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2月，在河北涉县的一个看守所病房里，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头正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谁也看不出来，这个连翻身都需要人伺候的垂死之人，就是当年那个胆大包天、用炸药崩开慈禧地宫的“东陵大盗”。
也就是这么一个五毒俱全、在乱世里左右逢源了一辈子的“混世魔王”，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流着泪说出了一番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恶人？他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把自己一步步送上了那条不归路？
01
光绪十五年，也就是1889年的正月，河南永城县西杨楼村的一间破土屋里，孙殿英出生了。这孩子打小就透着一股子邪性，刚生下来没多久，村里来了个算命的，看了一眼就说这孩子是“黑龙转世”。在那个迷信的年代，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但这孩子后来的命确实硬得离谱。
孙殿英的爹叫孙玉林，是个典型的乡间无赖，整天游手好闲，不是惹是生非就是跟人打架。因为失手打死了族人，被官府抓去砍了头。家里虽然遭了难，但他那个妈倒是硬气，咬着牙把他送去私塾读书。可孙殿英哪是读书的料啊？这小子进了学堂，书没念几页，先把学校给点火烧了。这下好了，十里八乡的私塾谁还敢收他？
既然书读不成了，那就混社会呗。这孙殿英七八岁的时候得了场天花，眼看就要没命了，结果硬是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居然奇迹般地活过来了，就是落了一脸的大麻子。打那以后，“孙大麻子”的名号就算叫开了。这脸上的麻子，反倒成了他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一块招牌，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不好惹。
这人有个本事，就是赌。但他这个赌，不是咱们想的那种瞎碰运气。这小子那是真钻研，口袋里随时揣着副骰子，没事就练。练到最后，那是想要几点就能摇出几点，简直神了。而且孙殿英有一套自己的歪理，他觉得赌场就是个看人的地方。谁性格急、谁性格缓、谁能办事、谁靠不住，他在牌桌上两圈麻将打下来，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这套“赌桌识人术”，后来甚至被他用到了官场上，连蒋介石都跟他切磋过麻将。
凭着这手绝活和那股子江湖豪气，孙殿英在河南那一带混得是风生水起。他十六岁那年，拜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嵩县赌王”曹洛川为师，这算是正式入了江湖道。跟着师傅在豫西一带到处跑，逢集赶集，遇庙逛庙，整日出入赌场，那是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回因为赌博被官府抓进去关了三个月，这三个月的大牢蹲下来，孙殿英算是活明白了：光靠赌钱那是小打小闹，这乱世里要想不被人欺负，手里得有枪，背后得有队伍。也就是从这时候起，那个只会摇骰子的赌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乱世枭雄。
出了大牢，孙殿英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花钱托关系往军队里钻。那时候正好姜桂题的毅军在招兵，这支部队军纪那是出了名的烂，正好对了孙殿英的胃口。他混进去之后，很快就发现了一条比赌博来钱更快的路子——贩毒。
这孙殿英也是个人才，他拉着一帮兵痞子，利用军队的便利条件，把鸦片生意做到了好几个省。更绝的是，他还搞起了“产品研发”，弄出一种叫“红丸”的海洛因，劲大价格还公道，一时间成了抢手货。但他这人坏就坏在没底线，眼看“红丸”卖得好，供不应求了，他竟然动起了歪脑筋，开始造假。
他专门做了一批假货，外包装跟真的一模一样，就只有一个细微的差别：商标上的鹰眼，真货是睁开的，假货是闭着的。这招简直太损了，等买家发现货不对板找上门来理论，孙殿英就指着那只闭着的鹰眼说，是你自己眼瞎买错了牌子，关我什么事？
靠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孙殿英那是赚得盆满钵满。有了钱，他还想有人。那时候河南流行“庙道会”，他就拜了个师父，混成了会首。这人装神弄鬼也是一把好手，竟然跟信徒们吹牛，说姜子牙给他托梦，赐了他一把宝剑和拂尘，能刀枪不入。
现在听起来这简直是侮辱智商，但在那个愚昧的年代，老百姓还真就吃这一套。靠着这些神神叨叨的把戏，孙殿英硬是拉起了一支几千人的队伍。这支队伍成分复杂，有土匪，有赌徒，有烟鬼，还有那帮信了邪教的农民。但不管怎么说，手里有了这几千号人，孙殿英腰杆子硬了，开始在军阀混战的舞台上粉墨登场了。
02
手里有了枪杆子，孙殿英的野心也就更大了。他在各个军阀之间反复横跳，今天投靠吴佩孚，明天跟着冯玉祥，后天又喊张宗昌叫大哥。反正谁强他就跟谁，哪里有奶就是娘。这种毫无节操的行为，让他得了个“三姓家奴”的骂名，但他根本不在乎，只要能保住地盘，保住荣华富贵，脸皮算什么？
有一回，他跟着冯玉祥的国民军去陕西，走到半路上，这孙殿英那是心眼子乱转。他觉得自己不是冯玉祥的嫡系，去了陕西那是人生地不熟，肯定得受欺负。于是，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带着队伍直接开了小差，一头扎回了豫西老巢。
这还不算完，回了豫西之后，他听说安徽亳州富得流油，而且那地方还是老上司姜桂题的老家。想起当年在毅军里因为犯事挨的那四十军棍，孙殿英这股邪火就压不住了。他带着队伍杀向亳州，破城之后，那是真的把“兽性”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下令全军抢劫三天，把亳州城里那些富商大户洗劫一空。最惨的就是姜家，姜桂题虽然已经死了，但他弟弟一家几十口人，男的被打，女的被辱，那场面简直是人间地狱。这件事震动了整个河南和安徽，两省督军发誓要剿灭这个畜生。
面对重兵围剿，孙殿英却一点都不慌。他把亳州城里的几百个富商绑到了城墙上，放出话来：城外开一枪，城内就杀一个。这种拿老百姓当肉盾的无赖打法，让官军投鼠忌器，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抢来的金银财宝大摇大摆地撤走了。
这一次虽然名声臭了大街，但孙殿英的实力却是实打实地壮大了。他带着队伍一路向东，投靠了当时号称“狗肉将军”的山东督军张宗昌。这两个人凑在一起，那真是臭味相投，坏到一块去了。在张宗昌手下，孙殿英当上了军长，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巅峰。
但好景不长，1928年，蒋介石联合冯玉祥、阎锡山等人北伐，张宗昌被打得落花流水。孙殿英眼看大势已去，二话不说，直接把张宗昌卖了，转头就投靠了蒋介石，摇身一变，成了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军长。
这时候的孙殿英，虽然有个军长的头衔，但日子并不好过。蒋介石那是出了名的排斥异己，对他这种杂牌军更是看不上眼，粮饷给得扣扣搜搜。孙殿英养着几万人的队伍，每天光是吃饭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眼看兜里的钱越来越少，这孙大麻子又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这回，他盯上了一个大家伙——清东陵。
那可是大清朝皇帝和太后的埋骨地啊，里面的宝贝那是数不胜数。孙殿英驻扎在河北遵化，离东陵就只有一山之隔。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看着东陵方向那金碧辉煌的殿宇，眼睛里冒出来的全是绿光。
他心里盘算着，这哪里是坟墓，这分明就是个地下金库啊。正好当时还要剿匪，这借口都不用现找。于是，他打着军事演习的幌子，把清东陵给封锁了。为了掩人耳目，他还专门贴了告示，说这地方有土匪出没，为了保护百姓安全，任何人不得靠近。
老百姓哪知道里面的猫腻，只听到东陵那边整天“轰隆轰隆”的炮响，还以为真的在打仗。其实呢，那是孙殿英的工兵在用炸药炸地宫的石门。
03
这一炸，不仅把乾隆和慈禧的安宁给炸没了，也把孙殿英的名字炸上了历史的耻辱柱。
先被炸开的是慈禧的定陵。这老太后生前最是奢华，死后带进去的宝贝更是多得吓人。工兵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炸开了最后一道金刚墙。当那个黑洞洞的墓道口露出来的时候，一股阴冷的腐气扑面而来，但对于孙殿英和他的士兵来说，这味道简直比满汉全席还要香。
士兵们打着火把冲进去，看见慈禧的棺椁就红了眼。他们拿着斧头劈开棺材盖，把慈禧的尸体拖了出来。这时候的慈禧虽然死了二十年，但因为防腐做得好，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
这帮兵痞子那是真不客气，看见慈禧身上穿的戴的全是宝，恨不得连皮都给她扒下来。慈禧身上那件绣满珍珠的凤袍被扯烂了，手上的镯子被硬撸了下来。最夸张的是慈禧嘴里含着的那颗夜明珠，据说能保尸身不腐。为了把它抠出来，士兵们拿刺刀把老佛爷的嘴角都给豁开了，愣是把珠子给掏了出来。
那边乾隆的裕陵也没能幸免。乾隆这个“十全老人”，生前喜欢收集字画古玩，墓里的陪葬品更是讲究。但他比起慈禧来就惨多了，因为地宫渗水，他的棺材早就飘了起来，尸骨都散了架。孙殿英的士兵们冲进去，在烂泥里乱翻，把乾隆的肋骨都给踩断了，就为了找那些藏在淤泥里的玉扳指和朝珠。
这场疯狂的掠夺持续了七天七夜。孙殿英从东陵里搬出来的宝贝，足足装了三十大车。什么翡翠西瓜、玉石白菜、九龙宝剑，那都是稀世珍宝。孙殿英看着这些宝贝，估计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觉得自己这下是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但他也知道，这事儿太大了，纸是包不住火的。为了把这批赃物运出去，他那是煞费苦心。他征用了当地所有的马车，还从天津雇了几辆卡车，把宝贝上面盖上粮草，伪装成运粮队，连夜运往北平。
这事儿一出，全国哗然。满清的遗老遗少们哭得那是昏天黑地，纷纷要求严惩孙殿英。此时居住在天津的溥仪，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摆了灵堂，发誓要报这毁陵之仇。蒋介石那边也下令要查办，阎锡山也跟着起哄。按理说，这回孙殿英是捅了马蜂窝，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可孙殿英这人，最擅长的就是“钞能力”。他那一套“会捞钱是二流，会撒钱才是一流”的理论又派上用场了。他把盗来的宝物分成了好几份，列了一张长长的礼单。
那颗从慈禧嘴里抠出来的夜明珠，他托戴笠送给了宋美龄。这颗珠子后来被做成了鞋饰，那是真的极尽奢华。那把传说中带着诅咒的九龙宝剑，他托人送给了蒋介石。还有那对翡翠西瓜，送给了宋子文。至于阎锡山、何应钦这些大员，那也是人人有份，绝不落空。
这就很讽刺了。慈禧太后攒了一辈子的宝贝，最后竟然成了孙殿英的保命符。这些收了礼的大官们，一个个都开始装聋作哑，调查变成了走过场，最后这件事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孙殿英不但没受罚，反而官运亨通，继续带着他的队伍在乱世里招摇过市。
04
躲过了这一劫，孙殿英那是更加猖狂了。他在中原大战里跟蒋介石对着干，被打败了也不要紧，跑到山西投靠张学良，又得了个军长的位置。后来抗战爆发，这孙殿英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在热河打了几仗，多少算是挽回了一点名声。
可这人的骨头实在是软。1943年，日军发动太行山战役，把孙殿英的部队团团包围。面对日本人的刺刀，孙殿英那点可怜的民族气节瞬间就没了。他带着几万大军投降了日本人，当了可耻的汉奸，做了汪伪政府的“第二十四集团军”副司令。
在当汉奸的那几年，他在河南那是坏事做绝。帮着日本人抢粮食、抓壮丁，甚至还帮着日本人打八路军。但他这人精得很，知道日本人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所以他在给日本人卖命的同时，还私底下跟国民党那边眉来眼去，给自己留后路。
1945年日本投降的时候，这孙殿英眼看靠山倒了，那是丝毫不见慌张。他早就用黄金铺好了路。据说当时他派人用飞机运了一大笔黄金去行贿国民党的高官，就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这招还真管用。就在别的汉奸被清算的时候，孙殿英摇身一变，又被国民党收编成了“先遣军”，还当上了第四路军的总指挥。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他大摇大摆地带着队伍开进汤阴城，俨然一副抗战功臣的模样。
但俗话说得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一次，他的对手变了。
1947年，解放战争打得火热，刘邓大军挺进中原。这回孙殿英面对的，可不是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旧军阀，而是纪律严明、战斗力强悍的解放军。
孙殿英带着部队死守河南汤阴，指望蒋介石能来救他。他在汤阴城里修了大量的碉堡，还把城墙加高加厚，自以为固若金汤。可这时候的国民党军队自己都顾不过来，谁还管他这个杂牌军？
解放军那是真刀真枪地干，没过多久，汤阴城的外围据点就被一个个拔除。孙殿英困兽犹斗，还在城里搞起了反动宣传，逼着老百姓帮他守城。但这都是徒劳的。5月1日，解放军对汤阴发起了总攻。
那场仗打得是昏天黑地。孙殿英躲在地下室里，听着外面的炮声越来越近，心里终于是慌了。他那一辈子的好运气，在这一刻彻底用光了。当解放军冲进他的指挥部时，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东陵大盗”，举着双手，灰溜溜地当了俘虏。
05
被抓的时候，孙殿英还想过自杀，觉得共产党肯定饶不了他。毕竟他这辈子手上沾的血太多了，不论是当军阀还是当汉奸，哪一条都够枪毙他好几回的。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解放军并没有虐待他。把他关在涉县看守所里，不仅没打没骂，还允许他带个卫士照顾生活。这时候的孙殿英，因为常年吸毒，身体早就垮了，还得了一种叫“烟后痢”的怪病，拉肚子拉得止不住，整个人瘦得像把干柴。
解放军的医生那是想尽办法给他治，那时候药品紧缺，医生们到处去给他买药。看他烟瘾犯了难受，甚至还特批给他一点鸦片，帮他慢慢戒毒。这种以德报怨的做法，彻底击垮了孙殿英的心理防线。
这个一生都在算计、都在尔虞我诈中生存的军阀，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道主义。他在病床上，看着那些年轻的解放军战士为他忙前忙后，心里的坚冰终于融化了。
1948年的那个冬天，特别冷。孙殿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躺在病床上，他回想自己这一辈子，挖人祖坟、贩卖毒品、背叛国家，真是像做了一场荒唐的大梦。他想起了那个给他算命说他是“黑龙转世”的先生，想起了在赌场上一掷千金的日子，想起了东陵地宫里那阴森的寒气。
在弥留之际，他拉着看守人员的手，说了最后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他承认自己这辈子作孽太多，本来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共产党还能这么宽待他。他说自己这辈子对不起民众，也对不起国家，只可惜醒悟得太晚了，没机会赎罪了。
没过几天，这个搅动民国风云几十年的“东陵大盗”，就在那个小小的看守所里咽了气，终年59岁。他死后，解放军还给他买了一口棺材，把他妥善安葬了。
相比于那些死在乱军之中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军阀，孙殿英的结局算是不错的了。但他这一生，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那个时代的荒诞与黑暗。他靠着贪婪和狡诈起家，把道德底线踩在脚下，以为只要有钱有枪就能拥有一切。可到头来，那些从皇陵里挖出来的金银财宝救不了他的命，那些机关算尽的权谋手段也挡不住历史的车轮。
孙殿英当时在病榻上，把那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卫士叫到跟前，颤颤巍巍地留下了一句话：“我这辈子，啥都赌赢了，就是最后这一把，赌输了人心。”
卫士听完，眼圈红了，默默地给他盖好了被子。
也就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随着孙殿英最后一口气咽下，那个把人不当人、把钱当命的旧军阀时代，在他身上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句号。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