
挖坑的问题解决了，水泥可以让物资部门采购，但是砂石料的材料供应商还没确定，没地方买，没办法，我只好又带着队员们在沟里的河滩上找有砂砾石的地方拿洋镐一点一点的刨，冻了的砂砾石都是粘结在一起的，但是又比冻土要松散一些，虽然有点慢，但是可以积少成多，有水泥、有砂石料，剩下的问题就简单了，大概用了十来天的时间我们才将加密控制点埋设完。
接下来就是复测了，复测可以用全站仪，也可以用GPS(国产的叫GNSS)但是由于设计院埋设的点有很多都被破坏掉了，剩余的点都不是很连贯，用全站仪肯定是没法测了，我只好向领导汇报请求公司测量部门帮助复测。复测完了加密点并上报了成果之后，接下来的重点任务就是复测断面，延安的山上到处都是带刺的灌木丛，成天在灌木丛来回穿梭，衣服被刮的到处都是口子，有时候一不留神，手上脸上也会被刮破，白天采集数据，晚上根据数据画CAD图，经过20多天的奋战，断面复测工作接近尾声，此时差不多该过春节了，项目部放了十天假，除了几个留守人员，大部分人都回家与亲人团聚了。
2014年春节刚过完三天年，北方开始普降大雪，一直到正月初五依然漫天飞雪纷纷扬扬，由于领导要求正月初六归队，初五的一大早我和同事就开着车开始赶路（我在兰新铁路买的车放在家里没人开，就开着上工地了），由于时处春节放假期间，高速公路不收过路费但也没人清理积雪，路上被往来车辆压实了的积雪仍有十来厘米厚，沿路看到好多车包括带了防滑链的车都被甩到了边上的水沟里，由于我一直谨记不跟车、不急刹、不急转的原则，一路还算顺利，直到晚上才刚到延安，在距离工地还有一两公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有一小段路是陡上坡，因为没走过车，路上有差不多二十来厘米的积雪，我开着车一直往上冲没冲上去，往后倒几十米后再往上冲，结果连第一次的位置都冲不到了，下车一看，原来是车轮上的泥土全被雪给洗干净了，没有了摩檫力上坡更走不远了，好在是自动挡，我挂上档让车自己走，而我和同事则下车从后面推，结果还真给推上去了，好在路滑车慢，要不车到坡顶自己跑了我还追不上了。
2014年4月份左右，小女儿差不多有一岁半了，有一天母亲打来电话，说是不想在我家待了，让我给买火车票她要回老家，我就问原因，她说外地待着很不习惯，而且跟妻子语言不通脾气也不和，一天都不想待了。于是我只好再次请假回家，我一到家里母亲马上就要让我买票送她去坐火车，我说我都回来了，你就再陪我几天呗，母亲说那就明天吧，见母亲归心似箭的样子，我只好给买了第二天的票，送母亲在北京车站上车后我回到家的当天，小女儿学会了走路，我蹲着在地上慢慢往后退，小女儿就跟着我追，追着追着就熟练了，于是我高兴得抱起小女儿狠狠亲了一口。
2015年在家里过完春节我要回工地了，小女儿看见我背着包要走，追上来拽着我的衣角可怜兮兮的说：“爸爸，你能不能不去工地了，留在家里陪宝贝好不好？”，我含着泪抱起女儿亲了一口说：“爸爸要去工地上班挣钱给宝贝买牛奶喝啊，不挣钱宝贝哪有牛奶喝啊？”，“宝贝以后不喝牛奶了，你别走了好不好”小女儿简单稚气的要求，让我一下子感觉心里好酸楚，这么多年一直四处飘荡，没时间陪父母，没时间陪妻子，没时间陪孩子，而且也没能给予他们衣食富足。
2015年8月，集团公司中标（内）蒙（古）华（中）铁路项目，项目在延安市安塞县境内，我又被调到了蒙华铁路项目，搞了十六年测量，实在有些厌倦了，于是我给项目经理和公司董事长各发了一条信息，说我把项目前期的测量工作捋顺了就不想再搞测量了，看看能不能找点其他啥事做。结果信息发出去后如石沉大海，谁也没搭理我。
家里有两个孩子，一室一厅的房子住着就显得有些挤了，客厅支了一张床，大女儿睡，眼见小女儿也越长越大了。2015年秋天，卖掉了开了四年的车，年底到2016年初，加上两年左右的积蓄又借了20多万一共凑了42万交了首付，然后按揭了15万，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二手房。由于刚买完房子兜里已经弹尽粮绝，就没有急着装修。
2016年是个三丰收之年，先是买了房随后中级职称的评审获得通过并被公司聘用（届时开始实施评聘分开制度），时间不久公司又下发文件公示，给我晋升了项目副经理，主管测量，此时工资有近九千块钱，时不时再拿点奖金绩效之类的，平均有一万一左右了（在黄延高速公路项目任副总工时也差不多这个水平）。
上了几个月班经济稍微缓和了一下后，我就开始又刷信用卡、又刷支付宝网购装修材料，等材料凑的差不多了，我就给父亲打电话（父亲上过高中，做过铁匠、木匠，会绘画，有独到的审美眼光），请父亲随我一起回基地家里帮我出谋划策，为了省钱，我打算自己装修房子。父亲坐火车从老家白银到陕西靖边，然后我开车把他接到安塞项目部驻地，安排到项目内部的招待所暂住，我从网上选了近期优惠较多的日期的延安到北京的飞机票，等待乘机的一两天的时间里我就带着父亲到黄帝陵、王家坪、杨家岭、枣园等革命旧址旅游一番，父亲是个共产党员而且曾经当过村支书，对毛主席周总理等开国领导比较崇拜，瞻仰之时很是兴奋也很是肃穆。
第一次坐飞机的父亲也会很像小孩子一样，从飞机窗口看大地、看绵延群山、看高楼、看行人如蚁、看白云脚下，然后在天空万里如一后安详地睡着了。
到了装修的时候，通过短暂的尝试，我终于明白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这句话的涵义，想要自己装修，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于是只好找了个装修公司开始商谈。
装修之前，好多前房主装修的旧门旧窗都要拆除，为了省钱，我和父亲就自己拆，有一天我出去买材料，父亲忽然给我打电话：“你赶紧回来一下，我有些不舒服”，我正在跟人家讨价还价呢，听父亲说不舒服，赶紧骑自行车往家跑，结果等我气喘吁吁爬上五楼之后，顿时愣住了，只见父亲腿上巴掌大一片肉被切开了，尽管父亲用手捂着，但地上还是流了一大片血，原来父亲趁我不在家，自己拿着上了木工锯片的角磨机帮我拆门框，结果这个房子以前装修时门框横楣和立柱不是榫卯结构连接而是直接用一根长钉子钉住的，父亲切门框时锯片碰到钉子上一绊，直接震脱手掉到了腿上，而父亲当时站在椅子上也没法躲，所以就受伤了。
父亲常年务农而且年轻时常年在煤矿劳动导致尘肺，体质不是很好，体重很轻，我也顾不上叫救护车了，让父亲自己捂着腿，然后抱起父亲拼命往楼下跑，跑到大门口正好有一辆出租车过来，我急忙拦住让往医院送，司机人真心不错，很多司机见了带血的人都是不拉的。到医院挂了急诊推到手术室后，我从小窗口看到医生给父亲打上麻药后就开始戴着手套直接把切开的肉翻起来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来回搓动清洗，看得我心里一揪一揪的，我突然觉得好后悔把父亲接来。
之后我每天给父亲送三顿饭、打好开水放在床边让父亲泡茶喝，晚上吃完饭后打来热水给父亲洗脚，回到装修现场要把装修师傅拆下来的建筑垃圾一袋一袋扛到楼下，然后再把买来的材料一趟一趟的扛到楼上，汗水把鞋和袜子都泡湿了，脚也被泡软了，脚底全是血泡，这一次的装修，让我产生了心理阴影，一辈子都不想再买房了。加上家具，前前后后差不多又花了五六万， 2016年秋天，我们搬进了新家，一下子感觉敞亮多了。
公司蒙华铁路项目部坐落于延安市安塞县（后来改成了安塞区）建华镇肖官驿村的一个荒废的希望小学（隐约记得门口有座仿石碑上刻着华为捐赠）里，校舍建设的很讲究的，但其时国内农村教育空心化现象已近乎普及，家长为追求教育资源平衡，都拼了命的往城里挤，四处奔波挣钱租房供孩子上学，结果反而减少了陪伴和教育孩子的时间，因此收效甚微甚至养废了大批的孩子，得不偿失。
虽然同属西北大地，相对于老家甘肃，延安地区土壤疏松植被相对比较繁茂，水土保持较为良好，雨水不是很大的情况下基本都能够渗透到土壤里，加之岩石节理破碎、缝隙纵横交错。因此，在延安尤其安塞地区打隧道洞内涌水现象极为严重，由于岩体内部被掏空应力完全释放，石缝里多年的积水瞬间找到宣泄口全部向中空的地段汇聚而来，隧道顶部的水滴密集且连绵不绝，就好像进了水帘洞似的。按照施工工艺，隧道施工的防水层是介于初期支护和二次衬砌之间的，但是岩面上渗漏水如此严重，初期支护的喷锚工作根本无法实现，于是领导在早会上征求解决方案时，我向领导提出了油布（油布价格远远低于正式防水材料，以前老家用来铺在饭桌上防止饭桌被油渍污染，由于是临时防水，也不会影响隧道整体质量）隔水方案，既洞身开挖完成后，首先沿岩面铺贴固定一层油布，然后再安装拱架、钢筋网片，这样再喷锚时混凝土就不会被水流冲走，待初期支护强度达到，再做正式防水层就不会影响整体施工进度了，同时也为后续施工创造了良好的作业环境。后来领导采纳了我的意见，参会人员一致同意，防水效果甚为明显。
隧道洞顶渗漏水如同天上下大雨
2017年公司测绘中心的领导想辞职跳槽另谋高就，于是辗转公司所属各个工地考察寻访，最后在蒙华铁路项目和我进行一番交流座谈后，意欲让我到测绘中心替代其位置。于是之后我就受邀来到了测绘中心，但后来领导不同意他辞职，不过我还是留在了测绘中心。到了测绘中心之后，我开始带领一帮测量人员东奔西跑，巡回于公司所属各个工地之间，进行每半年一次的控制点复测，由于GPS防水效果较好，几乎不怕雨淋，所以有时即便是下暴雨，我们都会在山顶架着仪器采集数据，数据采集完成后由我统一导入电脑进行后续的基线解算和约束平差，最终形成控制网复测报告。
在测绘中心使用的GPS地面卫星接收仪是美国天宝生产的，可以静态动态兼顾使用，一套四台大概五十万元左右，而全站仪则是徕卡TS60，价格三十多万，在我的测量生涯中，这些仪器算得上是顶级配置了，都是专门为高速铁路服务的高精度仪器。中国高铁的发展，大幅度缩减了城市和城市之间的时空距离，天涯瞬间成咫尺，昔日遥不可及的远方，如今朝发夕至；曾经需要数日跋涉的旅程，如今半日即可通达，就连老家靖远如今也已通上了高铁。
第九章 人生抉择，对与错
2018年七、八月份的时候，当时建筑行业还未明显显现衰落的迹象，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着实是厌倦了测量这个专业，于是和同事相约一起到亦属央企的中国化学工程集团下属一个二级公司应聘公司部门副职和分公司副经理，虽应聘已经通过，但之后受邀在江西赣州工地暂时试职时发现该公司工资远远低于我当时所在的中国铁建系统，所以便没去办理入职手续，别人之所以跳槽是为了谋求在职务上能更进一步，而我则是只看工资，可能这就是格局和境界的差别。
2019年二三月份的时候，听说去年应聘过一次的中国化学工程集团在海外有项目，而海外项目工资会高一些，因为想弥补原来未能出国的遗憾，于是于7月份又在中国化学重新应聘了一回，这次应聘的是原来那家二级公司旗下的国际分公司的测量队长。在决定从供职了二十年的公司辞职的时候，回想以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幕幕如烟的往事，还有那一串串镌刻着辛酸和奋斗历程的脚印，历历在目，怀念与不舍油然胸中，但是既然已经做出决定，箭在弦上就不得不发。
2019年八月，入职新的公司后，待命期间和许多同事领导一同通过网络共享学了二十多天英语，结果由于多种原因只有少部分人去了，一直在家待着迟迟不能上岗，经济上又有些吃紧了，用妻子的话说，救急不救贫，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啥都不干跟别人借钱花吧，回原单位是没法回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只好找领导在原单位测绘中心暂时打临工挣些生活费。
2019年10月公司中标了四川某厂房项目，项目经理也是原来老单位同事，出国出不成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去四川厂房项目上班了，在项目担任生产副经理兼安全总监、顺带兼顾测量放样工作。由于图纸尚未完善成型，春节之前只能施工临时营地工程以及厂区围墙等。项目的驻地是在施工场地内找了一块以后没有主体建筑的空地，然后用集装箱搭建了一排两层楼房，两侧各六间单层耳房作为办公和住宿场所，随后我又带人从成都家具市场采购桌椅、床、灶具等一应必需用品。随后我又带领项目员工给每间屋接通电源并和大家一起对会议室、食堂等房间进行简单的装修布置。由于项目临时用电专线的审批流程比较复杂，我们进驻项目四五十天还没通上电，于是我们又从成都购买了一台柴油发电机，项目人员每天早上两个人早起轮流发电然后为大家做饭。
为顺应建筑行业数字化转型趋势，落实智慧化工地管理要求，2019年12月项目领导指定我牵头搭建智慧工地管理平台。为有效控制项目管理成本，我从网络采购了会议室智能屏、智能道闸系统、人脸识别门禁设备、LED信息显示屏及网络监控摄像头等核心硬件设备。并带领项目员工与劳务工人协同配合自行完成设备安装及综合布线，并依托供应商技术人员的远程视频技术支持，完成软件系统调试应用，最终成功构建了集人员实名制管理、车辆出入智能管控、施工进度动态可视化监控等功能于一体的智慧工地管理平台，再后来的防尘降尘喷淋设备，也是由我负责采购并带领项目员工安装调试。
要过春节了，领导指定我留守工地看守场地，由于偌大的工地仅我一人看守，有些冷清，再加上父母一辈子没到过南方（母亲连飞机都没坐过），于是我买好飞机票，邀请父母来工地陪我过春节，正好我顺便带他们四处旅游一番，由于我是先斩后奏，票都买好了才告诉他们，结果母亲嫌太费钱，非得让我退票不可，我说飞机票退票只能退一小半，其他的一样得白扔，后来没办法他们还是同意来了。
腊月二十七，弟弟从靖远开车把父母送到兰州机场，飞机到了成都双流已是晚上，我在机场出站口找了个比较显眼的地方等待接机，父母一出来就看见了我。
工程尚未开工，首先迎来了新冠疫情的大冲击，接到父母的第二天，我开车拉着父母去了趟乐山大佛，超过六十岁的老人是不要门票的，说是请他们旅游，实际上也只是花了我自己那份门票钱。四川名山大川无数，本来打算第二天再带父母换个地方旅游一天，然后过完春节再四处转转，结果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全国宣布静默管理。好在之前同事买了很多米面，还有朋友给送了一大坨猪肉以及水果之类，再加上项目部宿舍后院我们自种的蔬菜也已能满足食用了。
父母在工地陪我留置了四十多天，工业园区每个厂区也都只剩些看护人员，我和父母每天吃饭完都会在宽敞的柏油路上漫步散心，听父母讲述过去的故事，期间我也开车拉着父母在附近的人员流动不是很密集的地方走一走，相比荒芜的西北大地，山清水秀的四川随处都是风景，当我带着父母走在岷江张献忠江口沉银的河滩上时，看着宽敞的江面上清澈的江水川流不息，母亲感慨地说：“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到四川的河滩上走一走，看一看在老家一辈子都不能看到的风景”。
等到项目员工全都归位之后，眼见旅游也是无望了，我便从网上买了火车票和父母坐火车到兰州，然后租了辆车开着把父母送回了老家，由于疫情使然，当时租车特别便宜，一天也就五十来块钱，鉴于时处敏感时期，我和父母在老家不敢出门，自行隔离，在老家陪父母待了三天后我便返回了工地。
2020年6月6日，四川房建项目部组办安全生产月宣传活动，作为安全总监，由我主持了活动仪式并邀请项目经理作动员讲话，随后由我撰写《四川xx房建项目部举行”安全生产月” 和”安全生产万里行”活动启动仪式》专题报道在公司内部网站发表。
由于时不时疫情爆发而实行静默管理，再加上施工队伍经验不足，四川厂房项目工期进度缓慢、管理成本大幅增加，而且由于甲方付款流程变革，资金拨付滞缓，大概2021年年中的时候，工地现场材料严重短缺，致使工地待料停工，为了不影响施工生产和人员误工，我主动从支付宝贷款十六万元交由钢筋供应商暂行抵押获取信用，换来四十吨钢材的应急供应。保证了工程施工的延续。
公司成立西安分公司后，四川厂房项目划归到西安分公司。2022年初，四川厂房项目接近尾声，我被调派到西安分公司陇西中医药孵化园担任生产副经理并兼顾测量放样，陇西项目相对来说到老家靖远也很近，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我也时不时能抽空回家探望一下父母，而且项目前期甲方资金比较到位，工程进展很是顺利，眼见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
在陇西中医药孵化园项目是疫情爆发最为频繁的时期，时不时就进入静默管理状态，有一次核酸检查过后检测出工地上有五组人员检测结果呈阳性，后来相关部门携带仪器现场检测，结果连工人所居住区域的整个街道的空气里的尘埃都全是病毒，所有疑似人员全部隔离重检，甲方主要领导和项目领导在工地临时办公室隔离值守，整夜未眠，随时向县领导汇报进展情况。
静默管理期间项目其他工作人员在宿舍相对隔离，每人每天两顿袋装中药汤剂预防，一日三餐综合办公室专人发放，医院每天派人逐屋做例行核酸取样。事发的第二天一大早，项目部有三个小伙子检测出为疑似病例，被医院派人接走隔离治疗，这回我跟舍友有些紧张了，因为其中一个小伙昨天还跟我们坐一起聊天嗑瓜子呢，于是我们俩心神不宁的躺等随时被接走，结果躺了好几天居然没事。这次静默管理持续了大概半个月，等到再出门时，居然有种刑满释放的感觉。
2023年有幸升任项目执行经理，本来打算展开拳脚大干一番，结果由于疫情频发造成工程屡屡停工，在建各方积极性严重挫伤，而银行专项贷款也迟迟不能到位，资金长期断链，建筑工人工资不能及时发放，施工机械没钱加油，所以我个人不得不垫钱保证生产，在信用卡刷到无力偿还为施工队伍贷款达九十五万仍没办法扭转局面之后，我只好果断辞职离开陇西到江苏苏州市太仓市我们二级公司下属的另一个子公司的某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某楼配套用房项目担任测量队长，干测量队长虽然身体会更累一些，但是不用再直面经济上的压力。
陇西项目我给贷款垫钱的老板算是个讲究人，历时两年多们终于于2024年4月将我的所有贷款还清，我贷款垫钱的事一直没敢告诉家人，我自己亦是一直提心吊胆，说实在话，不是不放心人家品行，而是目前形势下，经济的来源是最让人担心的，以我微薄的工资收入，每个月的工资连还利息都不够，最终就只能跳楼自尽了却此生了。
配套用房项目测量任务减少后由于项目缺乏市政工程管理人员，基于我有市政工程管理方面的经历和经验，被项目领导临时指定兼顾场内市政工程的施工管理，2024年8月由于工作需要再次晋升为副总工，但实际上还是享受测量队长薪酬，工作加量工资不加价。2025年2月获评高级工程师，2025年3月份，配套用房项目市政工程基本结束，剩下一些修修补补的事不用太操心，我就基本清闲下来了。
闲暇之余，从网络上看到了很多关于AI写歌的宣传，于是尝试写了一首表达彼时落寞心情的歌词《等到天黑》，然后用AI谱曲，发布到了QQ音乐平台，将心底的万千情绪化作音符流淌出来，灵魂瞬间放空，这种感觉甚是美妙。4月份的时候，从网上看到了老家举办梨花节的报道，于是触景生情又写了一首《梦回马尾沟》以抒发乡愁，随后几个月，针对现实生活所处所想，陆续发布歌曲《温柔杀手》、《旧梦未酬》、《时光旧影》，并于母亲节、父亲节、教师节分别发布了《写在母亲节》、《父亲的脊梁》、《调色板上的虹光-致最敬爱的老师》等歌曲，而且通过自媒体发表了一些赞美父恩、赞美母爱、赞美师德的散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每个人都想倾诉，但是在这快节奏又极度内卷的时代，每个人都在为工作忙碌、都在为生活奔波，谁又会有时间去倾听别人的故事，用音乐来抒写，用文字去释怀，何尝不是一扇解脱灵魂的天窗呢。有一位歌友评价我：“你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我如此回答：“这世上哪个人没有故事，只不过我们身处微末，没人在意而已”。
后记：无法定位的人生
从2024年开始，建筑行业的颓败之势日益明显，市场越来越不景气，逐渐大幅缩水，各建筑企业大幅裁员，工资越来越低，然而物价并未下浮，所以生活又开始捉襟见肘。到了2025年，单位中标工程寥寥无几，建筑行业形势每况愈下。虽说同是央企、但是新成立的子企业市场资源贫乏而且业绩、获奖情况等方面俱都尚不具备核心竞争力，缩水的蛋糕根本无法满足众多老牌建筑企业和建筑高峰期雨后春笋般涌现出的大批新兴建筑企业瓜分，明显呈现出狼多肉少的局面。
工程人常年四处奔波，不能承欢父母膝下，如今更连给父母一些零花钱都成奢望；不能伴妻子左右，婚姻的开始即是各安天崖、即是诗和远方；不能日日陪伴教导子女，单亲教育的缺陷日渐明显，得不到父爱的孩子要么叛逆固执，要么自闭自卑，工程人无愧于社会却愧对父母，愧对家庭，愧对子女。如今，我们似乎也要被社会所遗忘、所遗弃。我们虽然表面乐观却冷暖自知，正如我写的那首歌《等到天黑》“我们每天都在四处奔波，奋力拼搏，多少的辛酸、多少的汗水，人群里我们却在强颜欢笑⋯⋯人生的剧本，每个人都想要成为主角，但是我们最终都成为落寞的故事”。
工程三十年，我用水准仪找平了无数道路的轨面线、如今却始终无法找平家庭的天平；我用全站仪导引了无数隧道的贯通，如今却渐渐迷茫于人生的十字路口，我用RTK定位了无数的桥梁墩位，如今却无处安放自己的灵魂归处。
·································································全文完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