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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一直在那里,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灵魂。

2025年,日历悄然翻过,群山依旧沉默,却接连带走了数位攀登者的身影。他们逝去在岩壁、雪坡、公路,和病榻,他们的年龄定格在27岁、31岁、37岁、66岁、71岁、88岁……从青春华年到白发暮年,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段与高山交织的、独一无二的生命故事。

这不应该是一份冰冷的名单,而是一扇窗口,让我们得以窥见那些选择生活在边缘、追求极致、并最终与山融为一体的灵魂。他们留下的足迹、热爱,甚至说了一半的话语,都持续叩问着每一个向往高山的人,我们究竟为何出发?

撰文|了了

编辑|玄天

设计|天宇

图片来源|除特别标注外,来源于网络

· 本文为《户外探险》原创内容 ·

赵从彪(筱昭)

走向自由的攀登者

逝于2025年10月18日

终年2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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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段遇

2025年10月17日,赵从彪在山上给朋友发了条微信:“终于攀登自由了。”

不到24小时,他离世的消息传开。这个曾在川西雪山间留下无数身影的年轻人,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7岁,留在了他挚爱的攀登路上。

他与山的故事,要从那个飘雪的春天讲起。2022年春,川西大玛雅雪山积雪厚重,那天上山途中,天还飘着雪花。登山的人们停下歇脚,一个扎着小辫、皮肤白皙的大男孩,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登山圣经》,在漫天飞雪中捧着,一字一句地读:“登山是一门忍受磨难的艺术……”

那是他登山的第一年。在一群粗犷的登山者中,他显得格外特别,每走几步便掏出防晒霜仔细涂抹,举止间仍带着书卷气。朋友们都喊他“小赵”。

在成为登山向导之前,他曾在大学任教。他特别厌恶体制内的人情世故,厌恶需要攀附关系才能升职的潜规则,于是毅然辞去了这份稳定工作,应聘来到“自由之巅”登山公司。

小赵对登山的悟性不错。这也许和他是练田径的体育生出身有关,他进步飞快,那年二月还是一张白纸,四五月就已经开始带队。2022年,他爬了不少难度线路:未登峰穿山洞首登、小贡嘎新线路“八十岁之约”……自由之巅的攀登报告中,他的名字一次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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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段遇

山改变了他。次数多了,他样貌变得又黑又瘦,原本单薄的身板,渐渐成了精干的攀登者模样。他背负和体能出众,朋友回忆,他常常自己背个大包走在队伍前面。

他训练极为刻苦,在公司里是公认最努力的人之一。他自学能力更是出色,常常翻看国内外登山相关的书籍,看不懂英语,就硬钻研图片学技术,不到一年,技术就已经很精通。

大概在2023年左右,小赵完成了近40条5.12级攀岩线路,攀冰可轻松上WI4,那年他最突出的成绩,是与两位搭档完成阿妣峰西壁北顶攀登,开辟新线路“灵感大盗”。但他有更大的野心。

他曾经对朋友说,自己“做梦都在爬幺妹峰”,全年计划都围绕这座山展开。事实上,他很早就认清了自己的方向——擅长大岩壁风格,便专注于此,除了密集训练,还系统学习传统攀登与器械操作。

他身上始终带着体育生的直率与担当,对朋友讲义气;他也追求攀登技术的规范和严谨;有一次,他和朋友多段结组攀冰超时,出景区时一伙儿人被罚款,他坚持自己一人承担,说是对自己时间把控不足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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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陈小跳

2025年,冬日正在大地上、也在攀登者们心间,徐徐展开,各地冰季陆续开始,小赵却再也无法走进新的季节。聊天记录永远停在那句“终于攀登自由了”,后面的话,永远没来得及说完。

在熟络的朋友口中,他并非不知风险。经历过两位亲密登山伙伴的离去,他也曾反复追问:“登山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这么努力训练,就是为了上山去送死吗?”可他从未退缩。

朋友陈小跳回忆:“他是真的喜欢登山,不是一时兴起。他直面过好几次死亡,但我从没见过他害怕,也没听他说过怕。”

那么我们更愿这样想:山就在那里,而他,永远行进在奔赴自由的攀登途中。

熊灏源(小熊)

用最纯粹守住最完整的自我

逝于2025年8月21日

终年3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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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古袅袅

云南黎明红色的岩壁间,曾有过一个沉默而专注的传统攀高手,他叫小熊;在四川双桥沟透蓝的冰壁上,曾有过一个细腻且坚韧的攀冰高手,他也叫小熊;在婆缪金字塔顶峰,曾有过一个执著并勇毅的登山者,他还叫小熊。

小熊,一个把对攀登的热情、坚守与标准刻进生命每个细节的男人。

身边一起攀登的朋友,都了解他的严谨。教新人时,他会仔细纠正:“八字结是有正反的。”“手套和ATC必须随身。”他向来偏爱沉默,曾经告诉同伴,在线路上少说话,每句话都要传递有效信息。他将登山的严肃带到了日常具体的每一条线路上,攀登对他而言,从来不只是攀爬,更是一套完整的生活准则。

“节俭”几乎贯穿了小熊攀登和生活的一切。十块钱的攀岩裤他穿了很多年,大部分装备都是二手淘来。他也告诉朋友别急着买新的,甚至加了一个二手物品群。

在去新疆和青海登山的时候,他又愿意开着他那辆简单改装、塞满攀登装备的面包车上路,这样既可以避免机票钱,又能省下住宿费,这种简朴在物质过剩的时代里,又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人间清醒。

但简朴之下,是小熊对生活本身的深情。岩与酒的组合,总让人联想到攀岩人的热血与松弛。我想小熊就是这样的人。朋友说他爱酒,在岩场边常端着高脚杯喝红酒,仪式感十足。他有西北人的豪爽,言语上却向来克制,认为无谓争论“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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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古袅袅

今年八月,他前往西藏,与几位好友一同探访国王峰。古袅袅在后来的事故报告中表述,在海拔5700米的冰塔林附近,小熊曾说有些累,想稍作休息。随后,同伴察觉到他出现咳嗽、呼吸急促等症状,经验判断可能是急性高原肺水肿。大家立即协助他下撤。

在漫长而艰难的回程中,他步履沉重,走几步便需要停下喘息,嘴唇渐紫,却始终咬牙坚持。凌晨一点半,终于回到车边,他意识尚清,还轻声询问自己的鞋在哪里。然而片刻之后,他突然失去意识,再未醒来。

山依旧在那里,黎明的岩壁、双桥沟的冰瀑、可可托海的大墙也依旧会在阳光的沐浴下轮回万年,只是从此少了那个穿二手装备、用百元鞋练脚法、端高脚杯喝酒、为朋友穷尽其力的身影。

Dale Bard

戴尔·巴德

岩壁上的旧时光

逝于2025年10月1日

终年7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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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尔・巴德,1978年,酋长岩“太平洋”线路。图片/兰迪·利维特

十月的消息传来:戴尔·巴德走了。七十一岁。

1978年优胜美地山谷,二十五岁的巴德对十八岁的兰迪·利维特(Randy Leavitt)说:“明天就上去。”他们要去爬酋长岩上的“太平洋”(Pacific Ocean Wall,VI5.9 A3)。食物预算是四美元:菠萝罐头,几个柠檬。

这不是刻意的苦行,只是巴德惯常的方式。他曾靠借十五美元过完整个攀岩季,在餐厅后门等剩下的烤土豆,在麦当劳打烊前把没卖掉的巨无霸汉堡吃光。钱在他生活里的位置很小,小到几乎看不见。

岩壁才是他的地方。他首攀了酋长岩上的“梦之海”(Sea of Dreams,VI5.9 A4),那是一条极具挑战性的线路,即使到今天,它仍然被认为是酋长岩上最伟大的路线之一。在速攀还不成概念的年代,他和托尼·亚尼罗用九小时爬上酋长岩最艰难的路线之一The Nose,这个纪录保持了十年之久。

有人统计,他一生登上酋长岩超过百次(Randy Leavitt给到的数据是120次),加起来近两年时间都挂在那片花岗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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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尔・巴德(左)与兰迪·利维特(右)于 1978 年摄于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太平洋”线路上。图片/兰迪·利维特

十九岁时,巴德因为一个荒谬的理由——捡别人吃剩的一盘菜而被捕。国家公园随之又将他驱逐出公园90天,但那时候巴德对攀岩已然到了近乎痴迷的地步,他躲在4号营地后面的巨石堆里,直到流放期满。爬墙对他来说不是选择,是本能,像呼吸一样停不下来。

罗恩·考克十五岁时在优胜美地遇见他。那时巴德十九岁,住一辆改装的面包车(后来的15年他一直住在这辆车里),车里绳子装备挂得整整齐齐,车外响着吉米·亨德里克斯(摇滚信徒心目中的神)。考克后来说是巴德让他明白,光靠爬墙也能活。那种活法很清苦,很硬核,却有着一套简单纯粹、不掺杂质的生存逻辑。

八十年代,攀岩渐渐变了。比赛多了,赞助来了,人与人之间有了复杂的比较。巴德觉得没意思。“竞争可以,”他说,“但不该盼着别人失败。”他离开山谷,去到洛杉矶,在健身房教人锻炼,学会说些攀岩以外的话。有一天,一位学员拿着攀岩指南书过来,指着照片问他:“这是你吧?你以前攀岩,而且爬得很好。我也想攀岩,你来教我吧”

于是他又回到了与攀岩有关的行当。结了婚,在Black Diamond做上销售工作,甚至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就在戴尔·巴德因为癌症去世的同一天,有个年轻人在酋长岩“梦之海”路线上直播攀岩过程中坠落。两件事摆在一起,说不清哪个更让人沉默。

巴德的一生无疑足够精彩。他身上那股鲜活的生命力,总能让人窥见那个年代独有的质感:粗粝、较真,还有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的执拗。

Nikolay Totmyanin

尼古拉·托特米亚宁

“铁叔科利亚”(Iron Uncle Kolya)

逝于2025年8月11日

终年6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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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玩笑向来残忍,有时不幸偏偏紧随成功而至。

66岁的俄罗斯登山家尼古拉・托特米亚宁,在从胜利峰(Pobeda Peak)下撤途中突感不适,他独自撑着回到大本营,又一路辗转至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就医,住进重症监护室的当晚,情况骤然恶化。8月11日清晨,这位备受尊敬的登山家不幸离世。

他是圣彼得堡的核电工程师,也是俄罗斯登山界一个绕不开的名字。在国际登山界,托特米亚宁最为人熟知的成就,莫过于2004年作为俄罗斯登山队核心成员,首次登顶海拔7710米的贾努峰(Jannu)北壁,并凭此斩获金冰镐奖。

人们叫他“铁叔科利亚”。这个绰号一半源于他在山上表现出的极强耐力。他无氧登过近五十座七千米以上山峰,其中包括五次八千米级。2007年他曾参与开辟了一条无氧攀登乔戈里峰(K2)西坡的新路线,这条路线难度极高。此外,光是代表登遍前苏联五座七千米高峰的“雪豹奖”,他就拿了七次。但熟悉他的人说,“铁”更多指的是性情。

他的老友、登山伙伴谢尔盖·塞米列特金说,托特米亚宁的特别之处不是超凡的技巧,而是那种近乎绝对的冷静。在最暴露、最让人心惊的岩壁上,他也能保持平稳。

2003年他谈到胜利峰,这座最终夺走他生命的山峰,他写下:“登顶胜利山的代价,总是要付出一两条人命的代价,如果某年没人死在那里,就说明没人登顶”。谈到死亡时他如此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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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托特米亚宁(左三)与队友,于1988年挑战“自由朝鲜峰”前合影留念。图片/Sergey Semiletkin

他生于1958年,基洛夫州列宁斯科耶那个偏远的小村庄,十四岁他独自去到列宁格勒读物理数学寄宿学校,十八岁在大学登山俱乐部开始爬山。自那以后,他便长期在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担任核电工程师,业余时间则投身登山运动,同时兼任高山向导。登山是业余,但业余到了他人难以企及的程度。

人们很难想象出他生气的样子,任何试图与他争吵的尝试都注定会失败。在朋友眼中,他是最宽容的人。“他向来谦和内敛,沉默寡言却胸怀宽广,”好友埃琳娜在脸书发文追忆他,“可靠、体贴,永远愿意伸出援手。与他结伴登山,你永远可以安心,因为身边站着的是值得百分百信赖的人。”

正如“铁叔”这个称号,不仅是对他过人耐力的赞誉,更是对其坚韧内心与沉稳性格的认可,也正是这些品质,让他成为探险队伍里的不可或缺的支柱。

此后,在朋友们熟悉的大山中,少了一个总能让人安心跟在后面的人。

Laura Dahlmeier

劳拉·达尔迈尔

从奥运领奖台到高山自由

逝于2025年7月28日

终年3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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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mariokumm on Instagram

那天,劳拉・达尔迈尔和搭档玛丽娜・克劳斯从巴基斯坦莱拉峰(海拔6069米)顶峰下撤,在海拔5700米处进行第三次绳降时,落石突然发生。一块巨石击中正在下降的劳拉,将她撞向岩壁。

克劳斯当时已解除绳索,无法施救。持续不断的落石和陡峭地形阻挡了接近的可能,当晚她便无法探测到劳拉的任何生命迹象。救援队连续两天尝试营救,因事发地点偏远,救援直升机直至事故后次日早上才抵达现场,后续登山救援队的尝

试也未成功,最终于7月30日宣布这位前冬季两项奥运冠军遇难,年仅31岁。

她在德国最高峰楚格峰脚下长大,七岁开始练习冬季两项,很早就代表帕滕基兴滑雪俱乐部参赛。2013年,她在奥伯蒂利亚赫世界青年锦标赛上斩获三枚金牌,职业生涯就此起飞。2018年平昌冬奥会是她的巅峰时刻:赢得女子7.5公里短距离和10公里追逐双金,成为史上首位在同一届奥运会包揽这两项冠军的女选手,此外还在15公里个人赛中获得铜牌。

她职业生涯总计拿过七次世界冠军,收获33次世界杯分站赛冠军(含20次个人赛冠军),55次登上世界杯领奖台。

但赛场之外,她始终热爱登山。2015年夏天,她在优胜美地国家公园攀岩,在酋长岩上住了三晚。回来后她对采访者说,那是段“完美时光”,“只管攀爬,忘却周围一切”;对她来说,到户外做不同的事,专注冬季两项之外的东西,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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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她在厄斯特松德的最后一站世界杯后退役,登山从爱好变成生活重心。她考取向导资格,完成过“楚格峰四峰挑战”,探索过从楚格峰下撤至霍伦塔尔山谷的路线,攀登过小德鲁峰的“美国直达路线”,还与胡贝尔兄弟一起从布鲁亚尔岩柱路线登顶勃朗峰,创下达布朗峰女子速攀纪录。

山对她意味着“纯粹的自由”,她在书里写道:“最美好的事是和爱的人一起在山里,那是纯粹的、真实的生活,我不会为了把风险降到最小就放弃这个。”

这种对风险的清醒认知贯穿始终,她在书中专门用一章讲述山的危险。经纪人透露,她生前明确表示若遇难,遗体就留在山上,不要让人冒险取回,家属请求尊重这一遗愿。参与救援的托马斯・胡贝尔也说“我们都知道劳拉绝对不会希望有人为取回她的遗体而冒险”,最终救援队未尝试取回遗体。

出事那天,她和克劳斯因雪况变差主动放弃冲顶。“是安全考虑让我们回头,”克劳斯后来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越往上雪越软,我们最终决定返回。”下山时,她们利用冰面上的阿巴拉科夫锚绳搭建保护站,落石毫无预兆。

克劳斯悲痛表示:“如果我们早30分钟出发,两个人可能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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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昆仑山脉的莱拉峰,劳拉生命逝去之地。 图源/Adobe Stock

劳拉转型担任电视评论员后,有观众曾在勒格朗博尔南的滑雪道上遇见她。这位观众原本练高山滑雪,越野滑雪技术并不优雅,偶然跟在她身后滑行,当时人群为劳拉欢呼,仿佛她是比赛领先者。后来两个人偶然相遇,劳拉听对方讲起这件事,发出了真挚的笑声,还说下次在赛道上遇到会多留意,“或许能给点建议,让你跟在我后面时不那么尴尬”。

现在,雪道上不会有她的身影了。新赛季开始,解说席会空出一个位置。山还在那里,自由还在那里,风险也还在那里。她留在了她说的“纯粹的、真实的生活”里,以她选择的方式。

Roberto Sorgato

罗伯托·索尔加托

多洛米蒂的冬攀者

逝于2025年12月6日

终年8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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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Sorgato档案库

1961年,他在攀登时滑坠60米生还,逃生故事被后制作纪录片《深渊》(Abimes),成为当时登山界流传甚广的事迹。

2025年12月6日,罗伯托·索尔加托去世,八十八岁。他生于贝卢诺,十三岁开始登山,二十岁就因突出的攀登能力被吸纳进意大利阿尔卑斯学术俱乐部。

他的名字总是与多洛米蒂的冬季首登融合在一起。1961年2月,他和同伴争夺拉瓦雷多西峰北壁“库齐路线”的冬季首攀。一个岩钉意外脱落,他重重摔下,科尔蒂纳的救援队冒恶劣天气将他们救回。这次事故后来被拍进一部法国纪录片。

次年,他与乔治·龙基、乔治·雷达埃利完成了奇维塔峰“利瓦诺斯-加布里埃尔”二面角的首次冬季攀登。当时的气温低至惊人的零下35摄氏度。

1963年冬,他因重感冒错过了与伊格纳齐奥·皮乌西等人同时出发的机会,但三天后,他仍与纳塔利诺·梅内古斯、马尔切洛·博纳费德踏上了同一座山峰,攀登“索勒德-莱滕鲍尔”路线。他们比皮乌西的队伍晚几小时登顶。这条路线四年前曾导致他的朋友詹弗兰科·德·比亚西遇难。那次,他们已接近顶峰,被一场暴风雪阻挡了脚步。

攀登之外,他还出现在电影镜头里。1964年,他参演了导演洛塔尔·布兰德勒的电影《欧洲之心》,影片记录了拉瓦雷多大峰“哈塞-布兰德勒”路线的攀登,该片在特伦托电影节获奖。

通过电影,他结识了法国登山家皮埃尔·马佐,后来成为好友。1965年,他们与皮乌西在奇维塔群峰的蒂西峰开辟新线。1971年,又与马佐在勃朗峰布伦瓦侧翼开辟了一条长一千三百米、难度极高的岩冰混合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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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Sorgato档案馆

他的生活还有另一条平行线。他是贝卢诺一家老字号珠宝钟表店的经营者。店铺最初由他父亲——一位因健康原因迁居贝卢诺的威尼斯钟表匠,在1923年开设,位于马泰奥蒂街。后来他接手了该店。店铺最终在2000年代中期关闭。

他还担任“乔瓦尼·安杰利尼基金会之友协会”主席,该基金会致力于山区科学研究和文化教育。2000年,在他的推动下,基金会建立了专注于山区研究的国际网络“山地网络”。

三年前,他的老友、被称为“奇维塔之王”的乔治·雷达埃利去世。现在,他也走了。登山界说他“性格坚韧,内心勇敢”,他生活过的地方,从贝卢诺的店铺到喀麦隆的运输公司(他曾在那里担任经理),从多洛米蒂的岩壁到勃朗峰的冰壁,跨度很大,故事精彩。

但最终,人们提起他时,还是总会回到那些发生在严冬里的故事。

Benjamin Guigonnet

本杰明·吉戈内特

消失在路上的登顶者

逝于2025年9月18日

终年3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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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9月18日,本杰明·吉戈内特和同伴昆汀·隆巴德在韦尔东峡谷的公路上遭遇车祸,两人当场死亡。他们同是攀登者,是法国国家滑雪登山学校的教练,也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本杰明·吉戈内特,人们叫他本。十七岁时,他就在尼斯附近的岩壁上流畅地爬8a线路。他后来成为向导、教练,他登山,也教人登山。认识他的人说,他不只是多才多艺,而是“全面卓越”,除了登山,他甚至还擅长砌砖、机械、木工、雕塑……他是那种每个接触的领域都能做到顶尖的人。

2014 年,出自法国登山协会青年精英计划的本杰明・吉戈内与其他三位——埃利亚斯・米耶里乌、弗雷德・德古勒、罗宾・勒韦,四位不满30岁的年轻人,首次组队远征秘鲁安第斯山脉,仅用4天便攻克瓦伊瓦什山脉6265米的Suila Chico 峰西壁极难路线(M7/WI6R)。

此番顺利的攀登让他们生出 “打劫” 此山的感觉,于是四人组合得名 “胡子帮”。他们的远大目标是“努子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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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帮”在努子峰攀登。

经过多年的尝试,2017年,他和弗雷德里克·德古莱、埃利亚斯·米勒里乌,终于首登了努子峰南壁。努子峰海拔7861米,岩壁高差两千米,他们爬了六天。这让他获得了金冰镐奖。

更少见的是,从那样的高海拔回来后几个月,他能在法国南部的狼谷攀爬9a的运动线路。他的朋友兼教练斯特凡·贝诺伊斯特写道,极少有登山者能同时做到这两件事:完成重大的喜马拉雅攀登,又能爬顶级的抱石线路。

在阿尔卑斯,他学会的是快速应对艰险。但真正让他改变的是喜马拉雅。他曾说,在那里要学的是相反的事:“即使技术难度不高,也要学会长时间沉浸其中。”

人们分享和他一起登山时的快乐,直面危险与未知,依靠内在力量,与队友一起克服挑战。而向导这份工作,恰好契合了他对冒险与投入的执着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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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玄天在霞慕尼Simond总部,参加本杰明的努子峰分享会后合影留念。图源/玄天

在熟悉的人看来,他做的最棒的,或许是在家庭和山峰之间的平衡。他和妻子有两个孩子,尼诺和佐伊。家庭合影里,他脸上常常带着温和的笑。

没人料到结局会是公路。事故后,一位朋友写道:“我们必须承认,看到又一场交通事故夺走两位如此投入的登山者的生命,我们也有点愤怒。”但愤怒无处可去。山消失了,路也消失了。

他三十七岁。消失前,一切似乎都很完美:家庭、成就、那份宁静的时光。但朋友在悼念文章末尾问:“可你心底,究竟藏着怎样的阴暗面,始终未能将其驯服?”

没有答案。

Ending

写完他们的故事,2025年的最后一天已近在眼前。成都依旧被浓雾笼罩,远方川西的皑皑雪山,彻底隐没在茫茫天色里。

赵从彪那句没说完的“终于攀登自由了”,小熊那再也不能赴的约定,戴尔·巴德那些岩壁上的旧时光,尼古拉那份山一般的冷静,本杰明眼中熄灭的光,罗伯托跨越半个世纪的冰雪记忆,劳拉从奥运赛道转向高山时决然的背影……他们的生命,消散在不同的高度,却都汇入同一条河流。

那条追问着人类为何总向危险而美丽之处进发的奔腾大河。当活着的人在河边眺望、思念、追忆,也许也将面对一个问题:我们该如何面对必然的失去。又如何看待这种向死而生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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