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冬天的商场里，曾经象征着绝对C位的皮草店，安静得甚至有些尴尬。
很多人至今还记得那个令人咂舌的“黄金年代”，在北方乃至全国，一件皮草不仅仅是一件御寒的衣服，它是“混得好”的直接证明。
谁要是穿上一件水貂去走亲戚，那甚至能换来周围人自动让道的气场，四邻艳羡的目光就像追光灯一样打在身上，让人觉得立刻“站高了半截”。
花个三四万买一件大衣，那是实打实的“资产配置”。
它和那个年代别在腰间的摩托罗拉“大哥大”、脖子上那条沉甸甸的金项链一样，简单、粗暴、直接地向世界宣告着主人的财富实力。
可如今，这张昔日的“行走名片”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价值雪崩。
以前动辄标价三四万还要托人抢的衣服，现在三四千块钱就能拿下，价格直接跌没了十倍，堪称是脚踝斩。
当年的抢手货现在反而成了烫手山芋，甚至有人弃之如敝履。
早年间因为这行利润太厚，无数人眼红这一口肥肉，只要价格哪怕稍微高出成本线一点，商家就敢卖。
于是市场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现象：同样的一件衣服，有人喊两万，有人喊一万五，还有人敢喊八千。
价格战打得硝烟四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假货横行。
你咬着牙、跺着脚，想要在这个冬天狠狠心对自己好一点，花了上万块想买个“体面”，结果回家可能发现买到了以次充好的假货，这谁能受得了？
原本稀缺的原材料也早已不复当年。
随着大量资本疯狂涌入养殖端，曾经那个高达1200元左右的原材料价格，在人工养殖规模化后，一路狂泄到了很难超过140元的地步。
当你拿着这件衣服再去典当行或二手市场时，你会发现它真的只是一件“旧衣服”了，没人再愿意为这份曾经的“贵气”买单。
没有了保值属性，那份购买时的豪气自然也就泄了一大半。
但钱的事，说到底还只是表层，真正把皮草推下神坛的，是整个社会审美和阶层表达方式的变化。
过去大家看谁穿得厚重、穿得贵气，谁就是成功人士。现在的写字楼、地铁站、甚至是高端餐厅里，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人们的追求早就变了。
男士们更偏爱利落的羊毛大衣或者满身黑科技面料的冲锋衣，女士们则换上了轻便的短款羽绒、呢子大衣。
这是一个推崇“松弛感”的时代，“有钱人”或者说追求品质的人，更愿意把钱花在那种“我不用用力，你就知道我有品味”的地方。
几万块的定制皮鞋、一只纯手工缝制的包、一块低调但价格不菲的机械表，甚至是一件看似不起眼的限量款潮牌卫衣。
这些东西所传达出的信息是“我是谁”，是我的个性、我的审美、我的生活趣味。
相比之下，那种直接把“我有钱”三个字写在胸口的皮草大衣，显得太过于直白，甚至带着一种因为用力过猛而产生的笨拙感。
尤其是当你穿着一件大毛领走进挤得密不透风的地铁车厢，那种厚重不仅让你自己大汗淋漓，也会让周围的人感到一种压迫和违和。
从前的“人人羡慕”，在今天的语境下，很容易被解读为一种缺乏现代感的“暴发户”审美。
这种社会评价体系的改变，比降价更具杀伤力。
当大家觉得展示“轻松”比展示“富裕”更高级时，皮草那种呼之欲出的庄重感，自然就显得格格不入。
它输掉的不是保暖性——尽管现在的羽绒技术已经足够好，它输掉的是那场关于“体面”定义的争夺战。
更何况，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一件衣服如果成了负担，那离被淘汰也不远了。
以前人们把它当宝贝供着，现在谁还愿意花这冤枉精力和钱？且不说穿几次就可能出现的掉毛尴尬，粘得满身毛衣都是，光是保养就足够让人头大。
这种衣服没法水洗，只能送去专业的干洗店，洗一次动辄两三百，若是遇上复杂的污渍，费用更是让人肉疼。
如果不是为了必须撑那个场面，谁愿意给自己找这份麻烦？
一件随便扔进洗衣机或者干洗极其方便的羽绒服、冲锋衣，不仅轻盈不压身，还没那么娇气，对于只想在这个冬天舒服一点的现代人来说，性价比高下立判。
而在这一系列内因之外，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外部因素，那就是“出海口”的堵塞。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以前我们国内生产的裘皮大衣，有一大批是根本不愁卖的，因为有无数的“倒爷”活跃在中俄边境。
随着国际局势的变化、俄罗斯经济受到的制裁以及当地居民消费能力的下滑，原本该流向国外的货源只能掉头回涌国内，加上国内本就产能过剩，供需关系彻底崩盘。
以前是没货卖，现在是货多得压垮了市场。
最后，虽然养殖和销售都是合法的，但在信息透明的今天，关于皮草获取过程中的种种细节，比如为了保证毛色完整而采用的某些残酷手段，不断冲击着公众的神经。
当人们意识到，除了剥夺另一个生命，还有无数种保暖和展示美的方式时，很多人心中的天平就开始倾斜了。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一种“我不愿意为此买单”的心理自觉。
不管是设计师纷纷宣布停用皮草，还是年轻人主动选择人造毛，这种带有道德判断的消费选择，正在重塑整个时尚产业链。
所以，当我们再次路过商场里那家门庭冷落的皮草店时，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行业的低迷，更是一部微缩的社会变迁史。
那个曾经认为“有一件貂就拥有了全世界”的年代，终究是彻底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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