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周卫东,你敢不敢去敬苏主任一杯?”

陈浩用胳膊肘捅我,眼睛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那杯二锅头在灯下晃荡,像一捧烧着的火。

我脑子一热,端起杯子就走了过去。

空气里全是酒精和汗水的味道,还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说不清是香皂还是洗发水的味儿。

她抬头看我,清清冷冷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晚的酒劲,比厂里那台三吨重的水压机劲儿还大,差点把我后半辈子都给压变了形...

1996年的夏天,像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蒸笼。

红星机械厂的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子铁锈、机油和煤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种味道钻进你的鼻孔,钻进你的毛孔,时间长了,你吐口唾沫都感觉带着一股子金属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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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天晚上不一样。

食堂里飘出来的是炒菜和酒精的香味儿。葱爆羊肉,红烧带鱼,还有一盆盆堆得像小山似的花生米。

厂里拿下了南方一笔大订单,是给人家做什么罐头生产线的零件,老书记高兴,大笔一挥,庆功。

全厂最高兴的,大概就是我们钳工组。

技术难关是我们攻下来的。一台从德国进口的二手设备,宝贝似的供着,可就是水土不服,加工出来的零件,精度总差那么一点点。

厂里请了好几个专家,捣鼓了快俩月,屁用没有。

最后是我,周卫东,一个二十四岁的毛头小子,仗着喝了两瓶啤酒,跟老师傅打赌,说三天之内肯定能搞定。

我没按说明书上的来,反着搞,把一个关键的传动轴给拆了,用土办法磨了磨,又装了回去。

成了。

机器跟吃了大力丸一样,吐出来的零件,分毫不差。

所以,今晚的庆功宴,我理所当然是主角。

“卫东!好样的!”

“我们钳工组的状元!”

“来,干了这杯!”

一帮子穿着汗背心的老师傅、小兄弟,轮番上来灌我。

我这人就好个面子,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往下倒。

白酒跟白开水似的,辣味顺着喉咙一直烧到胃里。没一会儿,我就感觉脚底下有点飘,看人都是重影的。

食堂里闹哄哄的,划拳声,吹牛声,响成一片。

只有一桌显得特别安静。

那是领导席。

新来的技术副主任,苏云清,就坐在那儿。

她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二十八九岁,白净得像个瓷娃娃,穿着一身的确良的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她不像我们,身上没有机油味,只有一股干净的皂角味儿。

她端着个搪瓷茶杯,里面泡着几根茶叶,谁来敬酒,她都只是站起来,用茶杯碰一下,抿一口,然后就坐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像车间里那把最精准的游标卡尺,一丝不苟,冷冰冰的。

我烦她。

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厂里光棍汉多,私底下都说她是厂花,比挂历上的女明星还带劲。我烦她那股子劲儿。

她刚来两个月,就给我们车间立了一堆新规矩。

什么操作前要填单子,下班后工具要归位,迟到一分钟扣一块钱。我们这些干惯了活儿的工人,谁受得了这个。我因为这事儿,跟她顶过两回嘴。

她也不跟你吵,就那么看着你,眼神清清冷冷的,把你心里的火气看得一干二净。然后说:“周卫东,规定就是规定。”

那一刻,我真想把手里的扳手扔她脸上。

“卫东,想什么呢?”死党陈浩凑过来,一身酒气,“看苏主任呢?是不是觉得特带劲?”

我啐了一口:“带劲个屁,一个娘们儿,管天管地的。”

“你懂什么,这叫有味道。”陈浩嘿嘿直笑,“你看她那小腰,那小脸。你要是能让她对你笑一下,我陈浩以后管你叫哥。”

酒精这玩意儿,就是男人的胆。陈浩这么一说,我那点桀骜不驯的混劲儿就上来了。

“笑一下算什么本事。”我端起桌上一满杯白酒,晃晃悠悠站起来,“我让她当我老婆都行。”

周围一圈人立马跟着起哄。

“吹牛!”

“卫东,你要是敢,这瓶酒我们替你喝了!”

我借着酒劲,眼睛一瞪:“看着!”

我端着那杯能养鱼的二锅头,一步三晃地朝领导席走过去。

整个食堂好像都安静下来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有好奇,有看热闹,也有替我捏把汗的。

我走到苏云清面前,一米八的个子,投下的影子刚好把她笼罩住。

她正低头跟旁边的老书记说着什么,感觉到有人,抬起头。她的眼睛很亮,在食堂昏黄的灯光下,像两颗黑曜石。

我脑子嗡的一声,把准备好的词儿全忘了。

“苏主任……”我大着舌头,把酒杯往前一递,“我们技术组……敬你。这次……这次成功,你……你功劳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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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我会来敬酒。她还是老样子,站起来,端起她的茶杯。

“周卫东,这是大家努力的结果。”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平,听不出喜怒。

我看着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一股邪火猛地就从心底蹿了上来。凭什么?凭什么老子累死累活,你动动嘴皮子就成了功臣?凭什么你永远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杯我干了,你随意!”我仰起脖子,把一整杯白酒灌了下去。火辣辣的液体从喉咙冲进胃里,我感觉自己像吞下了一块烙铁。

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

我把空杯子往桌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

然后,我借着那股冲天的酒劲,咧开嘴,对着满脸错愕的苏云清,一字一顿地喊了出来:

“以后……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静止了。

划拳的停了,吹牛的闭嘴了,整个食堂死一样的寂静。我甚至能听到旁边老书记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云清那张脸上。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转红,又从红转成惨白。她嘴唇紧紧地抿着,身体微微发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先是震惊,然后是羞辱,最后是滔天的怒火。

那眼神,比淬火的钢刀还冷。

几秒钟后,短暂的死寂被一阵哄笑打破。有的人是觉得好玩,有的人是想用笑声来掩饰尴尬。

“砰!”

又是一声响。

苏云清把手里的搪瓷茶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茶水溅出来,湿了她胸前一小片白衬衫。

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那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她快步走出了食堂,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里。

我站在原地,晚风从门口吹进来,吹在我发烫的脸上。酒,好像一下子醒了一大半。

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这回,闯下天大的祸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我的头像是被大锤砸过一样,一阵阵地抽痛。嘴里又干又苦,跟嚼了半斤烟屁股似的。

我晃晃悠悠地坐起来,宿醉的后遗症让我恶心想吐。床边,还扔着我昨天那件满是酒气的工装。

昨晚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

那一声“老婆”,喊得有多响亮,我现在的后悔就有多深。

1996年,风气还很保守。在全厂几百号人面前,公开调戏一个女领导,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耍流氓,是作风问题,全厂通报批评,扣一年奖金,是跑不了的。

往大了说,要是苏云清咬死了不放,告我一个侮辱妇女,那我这工作,这前途,就全完了。说不定还得进去蹲几天。

我越想越怕,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

怎么办?

去道歉?怎么说?苏主任,我错了,我昨天喝多了,把你当我妈了?那不是找死吗。

我烦躁地抓着头发,把自己关在屋里抽烟。一根接一根,屋里很快就乌烟瘴气。我住的是厂里分的单身宿舍,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掉了漆的柜子,就是全部家当。

墙上贴着一张巩俐的电影海报,她正冲我笑。我看着她的笑,心里更烦了。

我琢磨着,要不今天先请个病假,不去上班,避避风头。等苏云清气消了点,再找个中间人,比如车间主任,去说说好话,送点礼,看看能不能把这事儿给抹过去。

我正盘算着,外面的木门突然被敲响了。

“砰!砰!砰!”

声音又急又重,一点都不客气。

我心里一哆嗦,第一反应是厂里保卫科的人来抓我了。

“谁啊?”我压着嗓子问了一句。

外面没人回答,又是几下更重的敲门声。

“妈的。”我暗骂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大裤衩,趿拉着拖鞋就过去开门。心想大不了跟他们干一架。

我猛地一下把门拉开。

门外站着的人,让我瞬间石化了。

不是保卫科的彪形大汉,也不是来叫我上班的工友。

是苏云清。

她就站在我门口,逆着光。她没穿厂里那身灰扑扑的工装,而是换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也好好梳过,用一个发夹别在耳后。

可她的脸色,比昨天在食堂还难看。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没有愤怒,反而是一种我看不懂的焦灼和……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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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彻底懵了。我设想过一万种她来找我算账的场景,比如带着保卫科,或者直接把处分通知单摔我脸上。

但她就这么一个人,堵在我家门口,这算哪一出?

我脑子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道歉。

“苏……苏主任……”我结结巴巴,点头哈腰,“我……我错了!我混蛋!我昨天喝多了,我不是人!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小瘪三一般见识……”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直接打断了。

“别说这些废话了!”她的声音又快又急,还带着一丝不易察arc觉的颤抖,“周卫东,你现在马上换衣服,跟我走一趟!”

“啊?”我张着嘴,傻在原地。这……这是什么情况?不是来批斗我的?

“去哪儿啊,苏主任?”

“有急事!”她看我磨磨蹭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人命关天的事,只有你能帮忙!”

人命关天?

我更懵了。我就是一个修机器的钳工,能帮上什么人命关天的忙?这娘们儿是不是气糊涂了,找错人了?

我迟疑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里,那股子平时高高在上的清冷劲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恳求的神色。

“周卫东,算我求你。”她咬着嘴唇,声音都放低了,“昨天的事,一笔勾销。只要你跟我走这一趟,帮我这个忙。求你了。”

“求你”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比昨晚那声“老婆”还让我震惊。

我看着她焦急的脸,心里那点小九九全没了。不管她要干嘛,这都不是演戏。

“行。”我没再多问,转身就往屋里跑,“你等我两分钟!”

我胡乱地抓起一件T恤套上,穿上长裤,脸都没洗,跟着苏云清就冲出了门。

苏云清骑来的是一辆半旧的凤凰牌自行车。她拍了拍后座,示意我坐上去。

我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让一个女领导载着,感觉浑身不自在。但情况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一屁股坐上后座,自行车晃了一下。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她的腰,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对,赶紧缩了回来,抓住了后座的铁架子。

“坐稳了!”

苏云清说了一句,脚下一蹬,自行车就冲了出去。

九十年代的城市,还没有那么多汽车。街上全是自行车,叮叮当当的车铃声响成一片。

苏云清骑得飞快,在车流里钻来钻去,像一条灵活的鱼。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吹散了我最后一丝酒意。

我坐在后面,能闻到她头发上飘来的洗发水味,淡淡的,很好闻。她的背挺得很直,即使在骑车,也保持着一种优雅的姿态。

我忍不住问:“苏主任,我们到底去哪儿?出什么事了?”

她没有回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去城西。”

城西?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厂在城东,是新建的工业区,规划得整整齐齐。而城西,是老城区,出了名的龙蛇混杂。那里都是些破旧的筒子楼和自建房,巷子又窄又深,白天都见不到太阳。更重要的是,那里是混混和地痞的天堂。

“去那儿干嘛?”我追问道。

苏云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弟弟,苏云飞。”她的声音有点低沉,“他……他出事了。”

接下来,在自行车吱吱呀呀的颠簸中,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

她的弟弟苏云飞,今年刚二十出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一直在家待着。小伙子人不坏,就是爱玩,脑子活,但总用不到正地方。前段时间,他不知怎么就跟城西那帮人混到了一起。

城西那一片,有个叫“刀疤脸”的,是那里的头儿。这人心狠手辣,靠开游戏厅、放高利贷为生,手底下养着一帮打手,没人敢惹。

苏云飞迷上了赌博电玩,在刀疤脸的游戏厅里输了不少钱。为了还钱,也为了在那帮人面前显摆自己有本事,他吹牛说自己懂无线电,会修电器。

巧了。刀疤脸前阵子花大价钱,从日本偷偷搞回来一台最新的赌博机,叫什么“水果大亨”。结果在运的路上,车颠了一下,把机器给摔了。外壳倒是没坏,但里面的主板出了问题,开不了机了。

这可是刀疤脸的摇钱树,他急得火烧眉毛。听说苏云飞会修,就把他给抓了过去,逼着他修。

“我弟弟他……他哪会修那个。”苏云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就会装个收音机,拆个电视。那东西他看都没看过。他修了两天,没修好。刀疤脸就发话了,今天太阳下山之前,要是再修不好,就要……就要剁他一只手。”

我听得心惊肉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

“那你报警啊!”我脱口而出。

“不能报警。”她立刻否定了,“那台机器是走私来的,见不得光。报警了,我弟弟也脱不了干系,他跟着他们,也干过一些……一些事。而且,刀疤脸在道上有势力,就算抓进去,关两天也就出来了。到时候,他会变本加厉地报复我们家。”

我明白了。这是个死局。

“那你找我……?”

“我弟弟昨天半夜偷偷跑出来,给我打了电话,哭着跟我说的。”苏云清的声音更低了,“他说,那机器的主板太复杂,他根本看不懂。我急得一晚上没睡。今天早上,我突然想到了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厂里都在传,说你是技术大王,没有你修不好的机器。连德国专家都搞不定的东西,你三天就拿下了。我想,你可能……可能有办法。”

我苦笑了一下。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修厂里那些傻大黑粗的机械,和修日本最新的电子赌博机,那完全是两码事。前者是力气活加经验,后者是纯粹的技术。

可看着苏云清的背影,我没把这话说出口。

她一个平时那么要强的女人,现在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能说“我不会”吗?

自行车拐进一条越来越窄的巷子。路面坑坑洼洼,两边的墙上长满了青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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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了。”苏云清下了车,脸色苍白。

我看着这地方,心里也直打鼓。这哪是仓库,这简直就是电影里的黑社会堂口。

苏云清深吸一口气,上前敲了敲铁门。

门从里面拉开一条缝,一个染着黄毛、叼着烟的青年探出头来,不耐烦地问:“干嘛的?”

“我找刀疤哥,我是苏云飞的姐姐。”

黄毛上下打量了苏云清几眼,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停,吐了个烟圈,懒洋洋地说:“进来吧。”

仓库里光线很暗,只有几扇高高的窗户透进点光,空气中全是烟味。几个和黄毛差不不多的青年,吊儿郎当地或坐或站,聚在一起打牌。

仓库的角落里,一个瘦弱的青年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看到我们进来,脸上立刻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他应该就是苏云清的弟弟,苏云飞。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背心的壮汉,双臂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我们。

而在仓库的正中央,摆着一台半人高的机器。外壳是塑料的,画着各种鲜艳的水果图案,看起来很新潮,但屏幕一片漆黑,像个死物。

这就是那台“水果大亨”。

苏云飞看到苏云清,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姐!你可来了!”

苏云清看着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苏云飞躲到姐姐身后,指着我,小声问:“姐,这位是……?”

“这是我请来的师傅,周卫东。”苏云清介绍道,“厂里最好的技术员。”

那几个打牌的青年闻声,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我这边看来。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轻蔑。

“就他?”一个家伙嗤笑一声,“看着比苏云飞还年轻,行不行啊?”

我没理他们,径直走到那台机器面前。

苏云飞跟过来,小声说:“周师傅,你……你小心点。这帮人不是好东西。那机器,我看了,主板烧了,好几块芯片都黑了,根本没法修。”

我蹲下身,打开机器的后盖。

一股子焦糊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块巨大的绿色电路板,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各种我认识和不认识的电子元件。电容,电阻,二极管,还有好几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方块,那就是芯片。

果然,如苏云飞所说,电路板的中央位置,有一片明显的烧灼痕迹,几块芯片已经鼓包变形,彻底报废了。

我心里一沉。这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这不是简单的线路问题,这是核心硬件损坏。在没有备用零件的情况下,想修好它,无异于痴人说梦。

苏云清也走了过来,蹲在我身边,紧张地问:“怎么样?周卫东,有办法吗?”

她的脸离我很近,我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眼里的血丝。她眼里的期盼,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上。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一脸惊恐的苏云飞。

我突然想起了昨晚在庆功宴上,我喊的那声“老婆”。

那时候,我只是借着酒劲,想羞辱她,想看她失态的样子。

可现在,她却把她弟弟的命,她全家的安危,都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试试吧。”我说。

我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着的一把多功能小刀,又问苏云飞:“有万用表和电烙铁吗?”

“有,有。”苏云飞连忙从一个工具箱里翻出工具递给我。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工作。

我先用万用表测量电路,试图找出故障的具体范围。仓库里很安静,只有我用探针接触焊点时发出的轻微“滋滋”声。

苏云清和苏云飞紧张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那几个混混也停止了打牌,围了过来看热闹。

“喂,小子,装模作样的,到底行不行啊?”黄毛又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我没抬头,专注地盯着电路板。这块板子的设计很精巧,比我们厂里任何设备的电路都复杂。

但我对这玩意儿有种天生的敏感。就像一个老猎人能从凌乱的脚印中分辨出猎物一样,我也能从这堆乱麻似的线路中,找到它的逻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电路板上。

我发现,烧毁的不止是那几块可见的芯片,还有一部分深层的线路也被高压电流击穿了。这才是最要命的。想要修复,必须把那些比头发丝还细的线路重新连接起来。

就在我刚刚用小刀的刀尖,刮开一处烧黑的绝缘层,准备查看下面的铜箔线路时,仓库的铁门“哐当”一声被粗暴地推开了。

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即便是在夏天,也敞着怀。

他个子不高,但异常壮硕,像一截铁塔。最骇人的是他的脸,从左边眉骨到右边嘴角,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像一条蜈蚣趴在脸上。

他一进来,整个仓库的气压都好像变低了。原来那几个吊儿郎当的混混,全都站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刀疤哥。”

他就是刀疤脸。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仓库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和蹲在我身边的苏云清身上。

他嘴角一咧,露出一口黄牙,发出一声冷笑:“哟,苏主任,这就是你找来的救兵?看着挺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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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我们走来。他脚上穿着一双军勾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他走到机器旁,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半米长的钢管。他用钢管“当当”地敲了敲机器的外壳,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可告诉你们,太阳下山之前,这宝贝要是还唱不出曲儿来……哼。”他冷哼一声,没把话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云飞吓得脸都白了,往姐姐身后缩了缩。苏云清也紧张地站了起来,把我挡在身后,鼓起勇气说:“刀疤哥,你放心,周师傅是厂里最好的技术员,他一定能修好。”

刀疤脸的目光越过苏云清的肩膀,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东西,而不是一个人。

刀疤脸突然凑到周卫东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冰冷的杀气:“小子,我不管你是谁。要是修不好,今天,你就跟你拆下来的这些零件一样,一块一块地留在这里。至于这位漂亮的主任……就得换个方式,好好‘报答’我们兄弟们的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