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67.7℃是什么概念？把一杯开水泼向空中，水还没落地就变成冰晶，人在室外呼吸几分钟，睫毛就会冻成白色冰柱。这不是科幻电影里的末日场景，而是西伯利亚小镇奥伊米亚康每年冬天的日常。
1300万平方公里的西伯利亚，比整个中国还大三分之一，却只生活着3000多万人。从每年10月到次年4月，长达7个月的极寒冬季里，这片土地上的居民是怎么活下来的？
冷到什么程度？人类生存的极限测试场
我们平时说的"冷"，和西伯利亚的冷，根本不是一回事。
北京最冷的时候大概零下十几度，哈尔滨极端情况能到零下三十度，而西伯利亚的萨哈共和国，冬季平均气温就在零下40℃到零下50℃之间徘徊。
1933年2月6日，奥伊米亚康村测得零下67.7℃的极端低温，至今仍是人类有永久居民点的最低温度记录。
这种冷，会让很多我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变得不可能。
汽车在这里如果熄火超过几分钟，发动机就会被冻住，再也打不着火。所以当地人要么把车停在有暖气的车库里，要么就24小时不熄火让发动机一直运转。
水银温度计在这里完全失效，水银在零下39℃就会凝固，所以当地只能用酒精温度计或电子测温设备。手机电池在零下20℃以下就开始罢工，零下40℃时几乎瞬间没电，当地人出门必须把手机贴身放在最里层衣服口袋，靠体温维持它的基本运转。
在这种极端低温下，感冒反而变得罕见。为什么？因为绝大多数病毒和细菌在零下40℃以下根本无法存活。西伯利亚冬季的空气几乎是"无菌"的，病原体早就被冻死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冻伤和失温才是真正的杀手。裸露的皮肤在零下50℃的环境中暴露超过1分钟，就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冻伤；如果遇到风寒效应，实际体感温度还会再降20到30度。
这就是西伯利亚的冬天，不是"冷"，是"冷到接近物理法则边界"的极限生存环境。
房子怎么盖？在"永冻土"上建造生存堡垒
在这种极寒之地建房子，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不是保暖，而是地基。
西伯利亚大部分地区覆盖着永久冻土层，深度从几十米到几百米不等。雅库茨克地下的永冻土厚度超过300米，这些冻土已经保持冰冻状态上万年。听起来很稳固，对吧？但问题恰恰出在这里，如果你像在普通土地上那样直接把房子盖在地面上，房屋散发的热量会慢慢融化下方的冻土，地基就会塌陷、倾斜，整栋楼可能在几年内变成危房。
1960年代，苏联在西伯利亚进行大规模工业化建设时，就吃过这个亏。当时按照传统方式建造的不少建筑，不到十年就出现了严重的地基下沉，有的整面墙出现手掌宽的裂缝，有的楼干脆倾斜成了"比萨斜塔"。
后来工程师们想出了一个办法：把房子"架起来"。
现在西伯利亚城市里的绝大多数建筑，都是立在一根根混凝土桩子上的。这些桩子深入冻土层十几米甚至更深，而房屋底部与地面之间留出1到2米的架空层。这个空气夹层的作用是"隔热"，让房子的热量无法传导到下方的冻土，从而保持地基稳定。你走在雅库茨克街头，会发现几乎所有的楼房下面都是"悬空"的，这种景象在全世界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到。
但架空层又带来了新问题，暴露在零下50℃空气中的供水管道、暖气管道和下水管道怎么办？
答案是"集中供暖管网高架化"。在雅库茨克和诺里尔斯克等城市，所有的公共管道都不埋在地下，而是架设在地面之上，用厚厚的保温材料包裹起来，沿着街道两侧延伸。
热水和暖气从集中供热站出发，通过这些高架管道输送到每家每户。管道内的水温必须保持在70℃以上，一旦温度下降或流速变慢，几小时内就可能冻结爆裂。所以整个供暖系统必须24小时不间断运转，中途绝不能停。
至于房屋本身的保暖结构，标准做法是墙体厚度至少50厘米以上，采用多层隔热材料，窗户必须是三层甚至四层中空玻璃。传统的萨哈族木屋更夸张，原木墙体厚度能达到70厘米，木头之间用苔藓和动物毛发填充缝隙，屋顶铺设厚厚的土层和草皮，整栋房子就像一个巨大的保温箱。
现代建筑的取暖方式主要依赖集中供暖和燃气锅炉，而偏远村庄则仍在使用传统的燃木或燃煤火炉。奥伊米亚康村的居民每户每年冬天要烧掉15到20立方米的木柴，这些木材通常在夏天就要备好，否则冬天树木被冻得比石头还硬，根本砍不动。
食物从哪来？
在漫长的7个月里，西伯利亚的土地完全冻结，任何农作物都无法生长。那当地人吃什么？
主要靠肉和鱼，以及"天然冰箱"储存的一切。
萨哈共和国居民的传统饮食结构中，肉类和鱼类占比高达70%以上，这不是偏好问题，而是地理决定的生存策略。
驯鹿肉、马肉是最主要的蛋白质来源，养驯鹿的游牧民族至今仍在西伯利亚北部延续着千年前的生活方式。驯鹿全身都是宝：肉用来吃，皮用来做衣服和靴子，骨头可以做工具，连血都是珍贵的营养补充剂。
生吃冻鱼是萨哈人的传统美食，叫做"斯特罗加尼纳"（Stroganina）。做法很简单：把刚从冰下捕获的鱼直接拿到户外冻硬，然后用刀削成薄片，蘸盐直接生吃。这种吃法在零下50℃的环境下完全没问题，细菌根本无法存活，而鱼肉在极低温下反而能更好地保持鲜味。当地人形容这种口感是"冰淇淋一样入口即化，但满嘴都是鲜甜"。
至于储存问题，西伯利亚人有一个全世界最简单也最可靠的方案：地窖。
这里的地窖不用任何电力设备，纯粹利用永冻土的恒温特性。在地下挖一个两三米深的洞，洞里的温度常年维持在零下10℃到零下15℃之间，比室外暖和，但又足够冷，能保证肉类和鱼类一整年不腐烂。每户人家的地窖里都储存着足以支撑一个冬天的食物：整条的冻鱼、一扇扇的驯鹿肉、马肠香肠、冻奶块。
当然，现代西伯利亚人也不是完全靠传统方式生活。雅库茨克这样的城市有超市，货架上有从莫斯科或中国运来的蔬菜、水果、面包、奶制品。但这些东西的价格是俄罗斯欧洲部分的2到3倍，因为运输成本太高。一公斤西红柿在雅库茨克冬天能卖到400卢布（约合人民币32元），普通家庭根本吃不起新鲜蔬果，只能依赖腌菜、干货和维生素补充剂。
出门怎么办？零下60℃的交通与日常
在极寒地区，出门本身就是一件需要严肃对待的事。
服装是第一道防线。萨哈人传统的冬装是驯鹿皮制成的长袍、帽子和靴子，这种服装被称为"这世界上最保暖的衣服之一"，保暖性能超过任何现代化纤面料。驯鹿的中空毛发结构能锁住大量空气，形成天然的隔热层。一件传统萨哈驯鹿皮大衣可以让穿戴者在零下50℃的室外待上几个小时不失温。
但这种衣服有两个问题：一是价格昂贵，一件好的驯鹿皮大衣需要两到三头驯鹿的皮才能缝制，价格相当于一个普通萨哈家庭好几个月的收入；二是城市居民越来越多选择现代羽绒服和防寒服，驯鹿皮制品逐渐变成"旅游纪念品"和"节日礼服"。
雅库茨克现在流行的穿着方式是"多层叠穿"：最里层是吸湿排汗的保暖内衣，中间层是羊毛衫或抓绒衣，最外层是厚重的羽绒服或皮草大衣。关键部位——头、脸、手、脚——必须全部包裹严实。当地人冬天出门的标配是毛皮帽、护脸面罩、双层手套和毛毡内衬的雪地靴。
交通是另一个大问题。西伯利亚没有全年贯通的公路网络，很多道路只在冬天才能使用。
这听起来很奇怪，但逻辑是这样的：西伯利亚有大量的河流和沼泽，夏天根本无法通行；只有当河流和沼泽全部冻结成坚硬的冰面，才能变成天然的"冬季公路"。这种季节性道路在俄语里叫"zimnik"，每年从12月开到次年3月，是西伯利亚许多偏远村庄唯一的对外通道。
与此同时，在一些冻土未充分封冻或森林沼泽密布的地带，当地居民，尤其是北方少数民族，依然依赖驯鹿拉雪橇作为古老而可靠的出行方式。驯鹿不仅能穿越松软的深雪，还能在车辆难以通行的脆弱冰面与苔原上稳步前行，成为冬季公路网络之外的重要补充。
雅库茨克市区的勒拿河是城市与外界连接的唯一通道。夏天靠渡轮，冬天河面冻结后直接在冰上开车，春秋两季河面结冰不稳或者融化时，这座50万人的首府城市就变成了"孤岛"，可能几周内没有任何车辆能进出。好在，这一局面即将迎来改变，勒拿河大桥已于2024年动工建设，计划于2028年通车，到时将改变这里人们的出行困境。
结语
有人把西伯利亚的冬天比喻成"一场长达7个月的围城"，不是敌人在围，而是自然在围。在这场围城里，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学会与严寒共处，学会预判风险，学会敬畏那些我们在温暖地区想象不到的极端。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