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一堵墙能成为邻里战争的导火索。

搬进这套老小区二手房时,我还为找到性价比高的房子欣喜。直到第一个冬天降临,奇怪的温暖从对门飘来。

邓秀玉家总是敞着门,屋内暖意扑面而来。可她家门口,从不见暖气缴费通知单。

我隐约觉得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第二年冬天,她笑着拍我肩膀:“小王啊,你就是太老实。这年头,会过日子的人都懂得借力。”她眼里闪着精明的光。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寒意从脚底升起,不是来自天气。

我沉默着点头微笑,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凝固。两年时间,足够看清一个人,也足够酝酿一个决定。

第三年秋天,施工队开进了我家。邓秀玉探着头问:“装修呢?”我淡淡答:“嗯,做点防潮处理。”

她露出那种熟悉的、看冤大头的笑容。

直到入冬后第八天的深夜,凄厉的尖叫划破寒冷——

“漏水了!又爆了!”

第四次了。我站在自家温暖的客厅里,听着对门慌乱的脚步声和水流声,墙上的温度计稳稳停在22℃。

这堵墙,终于学会了只温暖该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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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拿到房产证那天,我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了很久。

二十八岁,工作六年,首付掏空了所有积蓄。这是我在这个城市安身的第一个角落。

老小区,九层板楼,我住七楼。1998年的建筑,外墙灰扑扑的,但户型方正,朝南。

对门702住着一对中年夫妻。搬家具那天,女人热情地过来搭手。

“新邻居呀?我姓邓,邓秀玉。这是我老何,何学军。”

她约莫五十出头,烫着细卷发,碎花罩衫,说话时眼睛总在打量。何学军只是点点头,继续低头搬箱子。

“谢谢邓姐。”我递过一瓶水。

“别客气,远亲不如近邻嘛。”她拧开瓶盖,“这房子之前那家搬得急,听说孩子上学换学区房了。”

我笑了笑。确实买得仓促,但价格合适。

第一个月相安无事。偶尔在楼道碰见,邓秀玉总会多聊几句。

“小王一个人住?做什么工作的?”

“在广告公司做策划。”

“哎哟,白领呀。年轻真好。”她眼神里有些说不清的东西,“这楼隔音一般,晚上电视声小点啊。”

我愣了下,点头应下。其实我很少看电视。

十一月,暖气试水通知贴出来了。我到物业交了全款,两千四百元。

供暖第一天,家里渐渐暖和起来。我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翻书。

门外传来邓秀玉的笑声,接着是她家开门的声音。一股明显的暖流从门缝涌进楼道。

我有些诧异。这么冷的天,她家怎么敞着门?

透过半开的门,我看见她家客厅亮着灯,邓秀玉穿着单薄的毛衣,正和何学军说着什么。

之后的几天,我发现规律:每天早晚,她家总会开门半小时左右。屋里暖意洋洋。

有次下班回来,正碰见邓秀玉站在门口。

“邓姐,你家不冷啊?门开着。”我随口问道。

“通风嘛,老关着门闷得慌。”她笑容自然,“你家挺暖和的吧?咱们这楼供暖还行。”

我点头,心里却闪过一个念头:没见过她家贴缴费单。

十二月底,寒潮来袭。气温骤降到零下十度。

我加了床被子,暖气片烫手,家里倒是温暖如春。

深夜去扔垃圾,发现对门依然留了条缝。里面电视声很大,暖黄灯光漏出来。

回屋时,我下意识摸了摸两家之间的墙壁。温的。

不,是热的。

02

春节前,小区物业组织扫雪。我在单元门口遇见了邓秀玉。

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拿着小铲子,动作慢悠悠的。

“小王也来扫雪呀?年轻人就是积极。”

“应该的。”我埋头铲雪。

扫到一半,她凑过来,压低声音:“今年暖气费涨了没?”

“还是两千四。”

“啧,真不便宜。”她摇摇头,“我家就没交。”

我手上动作顿了顿。

邓秀玉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看啊,这老房子设计有问题。你家交钱烧暖气,热量顺着墙就传到我家了。”

她得意地眨眨眼:“我家客厅和你家卧室就隔一堵墙,你那屋暖气片一热,我这边就暖和了。”

我直起身,看着她。

“邓姐,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她理直气壮,“开发商建的墙不保温,能怪我吗?再说了,热量自己跑过来的,我又没去你家偷。”

她拍了拍我肩膀,羽绒服发出窸窣声:“小王啊,你就是太年轻,太老实。这年头,会过日子的人都懂得借力。”

雪落在她卷发上,迅速融化。

“你看我家,冬天穿单衣就行。老何以前关节不好,现在都好了。”她越说越起劲,“你家那暖气费,交得有点冤。”

我心里堵得慌,却只是笑了笑:“没事,图个心安。”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爱面子。”她摇摇头,“面子值几个钱?省下的才是自己的。”

何学军从楼里出来,默默接过她手里的铲子。

邓秀玉还在说:“我家电费也省了,空调都不用开。对了,你家电费多少?”

“一个月一百多吧。”

“你看,我家才七八十。”她像分享什么秘诀,“日子要精打细算。你以后就知道了。”

她转身往楼里走,又回头补充一句:“不过你也别跟别人说啊,这事知道的人多了不好。”

我站在雪地里,看着她的背影。

铲子扎进雪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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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开春后,我找了个周末去物业办公室。

接待我的是维修主管谢波,四十多岁,皮肤黝黑,手上总有洗不掉的油污。

“谢师傅,我想问问咱们楼暖气管线的事。”

“哪户?什么问题?”他翻开登记本。

“702,我家的。就是好奇暖气热量损耗大不大。”

谢波抬头看我一眼,合上本子:“直说吧,是不是发现热量往对门跑了?”

我愣住了。

他笑了笑,点了根烟:“你不是第一个来问的。这栋楼三单元和五单元也有类似情况。”

“怎么回事?”

“九几年建的楼,那时候标准低。”他吐出口烟,“有些户型之间的隔墙,里面是空心的,还连着通风道。你家烧暖气,热量就顺着墙体和空腔往隔壁跑。”

我手指微微发凉:“能解决吗?”

“除非把墙扒了重砌,或者做内保温。”谢波摇头,“但都是大工程,自己掏钱,万把块下不来。”

“物业不管?”

“公共区域我们管,户内自己负责。”他叹气,“前年五单元两家因为这事吵到社区,最后也不了了之。”

窗外传来孩子的嬉闹声。

“对门703知道这事吗?”我问。

谢波意味深长地看我:“邓秀玉?她比谁都清楚。她家住了十几年,上一户702的业主就找过她。”

他压低声音:“当时闹得挺僵,后来那家人搬走了。你这房子买的时候,中介没提?”

我摇摇头。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前房东卖得急。

“她家一直不交暖气费?”

“至少五年没交了。”谢波弹了弹烟灰,“我们贴过催缴单,她说家里不用暖气,我们也没法强制。”

“可她在蹭暖。”

“是啊,但怎么证明?”他摊手,“她说家里靠阳光,靠做饭的热气,你能怎么办?测温?取证?难。”

离开物业办公室时,谢波叫住我。

“小王,听我一句。要么忍,要么狠。中间状态最难受。”

我道了谢,慢慢走回家。

楼道里碰见邓秀玉买菜回来,塑料袋里露出芹菜叶子。

“小王出去啦?”

“嗯,去物业交垃圾清运费。”

她笑容满面:“是该交,物业服务还行。对了,你家夏天开空调吗?我家一般不开,省电。”

我没接话,只是笑笑。

开门进屋,关上门的瞬间,我靠在门板上。

手摸向墙壁。春天了,墙是凉的。

但冬天呢?

04

第二个冬天来得格外早。

十一月刚过半,寒风就卷着枯叶扑向窗户。供暖第三天,家里温度稳定在二十度左右。

我买了温度计挂在客厅墙上。

有天晚上加班回来,已经十点多。楼道里灯坏了,声控的,需要用力跺脚才亮。

正要开门,对门突然开了。

邓秀玉穿着珊瑚绒睡衣,手里端着水杯。

“小王才下班啊?真辛苦。”

“嗯,有个项目赶工。”我掏出钥匙。

“你家暖气挺足的吧?我家今天都有点凉了。”她说。

我动作停住:“邓姐家不是不交暖气费吗?”

“是不交啊,但往年这时候,靠着你家墙的那屋可暖和了。”她皱眉,“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暖气开小了?”

我气笑了:“邓姐,我家暖气开大开小,是我的事吧?”

“哎哟,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连忙摆手,“就是觉得奇怪。你说热量会不会从别家跑了?”

我没说话,开门进屋。关门时听见她小声嘀咕:“年轻人就是脾气大。”

那一夜我没睡好。

周末,我决定试着沟通。买了点水果,敲开702的门。

邓秀玉很热情:“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

她家确实暖和。我特意看了眼客厅温度计:21℃。和我家一样。

“邓姐,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下。”我斟酌着开口,“关于暖气的事……”

“暖气怎么了?”她削苹果的手没停。

“我家这两年暖气费交着,但热量好像损耗比较大。物业说可能是墙体的问题。”

“哎呀,老房子都这样。”她递过苹果,“我家也受影响啊,夏天你家开空调,冷气也往我家跑呢。”

我愣住了。她从没提过这个。

“所以是互相的嘛。”她笑得很自然,“邻里之间,互相体谅。你家年轻人在家时间短,我家老何退休了,整天在家,更需要暖和点。”

何学军坐在阳台躺椅上,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

“邓姐,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分摊一部分费用?”我尽量委婉,“或者您家也交点,这样……”

“小王啊。”她放下水果刀,“这话就不对了。热量自己跑过来的,又不是我偷的。再说了,法律也没规定必须交吧?”

她语气依然温和,眼神却冷了些。

“你要觉得亏,可以少交点嘛。或者把暖气关小点。”她站起身,“我厨房还烧着水,你先坐。”

这是送客的意思。

我放下没动的苹果,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说:“对了小王,你家最近是不是装修了?好像有点味道。”

“没有啊。”

“哦,那可能我闻错了。”她笑着关上门。

那笑容,和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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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第二年春天,我开始有计划地收集信息。

首先是房屋结构图。我托朋友在城建档案馆找到了这栋楼的原始图纸。

打印出来的蓝图铺在茶几上,我一点点对照。谢波说得没错,702和703之间的墙体,标注着“轻质隔墙,内含通风道”。

红色虚线像血管,连接着两个空间。

接着是保温材料市场调研。周末我跑遍了建材城,记下各种材料的性能和价格。

聚苯板、岩棉、聚氨酯发泡……每平米的报价从八十到两百不等。

一个销售员问我:“姑娘,你是要做外墙保温?”

“内墙。”

“内墙?”他诧异,“那得多厚才行,占地方啊。除非是特殊需求。”

“什么特殊需求?”

“比如隔壁特别吵,或者……”他压低声音,“隔壁不交暖气费,蹭你家热量。”

我抬头看他。

他笑了:“常见。老小区很多这种纠纷。我们做过好几家,做了内保温后,隔壁冬天冻得够呛。”

“效果怎么样?”

“立竿见影。”他比划着,“但得做到位,墙角、门窗洞口都要密封。最好找专业队伍,自己弄容易留缝隙。”

我记下了他推荐的施工队联系方式。

夏天,我以想装修为名,请了位建筑工程师朋友来看房。

李工拿着红外测温仪在屋里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主卧墙前。

“这墙冬天是不是特别热?”

“嗯,像暖气片。”

“空腔对流。”他敲了敲墙面,“热量在你家这边加热空腔空气,热空气上升,从上面缝隙进入她家,冷空气从下面补充进来。循环上了。”

他算了算:“你家至少30%的热量跑过去了。”

“做内保温能解决吗?”

“能,但得彻底。”他蹲下看墙角,“要把所有外墙和内隔墙都做,特别是这面共墙。保温层至少五厘米厚,加上饰面,会损失七八厘米空间。”

“值得吗?”

李工看我一眼:“看你图什么。如果只为省钱,三万多投入,靠省暖气费得十几年才回本。”

“如果为争口气呢?”

他笑了:“那值。有些人不吃点亏,永远学不会尊重边界。”

送走李工后,我站在客厅中央环顾。

这套房子不大,八十九平米,每一寸空间都很宝贵。损失七八厘米,房间会明显变小。

但我更无法忍受的是,每天晚上,我花钱买来的温暖,正源源不断流向那个嘲笑我的人。

两年了。

每次在楼道遇见邓秀玉,她总要问一句:“今年还交暖气费啊?”

然后露出那种笑容。

我已经能平静地回答:“交啊,习惯了。”

然后看着她眼里闪过“冤大头”三个字。

秋天,落叶再次铺满小区道路时,我拨通了施工队唐师傅的电话。

06

唐健带着两个徒弟来看现场,是九月初。

他五十岁左右,粗糙的大手在墙面上摸索,眼神专业而专注。

“姑娘,你想好了?这工程不小,全屋做下来得拆一遍。”

“想好了。要最有效的方案。”

他报了几个数字:“保温材料用B1级阻燃聚苯板,五公分厚。墙面基层要处理,阴阳角要包,门窗洞口要密封。全部做完,大概三万二。”

“多久能完工?”

“半个月。得一层层做,不能赶工,不然容易空鼓开裂。”

我点头:“行,什么时候能开始?”

“下周一。”他顿了顿,“施工期间噪音灰尘都大,你得跟邻居打个招呼。”

“特别是对门。”他补充道,“这面共墙施工时,敲敲打打的,人家肯定有意见。”

我笑了:“没事,我会处理。”

周一早上七点,唐健准时敲门。面包车停在楼下,卸下成捆的板材和工具。

电钻响起第一声时,对门开了。

邓秀玉探头出来:“小王,这是装修?”

“嗯,做点防潮处理。”我按照想好的说辞,“墙面老是返潮,趁天还没冷弄一下。”

“防潮要这么大动静?”她怀疑地看着工人搬进来的板材。

“老房子嘛,彻底点好。”我转移话题,“邓姐放心,工作日白天施工,周末停工,尽量不影响大家。”

她哦了一声,但没关门,一直看着。

中午,工人们休息吃饭。邓秀玉又出来了。

“小王,你这材料看着挺厚啊。防潮要这么厚的板子?”

唐健接过话:“大姐,这是保温板,防潮保温一体化的。”

“保温?”她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冬天保暖用?”

“对,做了之后屋里更暖和,还省暖气。”唐健老实回答。

我心脏一跳。

邓秀玉眼睛亮了:“那敢情好。我家也有点冷,要不……”

“邓姐,这是内保温,只能做自己家里面。”我及时打断。

“哦。”她眼神黯了下,随即又笑起来,“那你家以后更暖和了。不过小王啊,你这投入不小吧?得多久才省回来?”

“没细算,图个舒服。”我说。

她摇摇头,压低声音:“要我说,你真不会算账。三万块,够交十几年暖气费了。年轻人就是爱折腾。”

她转身回屋,关门时还嘀咕着:“冤大头。”

唐健看看我,又看看对门,似乎明白了什么。

“姑娘,对门是不是……”

“唐师傅,咱们抓紧施工吧。”我平静地说。

电钻再次响起,掩盖了所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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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施工进入第二周,开始处理共墙。

唐健特意选在工作日白天,但这个时间楼里仍有不少退休老人和在家带孩子的宝妈。

敲击声在空心墙里回荡,像沉闷的鼓点。

邓秀玉第三次找上门,这次脸色不太好看。

“小王,这动静太大了。我家老太太心脏不好,能不能轻点?”

“抱歉邓姐,拆旧墙面是得敲,明天就结束了。”我递过一盒点心,“这点心您拿着,替我跟阿姨道个歉。”

她接过点心,脸色缓和些,但眼睛往屋里瞟。

墙面已经铲掉表层,露出灰色的砌体。工人们正在固定龙骨。

“这是要架架子?”

“嗯,固定保温板。”我挡在门口,没让她进去。

“做得挺厚啊。”她踮脚看,“这得占不少地方吧?你家客厅本来就小。”

“还好,为了效果嘛。”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小王,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

“什么?”

“就是……那些闲话。”她眼神飘忽,“有人说我家蹭你家暖气。你可别信啊,老房子都这样,互相传热。”

“我没听说。”我微笑。

“那就好。”她拍拍胸口,“邻里之间要信任。我家真没占你便宜,你看我家也暖和,那是因为朝南,阳光好。”

“嗯,邓姐家阳光确实好。”

她满意地点头,转身走了。走到一半又回头:“对了,你家这装修,不会把墙上的热量都捂在自己家了吧?”

问题来得直接。

我面不改色:“防潮层而已,应该不影响传热吧。热量该跑还是会跑的。”

“那就好。”她像是松了口气,“我就怕影响邻里关系。远亲不如近邻嘛。”

门关上后,唐健从屋里出来。

“这大姐挺有意思。”

“怎么?”

“明明担心得要命,还装不在乎。”他点了根烟,“姑娘,你这招够狠。等冬天来了,她家那温度……”

“唐师傅,我只是处理自家墙面。”我平静地说。

他笑了:“对,自家墙面。”

完工那天,唐健做了最后的检查。所有墙面覆盖着白色的保温板,再抹上石膏层,还没刷漆,但已经平整。

他用红外测温仪测试。关闭所有门窗一小时后,室内温度比室外高八度。

“效果不错。等刷上漆,再装上门窗密封条,冬天至少能省三分之一暖气。”

我付了尾款。三万一,比预算少一千。

送走施工队,我一个人站在焕然一新的客厅里。房间确实小了一圈,但莫名地让人安心。

国庆节前,我请了油漆工把墙面刷成浅灰色。

邓秀玉路过时,站在门口看了很久。

“挺好看的。花了多少钱啊?”

“没多少。”我含糊道。

“值吗?”她又问。

我转头看她:“邓姐觉得呢?”

她愣了下,笑笑:“你喜欢就值。不过要是我就不会花这钱,老房子嘛,凑合住就行了。”

我没说话,继续刷墙角。

她站了一会儿,没趣地走了。

十月底,寒流来了第一波试探。气温降到五度。

我开了半天暖气试了试。两个小时后,客厅温度升到二十二度,稳定在那里。

摸了摸共墙。温的,但不烫手。

保温层像一道沉默的屏障,把温暖锁在了这边。

08

正式供暖是十一月十五日。

今年冬天来得早,七号就飘了第一场雪。到供暖日,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五度。

我像往年一样交了暖气费。两千四百六十元,比去年涨了六十。

缴费单贴在门上时,邓秀玉正好出门。

“又交啦?”她扫了一眼单据。

“嗯。”我撕下回执。

“你这装修白做了?不是能省暖气吗?”她语气里有点幸灾乐祸。

“习惯了,开着踏实。”我说。

她摇头:“还是年轻,不会过日子。”

供暖第一天,我家温度计升到二十三度。保温效果明显,往年要烧一整天才能到这温度。

对门依然敞着门通风。但这次,没有暖流涌出。

我特意在门口站了几秒。她家客厅看起来和往常一样,邓秀玉穿着毛衣在拖地。

但空气是凉的。

第三天,气温降到零下八度。

我在楼道碰见何学军,他穿着厚厚的棉袄,手里提着超市袋子。

“何叔,买菜啊?”

他嗯了一声,低头匆匆走过。耳朵冻得通红。

第七天,寒潮预警发到了手机上。预计夜间气温零下十二度,体感温度更低。

物业群里有通知,提醒大家做好水管防冻。

谢波发了条特别提醒:“701-706的住户请注意,咱们这侧是风口,水管容易冻,晚上可以稍微开点水龙头滴水。”

我睡前把厨房和卫生间的水龙头都拧开一点点,听着细微的滴水声入睡。

半夜被吵醒。

先是“砰”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爆了。接着是女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