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林宛央● 来源公号 ╳宛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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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顺手,那就记得点个赞”
我是宛央。
今年开始,我渐渐恢复到十年前的生活方式——读经典书、纸质书,以及深度参与线下生活。我现在每天睡醒就出门,上午打球或普拉提,结束后就找个满是绿植的茶馆或者咖啡店写稿。
最近重新开始读的书是《红楼梦》,最近偏爱的一家茶馆是以龟背竹为主题的很有森林气息的中式茶馆。深度重建线下生活后,我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植物一样生长起来了,变得很有呼吸感、流动感,我像龟背竹一样,下有根须,上有枝叶,无限触达这个世界——人与人的,人与物的,人与自然的。
上网太久,人会容易像益生菌或者花青素一样失活的。
跑偏了,说回最近重读《红楼梦》的感受。我是纸质书和有声书一起读的。喜马拉雅APP有一本张国立导读版的广播剧《红楼梦》,很推荐大家读这个,因为这个是带红楼梦原文演播的,张国立和欧丽娟只是解读书中一些现代人不太了解的古代生活方式。
我自己不太建议看任何剪辑版的电视剧,或者解读版的原著。因为太碎片化,会让自己误读太多东西,然后活得越来越充满偏见。
这个版本的有声书《红楼梦》其实我已经听过好多次,这可能是第五次听,之前几次,只要欧丽娟一开口我就想骂人,因为她本人非常遵循秩序与儒家的很多传统,所以她对比较有灵性的晴雯、黛玉都不喜欢,偏爱王夫人、袭人、宝钗,甚至她会觉得香菱和薛蟠在一起是很幸福的。
但是这次重新听,我会克制自己的反驳欲。
因为那天看了樊登的一个专访,樊登说很多人读书其实只是在调取自己的储备,而不是在学习。说简单点就是只读那些想法和自己一样的,迎合自己的,这是很多人喜欢刷短视频的原因。但其实这样读书,属于无效读书,因为根本不会有任何突破与成长,有时那些让你觉得读起来艰难甚至被冒犯的书,可能才是对你有用的(大致意思)。
因为这句话,我放下对欧丽娟的偏见,因为我想获得一些不一样的认知。
然后,惊喜出现了,确实从她这里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以前我总是很困惑于《红楼梦》里的一个角色——贾惜春。她年龄很小,又是标准的白富美,但总是想着出家。
问题是,你在惜春这里看不到她对佛法的领悟,也看不出她对那一套东西感兴趣。
但她的确又是经常把出家挂在嘴边的,比如在第七回周瑞家送宫花那一篇章里,惜春当时正在和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儿一起玩,听到周瑞家的来送宫花,就说:“我这里正和智能而说,我明儿也剃了头同她做姑子去呢,可巧又送花儿来,若剃了头,可把这花儿戴在哪里呢?”
然后是第二十二回元宵节制灯谜猜灯谜时,惜春写的那首灯谜也和出家有关。
到了后来抄检大观园时,惜春的那种摒弃世俗男女婚恋,出家的决心好像就更强烈了。
我初读《红楼梦》时,觉得这是因为贾惜春看破了红尘,因为曹雪芹在给惜春的判词里有那么一句“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所以是不是因为贾惜春看到了元春寂寥地死于宫中,迎春被磋磨而死,探春又飘零远嫁,然后才慢慢有了出家的心思。
但是读的越多越注重细节,越觉得,这应该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毕竟惜春前两次表现出来想出家的心思时,贾府众姊妹的人生还都处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阶段。
所以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重大变故,谈不上所谓顿悟,又几乎不研究佛法的年轻女孩子(因此谈不上热爱佛法文化),总想着当尼姑,那就一定有一些事情是被我忽略的。
然后欧丽娟解开了我的疑惑。她说答案就在贾惜春的那首灯谜里:“前身色相总无成,不听菱歌听佛经。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
惜春的灯谜是佛前海灯。
欧丽娟说“菱歌”这个词,是有很特殊的意象的。在古代,菱歌就是采莲曲,内容很多都是男欢女爱,而且往往表达得很直接、大胆甚至露骨。但是惜春对于这种采莲曲完全没有少女的怦然心动,只有厌恶。
甚至她在灯谜里用“佛经”对应光明的“海灯”,用“菱歌”对应“黑海”,又用“黑海”来形容红尘世界。因为在惜春眼里所谓“黑海”的黑,不是一般意义的污浊,而是特指男女色情,是这种东西把这个世界搞脏了。
欧丽娟认为惜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从小就经历了宁国府里的很多不堪、甚至乱伦的关系。贾珍的那种荒唐生活,是伤害了惜春的,但是她年龄太小,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不满与恐惧,于是只能放在心里不断内耗自己,渐渐变成了尤氏口中所谓的冷漠、偏激的样子。
欧丽娟的很多观点我都不那么认同。但关于惜春的解读,我觉得是有道理的。
因为确实,细读《红楼梦》能读出惜春对宁国府的恐惧与厌恶。抄检大观园时,惜春明明可以替自己的丫鬟入画说情,但是她偏不,而且当时说了很多刺激到尤氏的话:
“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派上了。”
但那些话里,其实全是一个少女对于自己原生家庭的恐惧,她恐惧到生怕自己和贾珍的那些荒唐事哪怕有一丝丝的关联。贾珍的那些事,连最边缘化的奴仆都知道,何况于惜春呢。更可怕的是别人能说得出口,而惜春却连说都无处说。
荣国府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惜春的家,但是惜春用“我们这里”来形容荣国府,而用“你们那里”来形容自己的家“宁国府”。曹雪芹用一句“孤介女杜绝宁国府”来总结了惜春多年以来积攒起的那些关于成长过程里的不安、恐惧。
我少时读《红楼梦》读到这一段总觉得惜春过于冷心冷意,但是现在读,只觉得惜春可怜,她后来对着尤氏说那么重的有着决裂意味的话,哪里是一个少女的爽文叙事呢,分明是一个少女对于童年创伤的巨大应激反应。
甚至哪怕到了已经相对成熟的年龄,这种应激反应她都仍然不敢在贾珍面前表现出来。可见怕到什么程度。
曹雪芹从未正面描写惜春与贾珍这对亲兄妹的关系。想来也是刻意为之,作者用惜春的态度,更加侧面表现出了贾珍行事的荒唐与恶劣。
一个从小失去了母亲的女孩,到底是如何渡过那段“家里大人全在干着荒唐事,要被外人说只怕唯有门外的石狮子还算干净”的岁月的呢?
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
成年人的人格又没有完全长出来,于是她只好如小孩子那般用非黑即白的逻辑安慰自己受伤的心,处理这个复杂的世界——男欢女爱都是脏的,远离就好了。
她不是真的想出家,只是因为她觉得出家意味着没有男女关系,是一种足够安全的环境。
小孩子总是用“我要这个”,来表达自己“我不要那个”的拒绝之意。
惜春的一生,早就夭折在宁国府的荒诞岁月里。
想想,确实觉得“惜春”里的“惜”字,是对她最恰当但也最残酷的判词。
宛央说:宝宝们,如果顺手,记得点个赞啊。很重要的。
本期作者:林宛央。公众号:宛央女子。 潇洒派生活者,畅销书作者,未来知名编剧。一个不走千篇一律的人生,却过得比谁都潇洒的姑娘。忌矫情,治拎不清,喜欢你的不盲从。商务合作请联系微信:qiuxiangjie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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