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关注国内外新闻,这几天可能已经被那个标题刷屏了——《首相官邸核心人物:日本应当拥有核武器》。这一消息如同在永田町投下了一枚真正的“政治核弹”,不仅让在野党瞬间沸腾,连执政联盟里的公明党都跳出来喊着要让当事人“下课”,更是引发了周边邻国的高度警惕。
表面上看,这是一起典型的失言事件,社会各界的反应已经很好地展现了态度。但几天过去,小通还是觉得有些地方可以仔细品一品。因为这很可能是一场媒体与政治力量之间的残酷博弈。甚至可以说,这位高官,是被日本电视台给“坑”了。
说好的不说出去呢?
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但过程却极具争议。12月18日晚,负责国家安全保障政策的一位高市政权核心干部,在官邸与负责时政的记者们进行了一场例行的恳谈会。请注意,这里有一个极为关键的前提——“Off-Record”,即非正式、不具名、不报道的背景说明会。
在这种场合下,政治家往往会卸下防备,用更直白的语言解释政策背景,或者聊聊个人的真实想法,以便记者能更准确地把握政策脉络,而不必担心只言片语被断章取义。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当话题聊到日本的安全保障环境时,这位高官说了一句:“作为我个人的想法,我认为日本应该拥有核武器。”但他紧接着也补充了现实层面的看法,指出:“然而修改‘无核三原则’需要巨大的政治资本,且会造成舆论撕裂及严重的外交后果,短期内日本无法也不会尝试推进具体讨论。”
按理说,这就是一句典型的“居酒屋里的感慨”,在非公开场合并不罕见,据说就连不少前首相本人都亲口在非公开场合说过类似的话。然而,日本电视台(日テレ)却做出了一个打破行业潜规则的决定。他们认为这句话“极为重要”,足以压倒非公开的君子协定,于是决定将其曝光。
有日本议员指出,这简直是媒体的“自杀行为”。他认为:“Off-Record”的存在,本就是为了保证政治家与媒体之间能有深度的信息交换。如果连这种非正式的“头脑风暴”都要被拿来做文章,甚至掐头去尾,隐去“个人想法”和“现实困难”的语境,只把“拥有核武器”这几个字放大加粗挂在头条,那么以后谁还敢跟媒体讲真话?
日本电视台的这一手,确实拿到了一天的独家大新闻,赚足了收视率,但也同时因为“不讲武德”,被推进了舆论的中心。然而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因为私下里说错话被“送走”的日本高官可谓是数不胜数。
然而作为首相官邸高官——纵使在“Off-Record”的前提下——不经考虑地在媒体面前袒露个人想法,被背刺也不能说“无辜”吧...?
日本社会的底线
这起事件之所以能闹大,除了媒体的推波助澜,更因为“核武器”三个字在日本政坛是绝对的禁忌,是触碰不得的“逆鳞”。而对于刚刚上路不久、根基尚需稳固的高市早苗政权来说,这次风波最致命的打击,并非来自在野党的叫嚣,而是来自前政治盟友——公明党。
公明党给自己贴的标签是“和平之党”,其对反战、反核有着近乎宗教般的执着。对于公明党而言,“无核三原则”(不拥有、不制造、不运进核武器)是绝对不可逾越的红线。
看看公明党代表齐藤铁夫的反应就知道了,他几乎是用尽了政治词汇中最严厉的字眼。19日,当着记者的面,齐藤铁夫不仅痛斥该发言“不可原谅”,甚至直接要求高市首相“罢免”这位高官。对于一个执政联盟曾经的伙伴来说,即使已经“分道扬镳”,但公开要求对方核心幕僚“下课”,无疑是撕破了脸皮。
齐藤的愤怒不仅是基于理念,更是基于现实的政治生存。作为广岛选出的议员,如果他对“核武装论”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宽容,他在老家的票仓就会瞬间崩塌。高市政权如果不妥善处理此事,不仅其他政策的推进会受阻,甚至将来合作的根基都会被动摇。
这就让官房长官木原稔陷入了极度尴尬的境地。在19日的记者会上,木原稔不得不化身“复读机”,一边拒绝评论个别报道,一边反复强调政府“坚持无核三原则”。这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谈原则”的打太极战术,恰恰暴露了官邸的狼狈。他们既不能公开力挺那位官邸的心腹,因为那会得罪各路团体;又不能立刻斩马谡,因为那样等于承认了媒体“背信弃义”报道的合法性,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可以说,日本电视台这一招无论原本的目的如何,从结果上来看精准地孤立了自民党。在野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宪民主党和共产党已经开始磨刀霍霍,准备在国会上发起新一轮的追责攻势。那个说出真心话的高官,这几天恐怕坐在办公室里,不断懊悔自己为何要相信记者的职业操守吧。
也有可能是一次试探?
既然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我们不妨把目光放长远一点,思考一个更深层的问题: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会有高官在“私下”谈论核武装?
虽然都在极力辩解这只是“个人想法”,但政治圈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个人想法”。高市早苗本人在安保政策上一直持强硬立场,虽然她在国会上也公开表态过坚持无核三原则,但在自民党内部,关于修改“无核三原则”中“不运进”这一条的呼声从未停止。
特别是考虑到明年政府将修订《国家安全保障战略》等安保三文件,党内的鹰派势力其实一直在寻找突破口。他们认为,在面对周边拥有核武器的邻国时,日本现有的防御体系显得过于单薄。所谓的“核共享”讨论,虽然在岸田时代被暂时压了下去,但在高市时代,这股潜流显然正在重新涌动。
从这个角度看,这位高官的发言,或许不仅仅是一时口快,而是一次有意无意的试探。他在测试,如果把这个议题抛出来,舆论的反应到底会有多大?
结果是残酷的。舆论的反应证明,日本社会目前对于“核武装”的接受度依然极低,“核禁忌”依然坚不可摧。这次“试探”如果真的是试探,那就是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失败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位高官真就是“被坑了”。在那种封闭的、充满高谈阔论和酒精(如果有的话)的夜间恳谈会上,大家都在聊外交博弈、聊地缘政治,气氛烘托到那儿了,说几句“硬话”来展示自己的战略眼光,是很多谋士的通病。媒体利用了这种心理,设下一个完美的陷阱也并非没有可能。
话说回来
但无论真相是哪一种,结果都已经注定:日本的“核讨论”的大门,在刚被推开一条缝的时候,就被媒体和公明党联手重重地关上了。但这扇门会永远关着吗?在剑拔弩张的国际环境下,这种声音是会消失,还是会转入更深的地下,等待下一次“爆雷”?
这起事件留给我们的,不应该仅仅是对那个“天真”高官的嘲笑,或者是对日本电视台“不讲武德”的批判。它折射出的,是日本在战后八十年之际,面对自身定位和安全困境时的那种极度焦虑与撕裂。而在这种焦虑中,媒体、政客、盟友、对手,每个人都只能靠着玩火来为自己的政治生涯续命。
而这样的现状,应该还会在持续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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