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如同一柄利剑插在西子湖畔。
二十年过去了,游人如织,却无人知道塔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人们只记得白素贞水漫金山的疯狂,法海收妖的决绝。
小青站在塔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人人都说姐姐斗不过法海,可她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那场大战前夜,姐姐曾握着她的手,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婧琪,有些劫数,注定要有人先扛。"
当时她不懂,直到今天,法海那双看似无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
塔底镇着的,或许根本不是世人所想的那个故事。
而真相,她藏了整整二十年,如今快要藏不住了。
01
郑婧琪站在雷峰塔外第三千二百四十一天。
湖风依旧,柳絮依旧,连香客们的祷告声都如同昨日。
她穿着一身青布衣裙,发间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二十年来,每日黄昏,她都会出现在这里。
塔身的每一块砖石,她都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掌纹。
今日有些不同,她闻到空气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这是法海即将到来的征兆。
果然,不远处的石阶上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郑施主还是日日都来。"法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比二十年前老了许多,袈裟依旧鲜红,脊背却不再挺直。
郑婧琪没有回头,目光仍牢牢锁着塔身最底层的那扇小窗。
"大师不也是日日都来加固封印?"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冷意。
法海在她身后三步处站定,手中佛珠缓缓转动。
"职责所在。"
四个字,如同二十年前那般冰冷。
郑婧琪终于转过身,直视着这位金山寺的住持。
"我姐姐近日可好?"
"塔中清净,白素贞潜心修佛,已是功德匪浅。"
好一个功德匪浅。郑婧琪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向前一步,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落叶。
"大师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今日发生了什么?"
法海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记得。白素贞水漫金山,生灵涂炭。"
"然后呢?"郑婧琪追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法海抬眼看向高塔,目光深远。
"然后,老衲将她镇压于此。"
他说得那样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郑婧琪的指甲又陷进掌心几分。
她记得根本不是这样。
那日雷声滚滚,姐姐站在滔天巨浪之上,衣袂翻飞如雪。
法海的金钵在空中发出刺目的光,可姐姐脸上没有恐惧。
她回头看了郑婧琪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惊。
有眷恋,有决绝,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然后,姐姐主动走向了金钵化成的光阵。
不是被收服,而是自愿走进去的。
这个画面在她脑中盘旋了二十年。
"大师,你我都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法海终于将目光转向她,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里波澜不惊。
"郑施主,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
他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去,袈裟在风中猎猎作响。
郑婧琪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暮色中。
塔身投下的影子越来越长,终于将她完全笼罩。
她抬手轻轻触摸冰冷的塔砖,仿佛能感受到姐姐的温度。
"姐姐,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吹过塔铃的清脆声响。
02
清明时节雨纷纷,西湖笼罩在一片朦胧水汽中。
郑婧琪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柳树下。
她看见卢宇轩牵着程鹤轩的手,一步步走上石阶。
二十年光阴,已经把那个温和儒雅的许仙变成了中年人。
他鬓角有了白发,步伐也不如从前轻快。
程鹤轩已经是个清秀少年,眉眼间有母亲的影子。
他手中提着一篮鲜果,那是白素贞生前最爱吃的杨梅。
"语琴,我们来看你了。"卢宇轩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对着塔身深深鞠了一躬,程鹤轩也跟着父亲行礼。
郑婧琪站在不远处,心中五味杂陈。
她该恨这个男人的,如果不是他懦弱,姐姐不会走到那一步。
可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她又恨不起来。
"父亲,母亲真的在里面吗?"程鹤轩仰头问。
少年清澈的声音在细雨中格外清晰。
卢宇轩摸了摸儿子的头,眼眶微红。
"在的,你母亲一直在看着你长大。"
程鹤轩伸手触摸塔身,小脸上满是困惑。
"可这塔没有门,母亲要怎么出来?"
这个问题,卢宇轩回答不上来。
他只能别过脸去,肩膀微微颤抖。
郑婧琪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雨打在她的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程鹤轩注意到她的靠近,好奇地转过头来。
"青姨。"他乖巧地唤了一声。
这孩子从小就知道,这位青衣女子是母亲的妹妹。
郑婧琪蹲下身,与少年平视。
"鹤轩又长高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程鹤轩认真地点点头:"先生夸我文章做得好。"
"那很好。"郑婧琪抬手想摸摸他的头,却又放下。
她怕自己冰凉的体温会吓到孩子。
卢宇轩终于整理好情绪,转身向她行礼。
"青姑娘。"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客气,客气中带着难以消弭的隔阂。
"最近可好?"郑婧琪问。
卢宇轩苦笑:"药铺生意尚可,只是..."
他的目光又飘向雷峰塔,未尽之语大家都明白。
程鹤轩突然扯了扯父亲的衣袖。
"父亲,我一定要考取功名,让皇上下令放母亲出来。"
少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像极了当年的白素贞。
郑婧琪心中一痛,几乎要落下泪来。
卢宇轩慌忙捂住儿子的嘴:"莫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程鹤轩挣脱父亲的手,"先生说过,状元是可以面圣的。"
郑婧琪看着少年倔强的神情,突然想起一件事。
姐姐被镇压前夜,曾交给她一枚玉佩。
"婧琪,等鹤轩长大,把这个交给他。"
那玉佩质地特殊,触手生温,上面刻着奇怪的纹路。
她一直贴身收藏,却不知其用意。
"鹤轩有志气是好事。"她轻声道。
卢宇轩却显得忧心忡忡:"我只愿他平安长大。"
雨渐渐大了,塔铃在风中急促地响着。
郑婧琪看着父子俩相携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她手中的伞微微倾斜,雨水打湿了她的肩头。
塔身某处忽然闪过一道微光,转瞬即逝。
03
春去秋来,西湖的荷花开了又谢。
郑婧琪坐在孤山的一处亭子里,远远望着金山寺。
程鹤轩正在寺中的学堂读书,这是她特意安排的。
自从三年前清明那日后,她便暗中守护着这个孩子。
此刻已是深夜,学堂的灯火还亮着。
她能看见少年伏案苦读的身影,那么单薄,又那么坚韧。
"姐姐,你的孩子很像你。"
她轻声自语,手中把玩着那枚温暖的玉佩。
这三年里,她不止一次想将玉佩交给程鹤轩。
可每次要现身时,都会想起姐姐的嘱咐。
"等他长大。"到底要长到多大才算长大?
亭外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带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郑婧琪眼神一凛,指尖青光微闪。
有妖物在附近,而且道行不浅。
她悄无声息地跃下亭子,循着气息追去。
果然,在通往学堂的小路上,一团黑气正在盘旋。
那是一只修炼百年的魇妖,最喜吸食读书人的精气。
黑气中露出两只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学堂的窗户。
郑婧琪现出原形,青鳞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滚开。"
她吐出蛇信,妖气瞬间笼罩整条小路。
魇妖发出刺耳的尖啸:"区区蛇妖,也敢拦我?"
"这里面的人,你动不得。"
郑婧琪张开手,青光在掌心凝聚成剑。
魇妖狂笑着扑来,黑气中伸出无数利爪。
她挥剑迎上,青黑两道光影在夜色中激烈碰撞。
二十年的修行,让她的功力精进不少。
不过十招,魇妖便败下阵来,仓皇逃窜。
郑婧琪没有追赶,她感受到另一股气息。
转身望去,法海站在不远处的松树下。
"大师看了多久?"她恢复人形,淡淡问道。
法海手持禅杖,月光照亮他满是皱纹的脸。
"刚好看到郑施主大展神威。"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郑婧琪整理着被风吹乱的长发。
"大师既然在场,为何不出手?"
"老衲想看看,郑施主这些年的长进。"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法海向前走了几步,禅杖点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孩子近日可有异常?"
郑婧琪心中一紧:"大师何出此言?"
法海望向学堂的灯火,目光深邃。
"他身负仙妖之血,易招邪祟。"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就像二十年前那样。"
郑婧琪突然想起,姐姐被镇压前,杭州城确实妖邪频出。
当时他们都以为是因为水漫金山惊动了四方妖物。
可现在想来,似乎另有蹊跷。
"大师知道原因?"
法海却不再回答,转身步入松林。
"好生看护那孩子。"
他的声音随风飘来,带着说不清的沉重。
郑婧琪独自站在月光下,心中疑窦丛生。
她抬头望向雷峰塔,塔顶有一缕青光一闪而过。
那是姐姐的气息,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04
五年时光如白驹过隙,程鹤轩已是翩翩少年郎。
郑婧琪坐在茶楼二层的雅座,望着下面热闹的街市。
今日是乡试放榜的日子,程鹤轩就在人群中。
她看见少年挤到榜前,从后往前一个个找自己的名字。
手指在碰到"程鹤轩"三个字时猛地顿住。
解元。他中了头名解元。
围观的百姓纷纷道贺,程鹤轩却显得很平静。
他只是抬头望向雷峰塔的方向,深深作了个揖。
郑婧琪知道,他在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这些年来,这孩子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坚定。
每次考试前,他都会去塔前站一会儿。
仿佛能从冰冷的砖石中汲取力量。
"青姨。"
程鹤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茶楼,站在雅座门外。
郑婧琪示意他进来,递过一杯刚沏的龙井。
"恭喜。"
程鹤轩接过茶盏,指尖因为激动微微发抖。
"下一步就是会试了。"他轻声说,"我会更努力。"
郑婧琪看着他已经褪去稚气的脸庞,忽然有些恍惚。
太像了,这孩子的侧脸简直和姐姐一模一样。
"鹤轩,你可还记得母亲的样子?"
程鹤轩摩挲着茶盏边缘,眼神黯淡。
"记得不太真切了,只记得她很温柔。"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已经褪色的手帕。
上面绣着几枝素净的白梅,针脚细密工整。
"这是母亲留下的。"
郑婧琪认得这方手帕,是姐姐最心爱之物。
她心中一动,终于取出那枚贴身收藏的玉佩。
"这个,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程鹤轩接过玉佩,触手的温热让他微微一怔。
"这是?"
"你母亲说,等你长大交给你。"
玉佩在阳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上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
程鹤轩仔细端详着,忽然低呼一声。
"这上面刻的是雷峰塔的图样。"
郑婧琪凑近细看,果然发现纹路组成了塔的形状。
只是这塔与现在的雷峰塔有些不同,塔顶多了一颗珠子。
"你母亲可曾说过什么?"她急忙问。
程鹤轩努力回忆:"母亲说过一个故事..."
他说,小时候母亲总讲雷峰塔下压着白蛇的故事。
但母亲说的版本和别人不一样。
在母亲的故事里,白蛇是自己走进塔里的。
因为她要保护更重要的人。
郑婧琪手中的茶盏差点摔落。
原来姐姐早就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孩子真相。
只是当时年幼的程鹤轩,如何听得懂其中的深意。
"青姨,母亲的故事是真的吗?"
面对少年清澈的目光,郑婧琪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法力波动。
是法海。他就在附近。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勉强笑了笑。
"等你考上状元,亲自去问母亲吧。"
程鹤轩握紧玉佩,重重点头。
窗外忽然下起太阳雨,西湖上泛起朦胧雾气。
雷峰塔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海市蜃楼。
郑婧琪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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