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小伙周屿的版纳毕业旅行,在告庄夜市走到了最后一晚。他揣着工作第一年攒下的六万八年终奖,本想给爸妈买点特产,却在夜市最角落的摊位,被一块黑黢黢的石头绊了一下。那石头就扔在一筐“缅甸奇石”边上,两个拳头大,通体墨黑,皮壳粗糙得像煤渣,沾着泥,唯一特别的是对光看,某个角度隐约有条极细的、头发丝般的银线。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正刷着手机。“老板,这黑石头……也是卖的吗?”周屿蹲下,顺手拿起来,手心一沉。
“哦,那个啊。”摊主瞥了一眼,“莫湾基的黑乌砂,公斤料里的公斤料,打灯都不吃光。前两天有个老缅顶三百块饭钱塞给我的。你想要?给六百八拿走,当个旅游纪念。”
周屿没玩过石头,但学设计的他对形态敏感。这块“煤块”的形状,和他老家雨花石里最不起眼的那种很像,但重得多。那条银线,在夜市混乱的灯光下,偶尔闪过一星子极冷的锐光。鬼使神差地,他问了句:“能切吗?”
摊主乐了:“小伙子,这破石头有啥好切的?工费都比它贵。你真要切,前面有机器,给两百块帮你解一刀看看,死了心也好。”
周屿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毕业工作的压抑,或许是旅途将尽的放纵。他付了六百八,抱着石头去了切料摊。摊主老杨正闲着,接过石头掂了掂,又用指甲刮了刮那条银线,摇头:“皮壳松,砂发软,新场口的东西。小兄弟,这钱扔水里了。咋切?”
“顺着……顺着这条银线切吧。”周屿指着那条细线。
机器一响,围过来几个看热闹的散客。第一刀薄薄地切下,露出灰白的、颗粒粗大的肉质。“垮咯!”旁边有人起哄。周屿心一凉。老杨泼了盆水,就着灯光看了看切面,“咦”了一声。他关掉机器,用手电紧紧贴着新切面,斜着一个很刁的角度打光,光在灰白肉里艰难地渗进去一点点,但在某个极薄的层面下,似乎有东西把光“挡”回来一点,泛起一抹极其幽深的、墨绿的反光。
“有戏!”老杨声音变了,他这次画线异常谨慎,贴着第一刀切面,平行往里只进了两毫米。第二刀切下,石片取下的瞬间,老杨手一抖,石片“啪”地掉进水泥地上的水盆里。他愣了两秒,颤着手捞起来,在衣服上胡乱一擦,然后举起强光手电,直直地照了上去——
整个摊位,连带周围嘈杂的夜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那两毫米厚的石片,在强光下,如同一块被融化的祖母绿宝石,颜色浓、阳、正,质地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荧光强烈到几乎要刺破石片本身。是顶级“玻璃种帝王绿”,而且种老色辣,那条“银线”原来是极细的“愈合裂”,不仅没破坏玉肉,反而像是为这抹绿色描了道边。
“帝……帝王绿!满色!”老杨嗓子发干。消息比病毒传得还快。十分钟后,摊位被围得水泄不通。有本地玉商当场开价三百万要买这已切开明料的石头,周屿懵着没应。最后,一位闻讯赶来的揭阳老板,在视频连线了后方老师傅后,出价一千二百万,要连石头带那两片切片一起收走。周屿在极度恍惚中,完成了人生第一笔、也是唯一一笔百万级别的交易。
回到杭州,他给父母卡里打了三百万,让他们把老家房贷全清了。剩下的钱,他一部分存了定期,一部分在西湖边一个安静角落,盘下了一家一直喜欢的、经营不善的独立书店。书店名字他没改,还叫“雨花石”,但柜台里,多了一个密封玻璃盒,里面是那块“煤块”被切下的一小片黑色皮壳,和那两毫米厚的、价值连城的帝王绿切片,并排放在一起。切片下压着一张夜市摊主老杨后来寄给他的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小兄弟,我切了二十年石头,那天晚上,是我手最抖的一次。你这学费交得,值了。”
周屿的书店生意平平,但他很安心。有熟客问起柜台里的石头,他通常只说“旅游买的纪念品”。只有极少数时候,他会看着那抹浓绿,想起告庄夜市燥热的晚风、摊主戏谑的笑,和自己那一刻毫无理由的冲动。他后来再也没买过任何石头,他说:“人一辈子,大概只被允许像那样,完全瞎着,勇敢一次。心跳停了,石头活了。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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