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腊月的风从村口灌进院子,冷得人直打哆嗦。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婆婆从那台老旧冰箱的最底层,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半截腊肉,边角已经长了绿毛,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七岁的儿子躲在我身后,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婆婆把那块发霉的腊肉往我怀里一塞,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拿去!饿死鬼投胎似的,一块腊肉也盯着!"
我低头看着手里这块长满绿毛的腊肉,又抬头看向院子里的景象。
小叔子的女朋友正站在一堆土特产旁边,满满一编织袋的新鲜腊肉、香肠。
那些腊肉油光发亮,是婆婆亲手腌制的,整整二十斤。
而我,嫁进这个家八年,儿子想带点家乡特产回去,得到的却是这么一块发霉的东西。
我的心口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八年来的委屈和隐忍,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一直沉默寡言的公公,竟然一把夺过那块发霉的腊肉,狠狠摔在了地上。
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浑身发抖地指着婆婆,吼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腊月二十八这天,南昌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我坐在办公室里,手指机械地敲着键盘,心思却早就飞到了别处。
窗外的梧桐树光秃秃的,只剩下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打着旋儿。
我叫周晓燕,今年31岁,在南昌一家私企做会计。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我得收拾东西回婆家过年了。
想到这儿,我的心口就像压了块石头,闷得慌。
隔壁工位的刘姐端着茶杯走过来,靠在我桌边笑着开口:
"晓燕,收拾好了没?明天回婆家吧?"
我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刘姐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八卦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婆婆今年不会又给你脸色看吧?去年你不是说……"
我连忙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刘姐,哪有那么夸张,都是一家人,过年嘛。"
刘姐撇撇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叹了口气:
"我跟你说,这婆媳关系啊,最难处,我当年那婆婆,啧啧……"
我笑着听她说,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去年春节的事,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晚饭后,我在厨房洗碗,婆婆站在门口跟邻居大声聊天。
她的声音大得整条巷子都能听见,尖声说道:
"我那大儿媳妇啊,城里人金贵,连个碗都洗不干净!"
我当时手里的碗差点摔在地上,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可我忍住了,没吭声,因为李开祥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袖子。
李开祥是我丈夫,今年33岁,在一家建材公司做销售主管。
他是从农村走出来的,靠自己读书考上了大学,在南昌扎了根。
我们结婚八年了,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叫李一诺,小名诺诺。
这八年来,我一直努力想融入婆家,可婆婆从来没正眼看过我。
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城里人,不会干活,瞧不起农村人。
可我明明什么都做了,洗衣做饭扫地拖地,每年回去都累得腰酸背痛。
下班后,我去商场取了预定好的礼物。
一台按摩椅,花了六千二百块;一件羊绒衫,花了两千八百块。
按摩椅是给公公买的,他年轻时干农活伤了腰,现在走路都有点跛。
羊绒衫是给婆婆买的,去年她总说腿冷,我想着买件好的让她暖和点。
这些钱是我攒了三个月的私房钱,每天中午吃食堂最便宜的套餐省下来的。
我把东西搬回家,李开祥正在客厅陪儿子看电视。
看到那个大箱子,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什么?按摩椅?你买这么贵的干嘛?"
我把箱子放下,喘了口气,轻声解释道:
"爸的腰不好,我想着让他在家能放松放松,舒服点。"
李开祥皱着眉头,一副不赞成的样子说道:
"我妈肯定又要说你乱花钱,你不知道她那人……"
我没接他的话,又从袋子里拿出那件羊绒衫,语气平静地说:
"这是给妈买的,纯羊绒的,冬天穿暖和。"
李开祥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道:
"随你吧,到时候她要是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我心里苦笑,什么叫别往心里去?
这八年来,她说的每一句刺人的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我还是一次次地买礼物,一次次地热脸贴冷屁股。
为什么?因为我想让这个家和和睦睦的,因为我不想让李开祥夹在中间为难。
也因为,诺诺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诺诺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我身边,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道:
"妈妈,这是给爷爷的吗?好大的箱子!"
我摸摸他的头,笑着回答:"对,给爷爷的,爷爷腰疼,这个可以帮他按摩。"
诺诺眨巴着眼睛,又小声地问了一句:"妈妈,奶奶今年会给我压岁钱吗?"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发酸,还是笑着点点头:"会的,奶奶肯定会给的。"
可我心里清楚,去年婆婆给诺诺的红包只有两百块。
而小叔子李卫军呢?两千。
李卫军是李开祥的弟弟,今年28岁,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
这些年他打零工,干啥啥不行,三十岁的人了还问家里要钱。
婆婆却把他当成宝,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他。
在她眼里,小儿子才是心头肉,大儿子不过是赚钱的工具。
晚上,我把车的后备箱收拾好,塞得满满当当。
按摩椅、羊绒衫、两条软中华、一套化妆品、两箱牛奶、一箱水果。
软中华是给小叔子的,化妆品是给他那个新交的女朋友的。
听说那姑娘叫孙甜甜,今年26岁,这次春节也要跟着回老家。
我没见过她,但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婆婆对我这个过了门八年的大儿媳都那样,对一个第一次上门的准儿媳,能差到哪去?
怕是要把人家当祖宗供着吧。
李开祥从屋里出来,看了看后备箱,欲言又止地开口道:
"晓燕,要不……今年别带这么多东西了?"
我关上后备箱,头也不抬地回答:"带都带了,总不能再拿下来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措辞,然后小声说道:
"我妈那人你也知道,她就是嘴上不饶人,心里其实……"
我抬起头看着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心里其实怎样?开祥,你跟我说实话,这八年,她心里有我这个儿媳妇吗?"
李开祥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苦笑了一下,转身进了屋,身后传来他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起第一次去婆家的情景,那时候我多天真啊。
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满心欢喜地想讨未来婆婆的欢心。
结果呢?婆婆看了一眼我带的东西,当着我的面嘀咕了一句。
她皱着眉头嫌弃道:"城里姑娘就是不会过日子,买这些没用的干嘛?"
那是我第一次领教她的厉害,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这八年来,我不知道听了多少这样的话,受了多少这样的气。
可我每次都忍了,因为李开祥总说——"我妈年纪大了,你别跟她计较。"
呵,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吗?
我望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明天,又要回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了。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我们一家三口就出发了。
从南昌到临川县的老家,开车要三个多小时。
诺诺坐在后座,兴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小声嘀咕着:"妈妈,农村是不是有很多小鸡小鸭?我能去抓吗?"
我回头看他,笑着回答:"可以啊,但是你得小心点,别摔着了。"
李开祥专心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看我们,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这样的时刻,我会觉得,一切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婆婆怎么对我,至少我还有丈夫和儿子。
车子渐渐驶离城市,路两边的高楼变成了农田和矮房。
越往乡下走,年味儿就越浓,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红对联,挂着红灯笼。
空气里弥漫着炮仗的硫磺味,还有隐隐约约的腊肉香味。
我摇下车窗,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快到村口的时候,我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院门口张望。
是婆婆。
她穿着一件旧棉袄,手里拿着一把瓜子,眼睛直直地盯着村口的方向。
我心里一动,难道她是在等我们?
可下一秒,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因为在我们车后面不远处,还跟着另一辆车。
那是小叔子李卫军的车,一辆二手的小轿车,车身有点旧,但擦得挺干净。
我们前后脚停在了院门口。
婆婆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可不是因为看到我们。
她一路小跑着迎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我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
小叔子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姑娘。
那姑娘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挺漂亮,皮肤白白的,穿着一件浅粉色的羽绒服。
她就是孙甜甜,小叔子的女朋友。
婆婆热情地拉着孙甜甜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
她声音里满是喜爱,高兴地说道:"哎呀,甜甜长得真俊!卫军有福气啊!"
孙甜甜嘴巴甜得很,立刻娇声回应道:
"阿姨,您才是有福气,两个儿子都这么出息!"
婆婆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说是。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打翻了醋坛子。
我和李开祥结婚八年了,她什么时候这样热情地迎接过我?
一次都没有,从来没有。
李开祥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喊了一声:"妈。"
婆婆这才像是想起我们来了,扭过头来瞥了我们一眼。
她脸上的笑容收了几分,淡淡地开口说道:"来了?把东西放堂屋吧。"
就这么一句话,连个"路上辛苦了"都没有。
诺诺乖乖地走上前,甜甜地喊了一声:"奶奶好!"
婆婆看了他一眼,神情比刚才柔和了一点,嘴上敷衍道:
"诺诺来了啊,又长高了。"
然后,她就转身继续招呼孙甜甜去了,把我们晾在一边。
李开祥的脸色有点尴尬,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说"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后备箱里搬东西。
按摩椅的箱子很重,我费了好大劲才搬进堂屋。
公公李德顺从里屋出来,看到我搬着大箱子,连忙过来帮忙。
他今年65岁了,腰弯得厉害,走路还有点跛。
但他还是吃力地抬起箱子的另一头,闷声说道:"晓燕,这是啥?这么重?"
我笑了笑,轻声回答道:"爸,给您买的按摩椅,您腰不好,用这个能舒服点。"
公公愣了一下,眼眶有点红,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是个老实人,话不多,在家里也说不上话,被婆婆压了一辈子。
但我知道,他心里是疼我们的。
婆婆这时候也进了屋,看到那个大箱子,皱起了眉头。
她撇着嘴嫌弃地问道:"买这干啥?费这个钱。你公公一个种地的,用得着这玩意?"
公公想说什么,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心里难受,但还是挤出笑容,又拿出那件羊绒衫,递过去说道:"妈,这是给您的,纯羊绒的,冬天穿暖和。"
婆婆接过去,捏了捏料子,嘴角往下撇了撇。
她随手把衣服往柜子上一扔,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料子我穿不惯,城里人才穿这个。"
两千八百块的羊绒衫,就被她这样随手一扔。
我站在那里,心像是被人攥紧了,疼得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孙甜甜笑盈盈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
她声音甜腻腻的,边递边说道:"阿姨,这是我给您带的礼物,一点小心意,您别嫌弃。"
婆婆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是一套护手霜。
我认得那个牌子,网上三十几块钱就能买到。
可婆婆的眼睛都快笑成了缝,她拉着孙甜甜的手,语气里满是感动:"哎呀,甜甜真有心!这个好,这个实用!"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三十几块的护手霜——有心,实用。
两千八百块的羊绒衫——穿不惯,城里人才穿。
这就是区别,这就是婆婆对我和孙甜甜的区别。
李开祥走过来,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别想太多,妈就是那样的人。"
我没说话,只是转身去了厨房。
我得准备年夜饭了,有好多活要干。
这个家,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在等着我。
从进门那一刻起,我就没停下来过。
洗菜、切肉、炸丸子、炖鸡汤、蒸扣肉……
婆婆站在厨房门口,时不时进来"指导"一下。
她尝了一口我刚调的饺子馅,立刻皱起眉头抱怨道:
"盐放少了!你这饺子馅淡得跟白水煮的似的!"
我连忙又加了点盐,结果她尝了又嫌弃地说道:
"又咸了!你这城里人真是,做饭都不会!"
我低着头不吭声,默默地调整着味道。
她又指着灶台上的鱼,皱眉数落道:
"这鱼杀得不干净,鱼鳞都没刮利索,谁教你这手艺的?"
我心里憋着火,可还是忍住了,轻声解释道:"妈,我再刮一遍。"
婆婆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我听到她在堂屋里跟孙甜甜说笑的声音,心里更不是滋味。
孙甜甜呢?从进门到现在,连厨房的门都没迈进来过。
她坐在堂屋里嗑瓜子、看电视,婆婆还特意给她端了盘水果过去。
婆婆笑眯眯地说道:"甜甜你歇着,别累着。第一次来,当客人嘛。"
呵,第一次来,当客人。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婆婆可没把我当过客人。
那时候我还没过门呢,她就指使我去菜地里拔萝卜。
我穿着白裙子,踩着高跟鞋,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
最后弄了一身泥不说,还被她嫌弃干活太慢。
往事涌上心头,我的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诺诺跑进厨房,拉着我的衣角,仰着脸问道:"妈妈,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我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道:"没事,被油烟熏的,诺诺去玩吧,妈妈做饭呢。"
诺诺乖乖地跑出去了,我转过身,继续切菜。
泪水滴在案板上,混着菜汁,分不清是什么颜色。
年夜饭终于上桌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红烧鱼、炖鸡汤、扣肉、腊肠、炸丸子、还有我包的饺子。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我以为能安安稳稳地吃顿团圆饭。
可我想错了。
婆婆夹起一个鸡腿,直接放到小叔子碗里,笑眯眯地说道:
"卫军,吃鸡腿,你最爱吃这个。"
又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孙甜甜碗里,语气温柔地说道:
"甜甜也吃,第一次来,别客气。"
然后,她夹起那个鱼头,也放到了孙甜甜碗里。
她笑着说道:"鱼头给甜甜,年年有余嘛,明年甜甜和卫军的日子肯定红红火火!"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人扎了一刀。
诺诺坐在我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那盘鸡,小声地说道:"奶奶,我也想吃鸡腿。"
婆婆的脸色一变,看了诺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妈是城里人,不兴这个。你吃青菜,城里孩子不都吃青菜减肥吗?"
我浑身一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话?诺诺才七岁,她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减肥?
李开祥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婆婆已经开始给孙甜甜夹别的菜了,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公公一直沉默着吃饭,这时候,他默默地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了诺诺。
婆婆立刻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数落道:"孩子吃那么多肉干嘛?积食!"
公公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我把诺诺搂在身边,轻声说道:"诺诺,妈妈给你夹,你想吃什么?"
诺诺摇摇头,小声说:"我不饿了,妈妈。"
他才七岁,可那双眼睛里,已经有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懂事。
这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撕裂了。
我的儿子,在自己奶奶家,连一个鸡腿都吃不上。
年夜饭吃到一半,婆婆开始发红包了。
她先给小叔子:三千块,厚厚一沓。
她笑着说道:"卫军,拿着,买点好的,别委屈了自己。"
然后给孙甜甜:一千块。
她拉着孙甜甜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甜甜,第一次来,阿姨也没准备啥,这点钱你收着。"
孙甜甜嘴甜得很,连忙推辞道:"阿姨,这怎么好意思,太多了……"
婆婆坚持让她收下,两人推让了好一会儿,那场面看得我恶心。
最后,轮到诺诺了。
婆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正要递过去,却又停住了。
她看了看那个红包,又换了一个明显薄很多的。
她把红包递给诺诺,敷衍地说道:"诺诺乖,奶奶没钱,就这么点,别嫌少。"
诺诺乖乖地接过去,说了声谢谢奶奶。
我心里已经猜到了,打开一看,果然——两百块。
三千、一千、两百。
这就是婆婆心里的排序:小儿子、准儿媳、亲孙子。
至于我这个大儿媳?压根就没我什么事。
连个象征性的红包都没有,八年了,一次都没有。
饭后,我收拾碗筷,洗碗,擦桌子,拖地。
婆婆和孙甜甜坐在堂屋里看春晚,磕瓜子聊天,笑声不断。
李开祥在旁边陪着,偶尔看我一眼,眼神里有歉意,但什么都没说。
我弯着腰刷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让它掉下来。
除夕夜,别人家都在团圆欢笑,我却在厨房里默默流泪。
这就是我嫁进这个家八年的处境。
初一到初三,我的生活像是陷入了一个循环。
每天早起做饭,洗碗,拖地,准备三顿饭,然后继续洗碗。
婆婆从来不伸手帮忙,只会在旁边指指点点。
她嫌我菜切得不好,嫌我饭做得不香,嫌我地拖得不干净。
而孙甜甜呢?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起床后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吃婆婆削好的水果,喝婆婆泡好的茶。
有时候她还会阴阳怪气地说几句。
她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嫂子真能干,不愧是城里人,我们乡下姑娘可比不上。"
婆婆在旁边附和道:"可不是嘛,晓燕能干,甜甜你歇着就行,你是客人。"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什么叫城里人能干?不就是变着法儿让我干活吗?
初三晚上,我去柜子里拿东西,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
那件两千八百块的羊绒衫,我给婆婆买的那件,被叠得整整齐齐。
但它不在婆婆的柜子里,而是压在孙甜甜的行李箱底下。
我愣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她……她把我送的羊绒衫转送给孙甜甜了?
那可是两千八百块啊,我省吃俭用攒了三个月才买的!
我站在那里,浑身发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一刻,我心里的委屈就像决堤的洪水,再也压不住了。
可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当场发作。
因为我不想大过年的闹起来,不想让李开祥难做。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一直忍?
晚上睡觉前,我试探着跟李开祥说起这事。
我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开祥,我看到那件羊绒衫了,在孙甜甜的行李箱里。"
李开祥正在玩手机,听到这话,手顿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想了想才说道:"可能我妈是想……算了,别多想了,过完年就走。"
我盯着他看,追问道:"就这样算了?我买给她的东西,她转手送人?"
李开祥有点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小声说道:"你小声点!我妈要是听见又得闹。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忍忍?"
忍忍,又是忍忍。
这八年来,我听过多少次这两个字?
我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夜没睡着。
脑子里全是这些年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地闪过。
第一次来婆家,被嫌弃穿得太"娇气"。
结婚的时候,婆婆只给了一万块钱,其他全是我娘家添的。
诺诺出生,婆婆来南昌住了一个月,没帮我带过一天孩子,却天天嫌我奶水不够。
去年我生病住院,李开祥找家里借钱,婆婆说没钱。
可转头就给小叔子买了一辆电动车。
这些事,我从来没跟李开祥细说过,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用。
他永远只会说"我妈年纪大了,你别跟她计较"。
可我才三十一岁,我的人生还很长。
难道我要这样忍一辈子吗?
初五一大早,我们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南昌。
公公一直帮着我们搬东西,佝偻着背一趟趟地跑。
婆婆呢?坐在院子里,跟孙甜甜有说有笑地装土特产。
我看了一眼那堆东西,心里更堵得慌。
满满一编织袋的腊肉、香肠、土鸡蛋,都是给孙甜甜带走的。
那腊肉是婆婆亲手腌制的,一块块油光发亮,看着就香。
我嫁进这个家八年,她从来没主动给我带过这些东西。
诺诺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角,满脸期待地说道:"妈妈,我想带点奶奶家的腊肉回去,班上同学都说乡下的腊肉香。"
我心里一酸,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
我不想为难自己,可看着儿子那期盼的眼神,又不忍心拒绝。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带着诺诺走向婆婆。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开口说道:"妈,诺诺说想带点腊肉回去,他同学都说乡下的腊肉好吃……"
话还没说完,婆婆的脸色就变了。
她原本跟孙甜甜说笑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悦。
院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孙甜甜低下头,假装整理行李,嘴角却微微翘起。
婆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我以为她是去给我们拿腊肉,心里的那块石头稍微落下了一点。
可下一秒,我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婆婆走进厨房,打开那台老旧的冰箱。
那冰箱是好多年前买的,发出嗡嗡的噪音,门上的漆都掉了好几块。
她弯下腰,在冰箱的最底层翻找着什么。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终于,她直起身,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
那塑料袋皱巴巴的,上面全是油渍,也不知道在冰箱里放了多久。
婆婆转过身,把塑料袋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
那是半截腊肉,黑乎乎的,边角已经长了一层绿毛。
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我差点没有呕出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
诺诺躲到我身后,小声说道:"妈妈,好臭……"
我抬起头,看着婆婆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她把那块发霉的腊肉往我怀里一塞,扯了扯嘴角冷冷地开口道:
"拿去!饿死鬼投胎似的,一块腊肉也盯着!"
我愣在那里,大脑像是死机了一样,一片空白。
饿死鬼投胎?她居然这样说我?
我低头看着手里这块长满绿毛的腊肉,又抬头看向院子里。
孙甜甜正站在一堆土特产旁边,那满满一编织袋的新鲜腊肉、香肠、土鸡蛋。
那些腊肉一块块油光发亮,是婆婆精心挑选的,整整二十斤。
而我呢?我嫁进这个家八年,生了他们家的孙子,伺候了八个春节。
我的儿子想带点家乡特产回去,得到的却是这么一块发霉的东西。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撕成了两半。
八年的委屈、八年的隐忍、八年的心酸,全都涌上心头,堵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
我的手开始发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可我说不出话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在婆婆眼里,我永远是那个"城里来的外人"。
在她眼里,我八年的付出,比不上孙甜甜的三天献媚。
李开祥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妈,你——"
婆婆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打断他:
"怎么了?腊肉不就是腊肉吗?挑三拣四的,跟谁欠她的似的。"
我攥紧了手里那块发霉的腊肉,指节都泛白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我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我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哭,我不想让她看笑话。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一把夺过了我手里那块发霉的腊肉。
我愣了一下,回过头——是公公。
这个沉默了一辈子的老实人,此刻浑身都在发抖。
他把那块发霉的腊肉狠狠摔在地上,腐烂的肉块溅出来,散发着恶臭。
所有人都愣住了。
婆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小叔子和孙甜甜站在院子里,像是看傻了一样。
李开祥也愣在那里,嘴巴张着,说不出话来。
公公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的脸涨得通红。
这个老实了一辈子、被老伴压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指着婆婆,声音发抖地吼道:"郑翠莲!你还有没有良心!"
婆婆被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尖声回道:
"老李,你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我?"
公公没有退缩,他的手指直直地指着婆婆,声音越来越大:"我疯了?我早就该疯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转过身,指着堂屋里那台还没拆封的按摩椅,声音颤抖着问道:"你知道那台按摩椅多少钱吗?六千块!六千块啊!"
婆婆愣了一下,嘴硬地说道:"六千块怎么了?又不是我让她买的——"
公公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晓燕的工资才多少?她一个月就挣四五千块!她省吃俭用,攒了三个月,给我这个老头子买了按摩椅!你呢?你怎么对人家的?"
他又指向柜子的方向,继续吼道:"还有那件羊绒衫!两千八百块!晓燕给你买的!你穿过吗?你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偷偷塞给了别人!"
我浑身一震,眼泪终于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知道,他都知道。
这些天,他什么都没说,可他全都看在眼里。
婆婆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
可公公根本不给她机会。
他指着地上那块发霉的腊肉,声音都变得嘶哑了:"你把好腊肉、好香肠、好鸡蛋,全都给了外人!给自己亲儿媳、亲孙子的是什么?是这块发霉的东西!"
他的眼眶也红了,浑浊的眼泪滚落下来,哽咽着说道:
"你这是人干的事吗?你对得起老大他们一家吗?"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孙甜甜讪讪地站在那堆土特产旁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小叔子李卫军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婆婆站在那里,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指着公公尖叫道:
"李德顺!你反了你!你敢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我?"
公公没有理她,而是又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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