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京城里,人人都羡慕荣国府的泼天富贵,可没人知道,住在这座金玉牢笼里,是什么滋味。

我叫林黛玉,是府里最受宠也最可怜的孤女,我的心为宝玉而跳,我的眼泪也只为他而流。

可当“金玉良缘”的说法传遍府邸,我便成了那个多余的影子,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一场大病,我没死,但那颗多愁善感的心,却好像被烧成了灰。

再看到他,我竟一滴泪也掉不下来了。

于是,在他们志得意满、当众宣扬天作之合的寿宴上,一道圣旨从天而降。

那一夜,荣国府的盛宴变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而我,亲手翻开了自己人生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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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发了一场高烧,烧得人事不省。

在无边无际的昏沉里,我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梦里的我,已经不是现在这个寄居在荣国府、尚未及笄的孤女,而是一个泪已流干、油尽灯枯的潇湘妃子。

那感觉太过真实,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从我这具破败的身子里一点点抽离。我孤零零地躺在潇湘馆冰冷的床上,屋外是呼啸的北风,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子,敲打着窗纸,发出簌簌的声响。屋

里没有点几盆炭火,冷得像个冰窖。紫鹃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心也是冰凉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我的手背上。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在这无尽的孤寂与寒冷中死去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喧嚣声,顺着风的缝隙钻进了我的耳朵。那是……锣鼓声,还有人的欢笑声。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紫鹃,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紫鹃懂我的意思,她哭着说:“姑娘,你别听……别听……那不关我们的事……”

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热闹。就在这时,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带着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是傻大姐,她满脸通红,跑得气喘吁吁,一进门就兴高采烈地嚷嚷:“林姑娘,天大的喜事!宝二爷……宝二爷娶宝姑娘了!好热闹啊!到处都是红的,跟天上的晚霞一样好看!”

“你给我出去!”紫鹃疯了一样扑过去,将她推出了门外。

可那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宝二爷娶了宝姑娘……

金玉良缘……

原来,那些海誓山盟,那些“你放心”,那些“除了林妹妹,我谁也不要”的誓言,都只是孩童的呓语,风一吹就散了。

我感觉喉头一阵腥甜,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从胸口涌上来。我猛地张开嘴,“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雪白的被褥,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绝望而凄厉的红梅。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紫鹃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我仿佛看到我那早逝的母亲,她在远处朝我招手,神情悲悯。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解脱,一种被全世界抛弃后的、极致的寒冷。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我的中衣,黏糊糊地贴在背上,很不舒服。

“姑娘!你醒了!可吓死我了!”紫"鹃和雪雁一左一右地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我环顾四周。还是那间熟悉的卧房,窗外是几竿翠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墙上挂着我亲手画的山水,桌上摆着我常用的那套汝窑茶具。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紧致,还带着少女独有的、微微的婴儿肥。我再看看自己的手,虽然纤细,但指节分明,掌心温热,并非梦里那双只剩皮包骨头的枯槁之手。

我……这是……回来了?

回到了那个噩梦开始之前?

“姑娘,你都烧了三天三夜了,净说胡话,可把我们急坏了。”紫鹃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眉头紧锁,显然是心疼我又要喝这苦东西。

往常,我一闻到这药味就会犯愁,总要推三阻四,或是要蜜饯,或是要宝玉来哄,才肯勉强喝下。

可今天,我看着那碗药,眼神异常平静。我一言不发地接了过来,甚至没有试探温度,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浓重的苦涩味在我的口腔里炸开,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但这滋味,比起梦里心死成灰的滋味,简直算得上是甘甜了。

紫鹃和雪雁都看呆了。

“姑娘……今天怎么……这么听话?”紫鹃接过空碗,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抬起眼,看着她关切的脸,轻轻地说:“良药苦口。紫鹃,我想活下去。”

是的,我想活下去。

前世,我以为爱情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我把一颗真心捧出来,交给那个叫贾宝玉的男人。我为他笑,为他哭,为他耍小性儿,为他咳血。我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都系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我以为,我们之间有“木石前盟”,是天定的缘分,是旁人无法介入的。

可结果呢?

结果是我泪尽而亡,他另娶她人。我成了荣国府繁华盛景下,一抹无足轻重的悲惨注脚。我用我的一生,成全了他的多情,成全了别人的金玉良缘。

我真是……傻得可怜。

我林黛玉,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独女,我父亲曾是前科探花,一身傲骨,满腹经纶。我凭什么要在一个“亲戚家”,为了一个靠不住的男人,把自己活成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我的命,是我爹娘给的。我不能再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白白葬送掉。

就在我暗自出神的时候,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妹妹好些了吗?我一听你醒了,就赶紧过来了。”

宝玉来了。他穿着一件石青色的箭袖,外面罩着银鼠坎肩,头上戴着束发的金冠,眉目如画,还是那副不染尘埃的富贵闲人模样。他一进门,眼睛就亮晶晶地看着我,脸上满是真切的喜悦。

他几步走到我床边,很自然地就要来摸我的额头,又想拉我的手。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明显的困惑和受伤。

“林妹妹,你怎么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这张脸,曾是我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这张脸的主人,曾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可如今再看,我只觉得他眉眼间充满了未经世事的幼稚和被娇惯出来的理所当然。

“我没事,二哥哥。”我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却是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客气与疏离,“只是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

他似乎没听出我语气里的变化,或者是听出来了,却不愿意相信。他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锦囊装着的小物件,献宝似的递到我面前。

“你看,这是前儿个在街上买的,一个用玉雕的小兔子,眼睛还是红玛瑙的,跟你院子里那只兔子像不像?我特地留着给你的。”

往常,他给我这些小玩意儿,我嘴上或许会说些“什么稀罕物,我才不要”的赌气话,心里却是甜的。

可现在,我看着那只精致的玉兔子,内心毫无波澜。

我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二哥哥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东西这么精致,你自己留着玩吧。我累了,想歇着了。”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明确、如此干脆地拒绝他。

宝玉彻底愣住了,他举着那个锦囊,站在我床边,手足无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探究,仿佛在努力分辨眼前的我,到底是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林妹妹。

他喃喃自语道:“林妹妹,你……你是不是还在恼我前几天没来看你?我被老爷拘在书房里,实在是出不来……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

变了个人?不,我不是变了,我是活过来了。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内心没有一丝波动,甚至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

从今天起,贾宝玉,你再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滴眼泪。我的眼泪,前世已经为你流干了。这一世,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看看,不哭的林黛玉,能活成什么样子。

我的反常,像一阵风,很快就吹遍了荣国府的角角落落。最先有反应的,自然是府里那位说一不二的老祖宗。

我病好的第三天,贾母就派了鸳鸯亲自来接我,说到她那边去吃饭,热闹热闹,给我去去病气。

我没有推辞,梳洗整齐后,便跟着鸳鸯去了。

一进荣庆堂,贾母就张开双臂,把我搂进了怀里,嘴里“心肝儿肉儿”地叫个不停,又摸我的脸,又探我的额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这苦命的孩儿,可算是好了!再不好,我这老婆子的心都要碎了!”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若是从前,我早就跟着她一起掉眼泪了。可现在,我只是任由她抱着,脸上带着一个乖巧得体的微笑,轻声说:“让老祖宗挂心了,是黛玉的不是。”

吃饭的时候,贾母特地把我安排在她身边的位置,宝玉坐在另一边。席间,她不断地给我夹菜,又状似无意地提起宝玉:“你这猴儿,前几天你林妹妹病着,就属你最不省心,茶饭不思的,人都瘦了一圈。”

这话一出,屋里几个长辈,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了过来。

我心里清楚得很,这既是疼爱,也是试探。

我放下筷子,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让老祖宗和二哥哥挂心,是黛玉的不是。往后我会好好吃饭,养好身子,再不敢劳烦大家为我操一点心了。”

我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感激,又守住了晚辈的本分,最重要的是,没有流露出半分小儿女的娇嗔和情态。

宝玉在一旁,几次想开口跟我说话,都被我用“多谢二哥哥”、“妹妹知道了”这样客气的话给堵了回去。他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无计可施。

饭后,贾母特地把我留了下来,屏退了众人。她拉着我的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那双饱经世故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我的心肝儿,你跟老祖宗说句实话,你和宝玉,是不是又闹什么别扭了?告诉老祖宗,我给你做主。”

来了。

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我所有的情绪。

“老祖宗说笑了。”我轻声答道,“二哥哥是主,我是客。我们是嫡亲的姑表兄妹,平日里一起读书玩笑,亲厚一些是有的,哪有什么别扭可闹的。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被外祖父和父亲宠坏了,总爱使些小性儿,不但惹二哥哥生气,还时常让老祖宗您跟着烦心。如今病了这一场,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倒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往后,我定会改了这坏脾气,好好孝顺您,再不惹事了。”

这一番话说得恳切又懂事,挑不出半点错处。

贾母听完,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些。她拉着我的手,摩挲了许久,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在我脸上来来回回地探寻,似乎想从我的表情里,看穿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过了半晌,她才松开我的手,叹了口气,转头对一旁的王夫人说:“这孩子,病了一场,倒像是长大了不少。只是……怎么总觉得,生分了呢?”

王夫人赔着笑,嘴上说着“大了懂事了是好事”,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知道,贾母这句话,虽然说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头,准确无误地投进了荣国府这潭看似平静的深水里,激起了第一圈无人察觉的涟漪。

她们还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一个全新的,让她们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开始。

02

从那天起,我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

我不再是那个“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整日里伤春悲秋,见花落泪、闻鸟惊心的林姑娘了。

我开始认真地,甚至可以说是虔诚地,对待我这具失而复得的身体。

紫鹃每天端来的药,我不再需要人劝,总是自己主动喝得一干二净。一日三餐,我也再不挑剔。从前嫌油腻的、嫌味重的,现在只要是厨房送来的,我都会安安静静地吃完。虽然胃口还不大,但我强迫自己每一顿都必须吃够一小碗饭。

清晨,天刚蒙蒙亮,我便起身。不再是赖在床上看书,而是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在潇湘馆的庭院里,跟着一本从父亲旧书房里翻出来的养生图谱,学着打一套动作舒缓的五禽戏。

起初,紫鹃和雪雁都吓坏了,连连劝我。

“姑娘,这可使不得!您身子骨弱,哪能吹这晨风!再说了,这伸胳膊伸腿的,要是让外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我一边学着白猿摘果的动作,一边平静地对她说:“在咱们自己院子里,门关着,能有什么外人?再说了,体统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命用?命是自己的,自己不爱惜,难道还指望别人来爱惜不成?”

我的话,让紫鹃哑口无言。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心疼,有不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取了一件披风,站在一旁,准备随时给我披上。

坚持了半个多月,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我的咳嗽次数明显减少了,夜里也能睡得安稳,脸色不再是过去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透出了一丝健康的红润。连来给我请平安脉的王太医都啧啧称奇,说我这脉象,比过去稳健有力多了。

身体的好转,带来的是精神上的清明。我不再把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诗词和无谓的感伤上,我让雪雁把我父亲留下的那些书,除了诗集,全都搬了出来。
经史子集,农桑地理,甚至是算学和水利方面的杂记,我都看得津津有味。这些知识,像一扇扇窗,让我看到了一个远比大观园的风花雪月要广阔得多的世界。

与此同时,我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疏远着贾宝玉。

他依旧雷打不动地每天往我这里跑。但潇洒馆的门,不再时时刻刻为他敞开。

他带来的新书,我不再与他凑在一个熏笼上共读,而是客气地谢过,然后说:“二哥哥自己看吧,我最近看这些杂书费眼睛,大夫不让多看。”

他从园子里折来最艳的桃花,想给我插在瓶里,我便让紫鹃接过来,插在离我卧榻最远的那个角落。理由也很充分:“多谢二哥哥,只是我如今闻不得太香的花粉,容易咳嗽。”

他想跟我说那些只有我们俩才懂的“体己话”,说什么“你就是我的知己”,说什么“咱们的情分与别人不同”,我一概不接。只是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或者一件针线活,在他长篇大论之后,淡淡地回一句:“二哥哥说的是。”或者“妹妹知道了。”

客气,周到,却又带着一种无法穿透的隔阂。

宝玉终于受不了了。他从最初的困惑,到后来的焦躁,再到最后的失落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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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又在我这里软磨硬泡,说些痴话,我实在听得烦了,便放下书,直接对紫鹃说:“我有些乏了,扶我进去歇歇吧。”

这无异于直接下了逐客令。

宝玉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猛地站起来,一把将桌上的一个茶杯扫落在地。

“啪”的一声脆响,瓷片四溅。

“林黛玉!”他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吼我,“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听了谁的混账话,故意气我?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若是从前,他这样一发脾气,我定会心碎肠断,哭得喘不过气来。

可现在,我只是冷眼看着地上的碎片,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这副样子,像极了一个要不到糖就满地打滚的孩子。

我没有理他,径直由紫鹃扶着,走进了里屋。

身后,传来他气急败坏的、近乎咆哮的声音,最后,又变成了委屈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单纯地觉得,吵闹。

府里“金玉良缘”的风声,像是得了雨水的野草,开始疯长起来。

王夫人和薛姨妈几乎天天聚在一起,有时候在贾母屋里,有时候就在王夫人的正房。她们说话的声音总是压得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路过的下人听见一两句。

“宝丫头真是个有福气的,那通灵宝玉上的字,和她那金锁上的,可不就是天生的一对嘛!”

“可不是,咱们宝丫头又端庄,又识大体,将来要是……”

薛宝钗也比以往更频繁地出入怡红院。今天送一碗亲手炖的燕窝粥,明天送一双精心绣的鞋垫。她和袭人关系极好,两人常常凑在一起,说些劝宝玉上进的话。每当这时,宝钗总是扮演着那个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的大姐姐角色,将宝玉哄得服服帖帖。

府里的下人们,都是人精。风向一变,他们的态度也立刻跟着变了。从前给我送东西的婆子,如今脸上多了几分敷衍。在背后议论我的时候,也从过去的“林姑娘真是神仙妃子一般的人儿”,变成了“可惜了,身子骨太弱,性子又孤高,到底不如宝姑娘有福气”。

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里却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前世,这些言语,这些场景,每一件都像一把刀子,在我心上反复切割,让我痛不欲生。可如今再经历一遍,我才发现,它们是那么的可笑和荒谬。

那一日,天气晴好,我在园子里散步,远远地就看见了宝玉和宝钗。他们正站在一棵海棠树下,宝钗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笑着对宝玉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劝他读些经济学问。宝玉则是一脸的不耐烦,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他一抬头,看见了我,眼睛瞬间就亮了,仿佛看到了救星。

“林妹妹!”他高声喊着,丢下宝钗,快步向我跑来。

宝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端庄大方的模样,也跟着走了过来,柔声说:“林妹妹也出来逛园子了?身子可大好了?”

我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一对璧人。男的俊俏,女的丰美,站在一起,确实很般配。

我没有理会宝玉伸过来想拉我袖子的手,而是对着他们二人,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福。

“见过二哥哥,见过宝姐姐。”

然后,我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看二哥哥和宝姐姐正谈论学问,妹妹就不打扰了。”

说完,我甚至没有等他们回应,便提着裙摆,转过身,沿着来时的小径,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死死地钉在我的背上。我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宝玉的目光。那目光里,一定充满了震惊、不解,和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疏远刺伤的愤怒。

可那又如何呢?

他的情绪,再也无法左右我分毫了。

我慢悠悠地走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我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满是泥土和花草的芬芳。

真好,活着的感觉,真好。至于那场我早已看透结局的“金玉缘”大戏,就让他们自己,慢慢演下去吧。

03

机会,有时候是等来的,但更多时候,是自己创造的。

我深知,想彻底摆脱荣国府这个泥潭,摆脱“林黛玉”这个悲情符号,光靠养好身体、疏远宝玉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我的价值被贾府之外、被更高层级的人看到的契机。

这个契机,在我病好后一个多月,终于来了。

北静王水溶的王妃,要在王府举办一场赏花诗会,遍请京中各家王公贵胄府上的千金小姐。荣国府作为国公府,家里的姑娘们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消息传来的时候,三春和湘云都很是兴奋,唯有我,在她们看来,定会是意兴阑珊。毕竟,从前的我,最不喜这种交际应酬的场合,总觉得人多口杂,俗气得很。

可这一次,我却一反常态。

在贾母问起我们谁想去的时候,我竟主动站了出来,屈膝行礼道:“回老祖宗,孙女也想去。整日闷在园子里,也想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贾母愣了一下,探春和湘云更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只有宝玉,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低声嘟囔着:“那样的场合,都是些俗人,有什么好去的?林妹妹,你别去了,咱们在园子里作诗不好吗?”

我没有理他。

贾母打量了我半晌,见我神色坦然,目光清澈,不像是赌气,便点了点头,笑道:“好,好,我们家林丫头想通了就好。整日闷着,反倒对身子不好。出去走走,散散心,应该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恐怕想的是,让我出去看看别家那些规矩森严的贵女,好对比出宝钗的端庄大方,让我知难而退,收敛起那一身孤高的脾气。

她哪里知道,我所求的,早已不是这些了。

诗会那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素净的衣裳,而是选了一件湖水绿的掐腰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月白色的广袖薄纱。发髻梳得简单,只斜斜地插了一支白玉簪子,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饰物。整个人看起来,既不失闺阁女儿的清雅,又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脱俗与干练。

北静王府的园子,比大观园更添了几分皇家的气派。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各府的贵女们,个个打扮得花团锦簇,聚在一起,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诗会的题目,是北静王妃亲自出的,一个字——“江山”。

这个题目一出,不少贵女都面露难色。闺阁女儿,平日里作的都是些风花雪月、伤春悲秋的题目,这“江山”二字,未免也太大了些,让人不知从何下笔。

最终写出来的诗,也大多是“望江山如画,叹韶华易逝”之类的闺怨之作,虽然辞藻华丽,但格局终究是小了。

轮到我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荣国府的林姑娘才华横溢,都想看看我能作出什么样的诗来。

我走到早已备好的笔墨案前,并未立刻提笔,而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脑海里浮现的,不再是潇湘馆的残风苦雨,不再是宝玉那张多情的脸。我想起的,是父亲在书房里,指着地图,教我辨认山川河流的模样;我想起的,是他谈论天下水利、漕运盐政时,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我想起的,是他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叹息自己壮志未酬的遗憾。

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从我胸中升腾而起。

我睁开眼,目光清亮,提起笔,饱蘸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上,一气呵成。

写完,我搁下笔,对一旁侍立的丫鬟说:“请呈给王妃娘娘。”

北静王妃接过诗稿,只看了一眼,便“呀”了一声,脸上露出惊艳之色。她忍不住当众高声吟诵起来:

“峰峦如聚指苍穹,万里波涛入海东。
九曲黄河淘尽沙,千寻铁索扼长风。
兴亡自古皆天数,盛衰从来系民生。
莫言女子无宏志,心忧社稷与君同。”

一首七言律诗,念得满场皆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近乎震惊的目光看着我。这首诗,气势磅礴,格局宏大,完全超出了一个闺阁女子的范畴。尤其是最后两句,“莫言女子无宏志,心忧社稷与君同”,更是石破天惊,充满了令人侧目的胆识和胸襟。

“好!好一个‘心忧社稷与君同’!”

一声喝彩,打破了寂静。说话的不是王妃,而是从男宾席那边传来的一道清朗男声。

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男宾席那边,一位身着玄色常服、气质沉稳的年轻男子,正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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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得他。他是当今圣上最不起眼的第七个儿子,封号为“夜”,平日里深居简出,不理俗务,在众皇子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他就是夜王,赵弈。

北静王妃也回过神来,她拿着我的诗稿,爱不释手,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赞不绝口:“早就听闻林探花的千金才情过人,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这等胸襟气度,便是许多饱读诗书的男儿,也未必能有啊!”

周围的贵女们,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从前的眼神里,多是嫉妒我的才貌,同情我的身世。而现在,那里面添了更多的敬畏和探究。

我只是谦逊地低头,轻声道:“王妃娘娘谬赞了,黛玉不过是拾了家父的牙慧,不敢当此夸奖。”

我的目光,不经意地与那位七皇子赵弈对上。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上来称赞,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眼神深邃,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

诗会结束后,在回府的马车上,我无意中撩开帘子,恰好看到七皇子赵弈正与北静王并肩而行。

我听到他问北静王:“王爷,方才作诗的那位林姑娘,是荣国府的亲戚?”

北静王叹了口气,答道:“正是。她是前科探花林如海的遗孤,才华随了她父亲,可惜了,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身子骨又弱……”

赵弈听完,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

我放下车帘,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我知道,我苦心谋划的第一步棋,已经落下了。那颗被投进水里的石头,终于激起了一圈足够大的涟漪,并且,被我想要它被看到的人,看到了。

04

自北静王府的诗会之后,我的生活表面上又恢复了平静。但我能敏锐地感觉到,平静的水面之下,有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首先是贾府里的人对我的态度,变得更加复杂。

贾母看我的眼神里,除了以往的疼爱,多了一丝审视和……警惕。她似乎隐隐觉得,我这只被她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好像生出了她无法掌控的翅膀。

王夫人和薛姨妈则对我更加排斥。她们大概觉得,我这番出风头的举动,是在公然挑衅她们苦心经营的“金玉良缘”。她们聚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了,看我的眼神也愈发不善。

而宝玉,他似乎被我那首诗给吓到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天天来烦我,而是常常一个人,远远地站在潇湘馆的竹林外,怔怔地看着我的窗户,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他大概无法理解,那个曾经只为他写“葬花词”的林妹妹,怎么会写出“心忧社稷”这样的话来。他熟悉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

对于这一切,我视若无睹。我依旧过着我自己的日子,读书,养生,偶尔做些针线。我知道,真正的棋局,不在这个小小的荣国府里。

果然,不出十日,紫鹃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悄悄告诉我一件事。

“姑娘,我听小红说,最近总有生面孔的人在咱们府外头转悠,还找人打听姑娘您的事,尤其是……打听老爷在世时的一些旧事。”

我心里一动,知道是他。

那位七皇子赵弈,果然对我上了心。他没有轻信一场诗会上的惊艳,而是派人去做了更深入的调查。这正合我意。我父亲林如海一生清廉,学识渊博,尤其在水利工程上颇有建树,只是为人耿直,不擅钻营,才一直未能得到重用。赵弈去查,只会查出我林家的清白家世和深厚家学。

他查得越深,就会对我越感兴趣。

因为他会发现,我不仅仅是一个会作诗的才女,我还是一个能为他带来实际价值的、与众不同的女人。

我需要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能更深入了解我的机会。

于是,几日后,我借口要去京郊的潭柘寺为我亡父亡母点一盏长明灯,祈福诵经。贾母如今对我多了几分宽容,想着去寺庙里静静心也好,便准了。

潭柘寺香火鼎盛,风景清幽。我没有去热闹的前殿,而是由紫鹃陪着,直接去了后山一处僻静的禅院。

在禅院的菩提树下,我“偶遇”了同样在此处静坐品茶的七皇子赵弈。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布衣,身边只跟了一个小厮,看上去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寻常公子。

见到我,他脸上没有半分惊讶,仿佛早已料到我会来这里。

“林姑娘。”他站起身,对我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也没有故作娇羞或惊讶,大方地回了一礼,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他亲自为我倒了一杯茶,茶香清冽。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王爷。”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常来这里。”他看着我,眼神平静而深邃,“这里的清静,能让人想明白很多事。倒是林姑娘,似乎并不像京中传言的那样,体弱多病,足不出户。”

我淡淡一笑:“传言大多不可信。若信传言,王爷您在京中,也不过是个默默无闻、与世无争的闲散皇子罢了。”

我的话,让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笑了,那笑容不似宝玉那般温暖,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林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他没有再绕圈子,直接问道,“姑娘诗会上的那首《江山》,气魄非凡,不像是闺阁之语。不知师从何处?”

“家父在世时,常与我谈论这些。”我坦然地回答,“父亲一生憾事,便是空有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他常说,读书人若只知风花雪月,与那草木何异?”

“林探花……确实是个可惜了的人才。”赵弈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真正的惋惜。他又问,“听闻林探花对江南水利颇有研究?”

我知道,他这是在考我了。

我也不藏拙,将我从父亲的书稿和谈话中记下的那些知识,结合我自己的思考,娓娓道来。从淮河的水患,到漕运的淤堵,再到朝廷每年拨付巨额修缮银两却收效甚微的症结所在,我虽未亲眼见过,但说得条条是理,鞭辟入里。

赵弈一直静静地听着,他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平静,到后来的专注,再到最后的震惊和激赏。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大概从未想过,一个养在深闺、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竟能对这些经世济民的国之大政,有如此深刻独到的见解。

“林姑娘……”他看着我,良久,才缓缓开口,“你似乎对朝政,颇有了解?”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语气平淡,却字字铿锵。

“王爷,女儿家虽不能入仕为官,但知天下事,方能明自身位。一味地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与井底之蛙,又有何区别?”

赵弈定定地看着我,许久,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低沉而悦耳,充满了欣赏。

“好一个‘知天下事,方能明自身位!’林姑娘,你,非池中之物。”

这次“偶遇”,我不知道在赵弈心里留下了多重的分量。但我知道,我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然而,我低估了荣国府里眼线的密集程度。

我与一位“陌生男子”在寺中僻静处交谈了近一个时辰的事,几乎是当天晚上,就通过王熙凤的渠道,传回了府里。

第二天一早,凤姐就“恰好”路过我的潇湘馆,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她屏退了下人,笑吟吟地拉着我的手,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刺得我眼睛微微一眯。

“我的好妹妹,姐姐是过来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她一开口,就是那套熟悉的腔调,“妹妹如今也大了,出落得越发标致,这出门在外,可要格外当心。尤其是与外男的交往,更要避讳。免得落人话柄,说些不好听的话,毁了咱们姑娘家的名节,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她这是来敲打我,也是来试探我。

我抽出被她握着的手,抬起头,直视着她那双精明厉害的丹凤眼,笑了。

“多谢凤姐姐提点。”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不过,我昨日在寺中遇到的,并非什么来路不明的‘外男’。我与那位公子谈的,是先父留下的水利策论,是经世济民的学问。妹妹我自认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怕人说的。”

我顿了顿,看着她微微变化的脸色,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

“倒是府里有些人,背地里做的那些官司,放的那些印子钱,才更应该担心被人知道,落了话柄吧?凤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一向只知哭哭啼啼、吟诗作对的林妹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那些阴私的勾当,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被我如此轻描淡写地点破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惊骇和忌惮。她发现,眼前的这个林妹妹,已经变得她完全不认识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让她感到了一丝……恐惧。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干笑了几声,落荒而逃。

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我缓缓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我知道,荣国府这艘看似华丽的大船,从根子上,就已经开始烂了。而我,绝不会陪着它,一同沉没。

05

日子一天天过去,荣国府终于迎来了近年来最盛大的一桩喜事——贾母的八十大寿。

为了这场寿宴,整个荣国府都动了起来。府里张灯结彩,戏台高筑,各宫的太监、各府的王公大臣、沾亲带故的亲眷,流水般地前来拜寿送礼。一时间,宁荣二府门前车水马龙,权势煊赫,达到了顶峰。

荣庆堂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贾母穿着一身大红的金线绣福寿纹的袍子,坐在最上首的宝座上,满面红光,笑得合不拢嘴。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人众星拱月般地围在她身边,脸上都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得意。

宴席进行到一半,酒过三巡,气氛也到了最热烈的时候。

贾母忽然拉过坐在她身边的宝钗的手,又转头看了看另一边的宝玉,满脸慈爱地对满堂宾客笑道:“你们瞧瞧,我们家宝玉,生来就衔了一块玉。宝丫头呢,又有个金锁,说是什么和尚给的,上面也有字。一个有玉,一个有金,这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嘛!”

这话一出,满堂宾客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开口附和。

“老太太说的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啊!”
“恭喜老太太,恭喜贾府,真是双喜临门!”
“宝二爷和宝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恭维之声,此起彼伏。

薛姨妈笑得见牙不见眼,王夫人也是满脸矜持的喜悦。薛宝钗则羞涩地低下了头,但那眼角眉梢,却全是藏不住的得意和幸福。

贾宝玉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自在,但在这种众星捧月的场合下,被众人一番吹捧,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飘飘然的傻笑。

而我,林黛玉,则被安排在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同几个远房的、不太得脸的亲戚坐在一起。我像一个与这场盛宴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一个透明的影子。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在扫过热闹中心的那一对“金玉”之后,都会若有若无地瞟向我这个角落。那眼神里,有同情,有怜悯,有幸灾乐祸,也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们大概都在想,看啊,那个孤高自许的林姑娘,那个曾经被宝二爷捧在手心里的林妹妹,终究还是败了。败给了现实,败给了那个“有福气”的宝姑娘。她现在,一定心如刀割,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吧。

我没有哭。我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果子酒,看着眼前这出热闹又滑稽的戏码。

中途,宝玉借着几分酒意,不知怎么摆脱了众人的包围,悄悄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他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眼睛红红的,看着我,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自以为是的温柔和怜悯。

“林妹妹,你……你别难过。”他结结巴巴地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放心,等……等我和宝姐姐成了亲之后,我一定……一定也会对你好的。我的心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他的话,像一根最细微的、最肮脏的刺,扎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缓缓地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因为饮酒而显得格外湿润多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他:

“二哥哥,在你心里,我林黛玉是什么?”

他愣住了。

我看着他,嘴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是一个物件吗?可以让你在娶了别人之后,还‘心存一角’,随意安放,随意安排?贾宝玉,你这是在怜悯我,还是在侮辱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宝玉被我问得面红耳赤,彻底慌了神。

我冷笑一声,转过头去,端起酒杯,将杯中那点微甜的酒一饮而尽。我再也不想和他说一个字。

就在这时,就在这荣国府最志得意满、最不可一世的时刻,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高亢得几乎划破了整个夜空的通报声,压过了满堂的丝竹与欢笑——

“圣——旨——到——”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荣庆堂里炸响。

整个厅堂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贾政、贾赦等人慌忙从座位上起身,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连忙带着乌泱泱的全家老小,跪在了厅堂中央,准备接旨。

所有人都以为,这定是皇上对贾母大寿的额外恩赏,是给贾家天大的体面。每个人的脸上,都控制不住地带上了激动和期待的神色。

传旨的太监,是宫里有些体面的大太监夏守忠。他由几个小太监簇拥着,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看都没看跪了一地的人,径直走到堂中,展开了手中那卷明黄色的圣旨。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独特的、尖细却又充满了威严的嗓音,一字一句地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前科探花林如海之女林氏黛玉,品貌出众,才学过人,性行淑均,朕心甚悦。”

念到这里,跪在前面的一众贾府主子们,全都愣住了。

怎么会是……林黛玉?

夏太监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用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