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慧芬,妈实在没办法了……你哥脑袋里查出了瘤子,医生说再不动手术,人就保不住了!”
电话那头,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我捏着刚签完的卖房合同,站在冷风里,手指还在发颤。
“手术费要68万,家里砸锅卖铁也只凑了12万……慧芬,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哥走啊!”
我闭上眼,眼前闪过哥哥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我对电话说:“妈,我把我那套公寓和车卖了,钱应该够了。您把账号发我。”
转账前,我提着果篮想去医院再看哥哥一眼。
经过哥哥家门口时,我却听见嫂子带笑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
“……等你小姑的钱到手,正好给你置办嫁妆。反正她迟早是外人,那套公寓不留给你,难道便宜别人?”
果篮“砰”地掉在地上,水果滚了一地。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01
我叫林慧芬,今年三十二岁,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广告设计公司担任项目部总监。
五年前,本市的房价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飙升的时候,我咬着牙,用连续几年加班熬夜攒下来的所有积蓄付了首付,买下了一套九十平米的精致公寓。
每个月一万八的房贷,像一条无形的鞭子,时刻抽打着我不得不拼命向前奔跑。
可是每当深夜加班结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完全按照自己喜好精心布置的小小空间时,我又会觉得,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哥哥林建华比我年长七岁,娶了在本地一家事业单位有稳定工作的张丽。
他们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取名林倩倩,今年九岁,是我母亲李玉珍心尖上的宝贝疙瘩。
在我的成长记忆里,自己的人生好像总是被理所当然地排在哥哥的后面。
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偶尔煮两个鸡蛋,一定是哥哥吃香喷喷的蛋黄,我只能啃没什么滋味的蛋白。
每年过年难得做一套新衣服,也总是先紧着哥哥来,我通常是捡他穿旧了或者嫌小了的衣服继续穿。
每次我因为委屈而掉眼泪,母亲总会用同一句话来安抚我:“你是做妹妹的,让着点哥哥怎么了?”
这句话,我整整听了三十二年。
高考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了上海一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收到通知书的那天晚上,我激动得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可是第二天清早,母亲红着眼眶拉住了我的手,声音哽咽:“慧芬,上海实在太远了,妈实在放心不下。你哥哥刚刚找到工作,家里正是最需要钱的时候,妈这身体你也是知道的……”
“妈,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我还能在学校里勤工俭学,不会给家里增加太多负担的——”我急切地辩解,试图抓住那缕微光。
“一个女孩子家,孤身一人跑那么远干什么呢?”母亲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妈妈吗?这个家要是没了你,妈妈一个人可怎么办才好啊?”
最终,我还是亲手撕碎了那张承载着梦想的通知书,选择了留在本地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
那个漫长又闷热的暑假,我几乎每天都是以泪洗面,眼睛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
大学四年时间里,哥哥因为工作原因长期待在外地,很少回家。
我则每个周末都雷打不动地赶回家里,帮母亲做饭洗衣,陪她去医院检查身体。
毕业后,哥哥回到老家准备结婚成家,女方提出的彩礼要求是三十万,外加一套足金的首饰。
家里一时间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我默默取出了自己工作两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十万块,还硬着头皮向关系要好的大学同学借了八万。
婚礼当天,哥哥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母亲紧紧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慧芬,你看看你哥哥现在多有出息。你也要加把劲,可别拖成了别人嘴里的大龄剩女。”
我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点头,心里却好像空了一大块,呼呼地漏着冷风。
哥哥成家立业之后,我回娘家的次数明显变少了。
我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上,一边努力还清之前的借款,一边拼命攒钱,只想早点真正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偶尔的家庭聚会,看着哥哥一家三口和母亲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画面,我总感觉自己像个不小心闯入的局外人,显得格格不入。
五年前我下定决心买房的时候,哥哥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你一个女孩子家,买什么房子啊?将来结了婚嫁了人,房子还不都是男方家的财产?”
嫂子张丽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慧芬,你要是手头紧张就跟嫂子说,何必让自己背上这么沉重的债务呢。找个条件好点的男人嫁了,比什么都强。”
我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因为我心里太清楚了,我迫切需要的是一个完全属于自己、可以让我彻底放松和安心的角落。
这种表面平静的日子,在三个月前被彻底打破了。
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我还在公司加班修改一份紧急的设计图稿,母亲突然打来了电话。
“慧芬啊,吃过午饭了吗?”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温柔,甚至带着些我很少感受到的关切。
平时她主动找我,要么是催我抓紧时间找对象,要么是炫耀哥哥又给家里添置了什么新物件。
“已经吃过了,妈,您呢?”
“妈也刚吃完。对了,我前几天翻看朋友圈,看到你好像升职了?”
“嗯,上个月刚被提拔为设计总监。”
“我闺女就是能干!”母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欣慰,“妈早就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挂断电话之后,我握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
母亲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我的工作发展了呢?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母亲给我打电话的频率变得异常频繁。
每隔两三天就会打来一次,问我工作累不累,吃饭是否按时,甚至开始张罗着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这种突如其来的、过度的关心,让我在受宠若惊之余,心底也隐隐滋生出一丝不安。
哥哥林建华也开始主动联系我。
他会在微信上问我“最近忙不忙”,周末招呼我去他家里吃饭,还特意让嫂子张丽给我买了一条质地柔软的羊绒围巾,说是天气转凉了,要注意保暖。
收到围巾的那天,我摸着那细腻温暖的面料,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神。
从小到大,这是哥哥第一次送我礼物,哪怕只是一条围巾。
周末去哥哥家吃饭,我特意买了一大堆新鲜水果和孩子们爱吃的零食。
一进门,就发现母亲也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
“慧芬来了!快进来坐快进来坐!”哥哥异常热情地接过我手里的东西,脸上堆满了笑容。
饭桌上的气氛,热烈得有些不太真实。
“慧芬,多吃点肉,看你最近瘦的。”嫂子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语气殷切。
“是啊,女孩子别太拼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母亲在一旁连声附和。
哥哥亲自给我倒了一杯饮料:“慧芬,听说你们公司最近在竞标‘盛世集团’的那个大项目?要是能拿下来,提成应该相当可观吧?”
“还在紧张准备阶段,竞争非常激烈。”我小声回答,心里那点不安又悄悄冒了头。
九岁的小侄女林倩倩也凑到我身边,仰着小脸说:“小姑,我同学都说你设计的那个商场广告牌特别好看!”
“真的吗?”我勉强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整顿饭吃下来,我如坐针毡。
这种被全家人团团围住、备受关注的感觉,就好像在演一场没有剧本、也看不清走向的戏,让我浑身不自在。
吃到一半的时候,嫂子张丽巧妙地把话题引到了我的房子上。
“慧芬,你那套小公寓现在市场价能卖到多少了?”
“去年有好几拨中介打电话来问过,说是大概能卖到三百二十万左右。”
“涨了这么多啊!”嫂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这投资眼光可真够准的。”
母亲接过话头:“慧芬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平时也怪冷清的,不如……”
“不如什么?”我下意识地追问。
“没什么没什么。”母亲迅速转移了话题,语气有些含糊,“对了,你最近跟那个姓周的小伙子,相处得怎么样了?”
“还在慢慢接触了解。”我简短地回答。
“事业固然重要,但女孩子终归还是要成个家的。”哥哥语重心长地说,“别把自己拖得太久了。”
回家的路上,男朋友周伟开车送我。
他是一名执业律师,我们是在半年前的一次行业交流会上认识的。
“你今天家里人,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周伟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哪里不对劲了?”我转头看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突然对你这么好,我总觉得背后肯定有什么事。”周伟的语气很认真,带着律师特有的敏锐。
“你别总把人想得那么坏。”我小声反驳,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
“慧芬,善良是美德,但你的善良得有点锋芒。”周伟轻轻叹了口气,“多留个心眼,总没有坏处。”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但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被悄悄埋下,并且开始生根发芽。
后来发生的事,以一种残酷到近乎残忍的方式,彻底印证了周伟当初的担忧。
那是一个周四的深夜,我还在公司赶制一个非常紧急的方案。
凌晨一点多,手机刺耳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母亲的名字。
“慧芬!你哥哥出事了!”
母亲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瞬间从疲惫中彻底清醒过来。
“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突然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医生初步检查说……说可能是脑袋里长了瘤子!”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妈您先别慌,告诉我你们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赶过去!”
“在市中心人民医院,急诊科这边。慧芬你快来,妈妈心里好害怕……”
我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冲出了办公室,一边往电梯跑一边给周伟打电话。
赶到医院急诊科时,母亲瘫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
嫂子张丽站在旁边,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
“妈!哥现在怎么样了?”我冲过去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还在里面做详细检查,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母亲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哥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转向嫂子,急切地问道。
嫂子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晚上他说头有点疼,我们以为就是工作太累了。没想到半夜里他突然大叫了一声,然后就直挺挺地倒下去,怎么叫都没有反应了……”
我转身就想往抢救室里冲,却被一位护士及时拦住了:“家属请在外面耐心等待,不要影响医生工作。”
我只能在狭窄的走廊里来回踱步,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周伟匆匆赶到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在我身边,用他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住了我冰凉的手指。
煎熬了三个多小时,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终于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
“哪位是林建华的家属?”
“我们都是!医生,我儿子(哥哥)他怎么样了?”母亲和嫂子几乎同时扑了上去。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手里厚厚的检查报告,语气凝重:“病人目前情况非常危险,初步诊断是脑部肿瘤,而且肿瘤位置不好,压迫到了重要的神经,这才引发了急性症状。”
“肿瘤?!”我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幸好周伟在身后牢牢扶住了我。
“医生,这会不会是弄错了?我哥哥上个月单位组织体检,报告还说一切正常……”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种疾病有时候发展起来会非常迅速,体检也不一定能够及时发现。”医生解释道,“我们建议病人立刻住院,尽快安排手术,否则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手术费……大概需要准备多少?”嫂子颤抖着声音问道,脸色苍白。
“手术本身,加上后续的药物治疗和康复护理,保守估计需要六十八万左右。如果术中发现肿瘤位置特别棘手,费用可能还会更高。”
六十八万!
这个数字像一记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口上。
母亲当场瘫倒在地,嚎啕大哭:“六十八万!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啊!”
嫂子也彻底慌了神:“医生,能不能先办理住院,钱我们一定尽快去筹……”
“可以先缴纳二十万的押金办理住院手续,但后续的治疗费用必须尽快到位,不能耽误治疗。”医生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走廊里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母亲压抑的哭泣声和嫂子小声的抽噎。
“护士,我现在能进去看看我哥哥吗?”我强忍着泪水问道。
护士看了看嫂子,嫂子连忙摇头,带着哭腔说:“他刚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了,医生说暂时不能让家属进去探视,怕引起感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我的心揪紧了。
“最早也得等到明天早上,主任医师查房之后,根据病人的情况再决定。”护士公事公办地回答。
我只好暂时放弃,但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我连哥哥的面都见不到?
“慧芬,你嫂子家里的钱,前阵子都让你哥哥投到那个什么生意项目里去了,现在一时半会儿根本拿不出来。”母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你哥哥就指望你了!”
“妈,我……”我看着母亲绝望的眼神,话堵在喉咙里。
“那可是你亲哥哥的命啊!”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慧芬!”
嫂子也挪到我面前,带着满脸的泪痕哀求:“慧芬,嫂子是真的没办法了。他公司账面上现在也没什么钱,我连我娘家爸妈那儿都打电话问遍了,东拼西凑也凑不够啊……”
看着她们两人绝望无助的样子,我心里像是被钝刀子来回割着,疼痛难忍。
“我来想办法。”这句话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我嘴里冲了出来。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六十八万,我去哪里弄这么多钱?
可我已经说出口了,母亲和嫂子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慧芬,你真是妈妈的好女儿!”母亲一把抱住我,放声大哭,那哭声里似乎掺杂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
回到自己空荡荡的公寓,我浑身脱力地瘫倒在床上。
六十八万,我拿什么去凑?
颤抖着手点开手机银行,查询余额,显示只有七万多,这是我上一个项目完成后的奖金。
把自己所有的存款、理财、基金全部清算了一遍,最多也就能拿出十六万。
还差整整五十二万。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床头柜上那张公寓的房产证照片,以及旁边那串车钥匙上。
这套公寓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大概能卖到三百二十万左右,扣除掉还剩的一百九十万贷款,我实际能拿到手的大概有一百三十万。
我那辆开了五年多的代步车,找个靠谱的二手车商,应该还能卖出十五万左右。
加起来,够了。
可是,如果卖掉了房子和车,我在这座奋斗了多年的城市里,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周伟白天说过的话,又一次在我耳边清晰地响起:“你家里人突然对你这么好,肯定背后有事。”
我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这些阴暗的猜想。
哥哥的病危通知单就摆在那里,白纸黑字,我怎么能因为一点怀疑就见死不救?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的电话就迫不及待地打了过来。
“慧芬,医院这边又在催缴费了,你钱筹得怎么样了?”
“妈,我正在想办法,这么大一笔钱,总需要点时间……”
“时间?你哥哥他现在等得起吗?”母亲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医生说再不抓紧手术,等肿瘤继续长大,压迫到更关键的部位,那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知道情况紧急……”
嫂子也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帮腔:“慧芬,嫂子知道这很为难你,但情况真的刻不容缓。你能不能先想办法凑一部分押金过来?”
我狠狠心,咬紧牙关:“我把公寓和车卖了。”
电话那头,是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
“真的?”母亲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发抖,“慧芬,你……”
“哥哥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房子和车子以后还能再挣。”我麻木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说服自己。
“好女儿!妈就知道你从小最懂事最孝顺!”母亲又哭了起来,但这次听起来,更像是喜极而泣。
挂掉电话,我环顾着这个被我一点点亲手布置起来的家。
整整五年的心血,我在这座冰冷城市里唯一的根基和港湾,眼看就要失去了。
02
周伟得知我决定卖房卖车,在电话那头几乎吼了起来。
“什么?!你要卖掉房子和车?林慧芬,你是不是疯了?”
“我哥哥的命要紧……”我虚弱地辩解。
“你给我冷静一点!”周伟的声音充满了急切的担忧,“从头到尾,这件事情都透着一股不对劲的味道!”
“哪里不对劲了?医院的病危通知还能是假的吗?”
“可你连你哥哥的人都没亲眼见到!万一是场骗局——”周伟试图分析。
“万一什么?”我粗暴地打断他,“你是想说,我妈和我嫂子合起伙来编造谎言骗我?那是我亲哥哥!”
“我只是担心你被人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周伟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现在人在哪里?我过去陪你一起处理。”
我联系了之前帮我办理买房手续的中介小陈。
“林姐,您确定要卖房?”小陈在电话里显得十分惊讶,“您这套房子不管是地段还是户型,在市场上都很抢手,现在卖掉太可惜了。”
“家里有急事,急需用钱。”我简短地解释,不想多说。
“那……您心理价位大概是多少?我这边好帮您挂牌。”
“越快出手越好,价格方面可以适当让步。”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那点差价了。
小陈在电话那头沉吟了片刻,然后坦诚地说:“林姐,我跟您交个底。您这套房,目前市场成交价大概在三百二十万左右。但如果要急售,价格上肯定会吃亏,最多能卖到三百万出头。而且您的房贷还款期还没满五年,提前还贷有一笔不小的违约金,再加上各种税费和中介费,最后您能拿到手的大概也就一百一十五万左右。”
一百一十五万。
我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卖车大概能有十五万,加上我手里的十六万存款,足够了。
“行,就按这个价,越快办理越好。”我没有犹豫。
“好的,林姐,我马上把房源挂到急售频道。”小陈答应得很爽快,随即又有些犹豫地问,“冒昧问一句,您是遇到什么特别急用钱的事情了吗?”
“家人重病,需要马上手术。”我声音干涩地回答。
小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同情:“那……希望您家人早日康复。”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具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麻木地处理着卖房卖车的各项繁琐手续。
签订委托协议、配合一波又一波潜在买家看房、开具各种证明文件……每一步,都像是在一刀刀凌迟我已经麻木的心脏。
母亲的催款电话变得越来越频繁,语气也越来越焦躁。
“慧芬,房子和车子有眉目了吗?买家定下来没有?”
“已经有好几拨人来看过房了,应该很快就能谈妥。”我机械地回答。
“一定要抓紧啊,医院那边说了,再不把费用交齐,就要考虑暂停部分非紧急用药了。”母亲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我知道,妈。”我握紧手机。
“你哥哥现在情况很不稳定,医生说肿瘤体积好像在增大……”母亲说着说着又开始哭泣,“慧芬,你可一定要救救你哥哥啊!”
“妈,我会尽全力的。”每次都是同样的回答。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问道:“妈,我现在能去医院看看哥哥吗?哪怕只是在病房外面看一眼。”
“这个……”母亲的声音明显迟疑了,“医生说他现在免疫力很低,在无菌病房里,家属探视容易带进去细菌,引发感染就麻烦了。”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一次都不能看吗?”我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都是为了你哥哥好。慧芬,你现在专心筹钱就行了,其他的有妈和你嫂子在呢。”母亲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
挂断电话,我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疯狂滋长。
周伟说得没错,我连哥哥的面都没见到,就要搭上自己的全部身家?
可母亲那句“他随时有生命危险”,像一句恶毒的诅咒,日夜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不敢拿哥哥的性命去赌那个“万一”。
周三那天,我回到公寓开始打包个人物品,为搬家做准备。
在整理书房时,我翻出了一本蒙尘的旧相册,里面夹着一张我和哥哥小时候的合影。
照片里的我大概八岁,哥哥十五岁,他笑嘻嘻地搂着我的脖子,两个人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阳光洒在我们稚嫩的脸上。
那个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像后来那样疏远和隔阂。
我依稀记得,小学时有一次我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堵在放学路上欺负,是哥哥带着他的几个好朋友把我救了回来。
他挡在我身前,冲着那几个男生大声说:“以后谁再敢欺负我妹妹,我见一次打一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竖起了一堵无形却又厚重的高墙呢?
也许,是从父亲意外去世那年开始的。
那年我十六岁,父亲在建筑工地出了严重事故,没能抢救回来。
家里的顶梁柱轰然倒塌,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家里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有一天深夜,我起来去客厅倒水喝,无意中听到母亲和哥哥在卧室里压低声音说话。
“妈,我想去参加艺考培训,将来考电影学院,我想当演员。”哥哥的声音里充满了那个年纪特有的憧憬和渴望。
“好,妈支持你。我儿子长得这么精神,将来肯定能当大明星。”母亲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可是……妈,艺考培训班的费用太高了,咱们家现在的情况……”
“钱的事妈来想办法。”母亲毫不犹豫地说,“大不了,就让你妹妹高中毕业了早点出去打工,挣钱供你上大学。”
我端着水杯,僵直地站在门外昏暗的灯光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凝固成了冰。
后来,哥哥如愿去了那个收费不菲的艺考培训班,几乎花光了家里所剩无几的积蓄。
而我,靠着微薄的奖学金和课余时间拼命做家教,勉强读完了高中。
高考后,我原本可以奔向更广阔的天地,可母亲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又一次把我牢牢地拴在了这片狭窄的天空下。
现在回头想想,她是真的离不开我的陪伴吗?还是说,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随时索取、永远听话、不会反抗的工具人呢?
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越来越阴暗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哥哥终究是我的亲人,血脉相连。我不能,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被病魔夺走生命。
周五下午,我的公寓和车终于都找到了买家。
公寓以三百零二万的价格成交,买主是一对准备结婚的年轻情侣,很爽快地支付了全款。
车子也以十五万五千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个二手车商。
办完所有繁琐的过户和结算手续,扣除剩余的银行贷款、提前还款违约金、以及各种税费和中介费,我最终拿到手的现金是一百一十六万。
加上我自己原有的十六万存款,我现在手里总共有一百三十二万元。
我盯着手机银行APP上那串长长的数字,心里一片荒芜。
这串数字,代表的是我过去十年的青春,无数个加班到天明的日夜,以及我在这座冷漠都市里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点底气和尊严。
我给母亲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妈,钱已经凑齐了,总共一百三十二万。您把医院收费处的准确账号发给我,我直接转账过去。”
母亲的回复几乎是秒回:“太好了!慧芬,你真是妈妈的救星!你哥哥这下有救了!”
我握着手机,等待着她发来收款账号。
可是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聊天框里依旧静悄悄的。
我又发了一条消息催促:“妈,账号呢?医院那边不是催得很急吗?我这边随时可以转。”
又过了十多分钟,母亲的回复才姗姗来迟:“医院财务处的系统今天下午在升级维护,大额缴费业务暂时办不了,得等到明天早上系统恢复正常才行。”
财务系统升级?
我皱紧了眉头,心里的疑窦瞬间膨胀。
哪家正规医院,尤其是收治着重症病人的医院,会选在工作日的下午进行财务系统升级,并且因此暂停紧急医疗费用的收取?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哥哥的病这么重,耽误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我立刻打字回复,语气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生硬。
“这是医院的规定,妈妈能有什么办法。”母亲回复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慧芬,你就安心等一晚上,明天一早妈就去医院把缴费手续办好。”
我看着这条信息,心里的疑云已经浓重得化不开了。
我转而拨通了嫂子张丽的电话。
“喂,慧芬?”嫂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像是刚哭过一场。
“嫂子,钱我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一百三十二万,什么时候交给医院?”
“啊,这个事啊……”嫂子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医院那边说,因为金额比较大,缴费流程比较复杂,需要明天早上统一办理。”
“那我哥哥现在情况怎么样?稳定些了吗?”
“还……还在密切观察中。你别太担心,有专业的医生和护士照顾着呢。”嫂子的回答听起来有些支吾。
“我现在能去医院看看他吗?哪怕就在重症监护室外面隔着玻璃看一眼?”我坚持问道。
“这个……可能还是不行。”嫂子又一次卡壳了,“主治医生说病人现在身体非常虚弱,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受到任何打扰,等病情稍微稳定一点再说吧。”
“嫂子,哥哥到底住在住院部哪一栋楼,哪一个病房?”我换了个方式追问。
“在住院部A栋的重症监护室,那边管理非常严格,家属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随便进去的。”嫂子的回答听起来像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挂掉电话,我心中的怀疑已经像野草一样疯狂蔓延,几乎要将我吞噬。
周伟下班后赶到了我临时落脚的小旅馆,看到我失魂落魄、双眼红肿的样子,立刻紧张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他们又催你了?”
“我觉得整件事都非常不对劲。”我把今天母亲和嫂子互相矛盾、漏洞百出的说辞,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伟。
“林慧芬,这百分之百是个精心设计的骗局!”周伟听完我的叙述,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医院催缴医疗费恨不得你立刻把钱送过去,怎么可能让你等到明天?这根本不符合任何一家医院处理紧急病患的流程!”
“而且你妈妈连一个明确的医院收款账户都不敢给你,这就是心虚,怕你直接联系医院核实!”周伟的分析条理清晰,字字戳中要害。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六神无主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像个溺水的人。
“今晚,我们就去你哥哥家楼下。”周伟的眼神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直接上门?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太唐突了?”我还有些犹豫,多年来的习惯让我本能地惧怕冲突。
“都到这一步了,你还在顾忌什么面子?”周伟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林慧芬,你的房子卖了,车也卖了,你为这个家几乎付出了一切,难道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沉默了许久,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我抬起头,看着周伟,重重地点了点头。
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我们开车来到了哥哥家所在的高档小区。
哥哥家住在这栋楼的二十层,是一套视野开阔、装修豪华的江景大平层,面积足有两百三十多平米。
我们乘坐电梯上到二十楼,站在那扇厚重的棕红色防盗门外。
门缝里透出温暖的灯光,隐约能听到电视里播放综艺节目的声音,还夹杂着小侄女林倩倩清脆的笑声。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有重病患者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家庭该有的氛围。
我刚要抬手敲门,周伟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我先听听里面的动静。
嫂子张丽那熟悉又尖利的声音,清晰地穿过门板传了出来,语调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得意:“……等明天那笔钱一到账,咱们就立刻去把‘御景湾’那套大平层的定金给交了,把房子彻底定下来。”
御景湾?那是本市近期最炙手可热的高端豪宅楼盘,均价高得令人怎么舌!
我和周伟震惊地对视了一眼,同时屏住了呼吸,将耳朵更贴近门缝。
“丽丽,这事……真的能万无一失吗?万一被慧芬察觉出不对劲……”这是哥哥林建华的声音!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哪里有一丝一毫病危患者的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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