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青春

谁言绚烂必青春,寒色匀来倍有神。

绝胜春花浓淡处,不争明媚只争醇。

“谁言绚烂必青春”,劈空一问如投石击水,刹那间击碎千年定论——世人惯将青春与明丽绚烂捆绑,诗人却以哲思为刃,剖开认知的茧房。此句如暗夜星火,照见被惯性遮蔽的另一种可能:青春的本质或许不在浮光掠彩,而在更幽微的生命质地里。

承句“寒色匀来倍有神”陡然转折,“寒色”非衰飒之象,恰似水墨大师以淡墨晕染:清冷底色经匠心匀抹,反淬出凛冽而澄明的精神气骨。这“匀”字堪称诗眼,既显调和之功的深邃,又暗喻生命在沉淀中自显风华。当浮艳褪尽,一种内蕴的“神采”如古玉生温,在素朴里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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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结二句“绝胜春花浓淡处,不争明媚只争醇”更拓深意境。世人竞逐的“春花浓淡”虽具视觉冲击,诗人却独标“醇”字为至境。“醇”如陈酿,需时光窖藏;似古琴余韵,要静心体悟。它剥离表象的喧嚣,直抵生命本真的浓度与厚度——恰似青松负雪而愈劲,寒梅抱香而弥贞,青春最动人的力量,原是于沉静中酿造的精神纯度。

此诗精妙在于对“青春”的颠覆性赋义。它拒绝将青春窄化为感官盛宴,而是引领我们凝视那些“不争”的存在:寒色匀染的清醒,不慕浓艳的淡泊,以及向“醇”而行的执着。这份审美自觉,使诗歌超越咏怀之作,成为一剂唤醒生命自觉的良方——真正的绚烂,恰是灵魂在褪尽铅华后,对深度与厚度的深情朝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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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秋心

何须惆怅对西风,且看霜天万里彤。

若使秋心能寄远,一枝题作故人封。

“何须惆怅对西风”,起笔如拂去案头积尘,劈面截断古人“悲哉秋之为气也”的哀吟。西风素为秋之信使,常裹着萧瑟叩响愁肠,诗人却以“何须”二字掷地有声——不是强作欢颜,而是以通透目光重审秋的内核:所谓秋意,原可不必困于“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怅惘,更当有另一重辽阔与温热。

承句“且看霜天万里彤”骤展画卷,“霜天”本是冷色调的底布,“万里彤”却泼洒出漫天霞色。这“彤”非春樱之嫩粉、夏榴之炽赤,而是经霜淬炼后的浓艳:枫燃千岭,柿挂灯笼,连枯草都镀上金红的余韵。一个“看”字,邀读者共赴这场视觉的盛宴——原来秋的高明,在于将寒凉酿成暖色,把凋零写成盛大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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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结“若使秋心能寄远,一枝题作故人封”最见巧思。“秋心”二字双关,既指秋意中的情思,亦暗合“愁”字的拆解(秋心为愁),但此处“愁”已蜕尽沉重,化作可托物寄远的轻盈。诗人设想:若能将这满溢的秋心遥寄远方,何须鸿雁传书?折取一枝经霜犹艳的木叶或花枝,题上心曲,便是封缄深情的信物。“一枝”之微与“万里”之阔形成奇妙张力,见出“寄远”不必依赖宏大的仪式,一片秋光、半枚红叶,便足以载动人间至暖的牵挂。

此诗妙在以“破”立“立”:破的是秋必悲的传统叙事,立的是秋可暖、可寄、可珍的新境。它告诉我们,季节的温度从不在天,而在观者的心境——当目光越过西风的凉薄,触到霜天的炽热;当思念挣脱“愁”的桎梏,化作“一枝”的笃定,秋心便成了最温柔的信使,将岁月的醇厚与人间的情味,一并封入这万里彤云里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