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初春,北京东城雨后微寒,梁思成推开自家小院木门时,客厅里已经坐满了朋友。林徽因披着浅色外套,正指着一份古建筑勘察图与几个学生讨论。有人打趣道:“徽因,好不容易聚会一次,别只顾瓦当脊兽啊!”她笑着摆手,声音不大却干脆:“先把图说完,茶点再慢慢吃。”那一刻,围观者感慨,这位女教授身上真是兼具书卷气与烟火气。
追溯到1919年春节后,17岁的林徽因随父亲林长民踏上欧洲邮轮。伦敦空气潮湿,白金汉宫尚且模糊,她已在建筑系课堂里对哥特式穹顶如数家珍。公开演讲结束,几个华裔留学生私下议论:“这姑娘既漂亮又能说,谁敢追?”一年后,徐志摩的诗句“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刚起头,便被她一句“你已婚,我不便”挡了回去,故事埋下伏笔,却没闹出更大涟漪。
1924年夏,她随父回国短暂停留清华园,撞见正忙毕业设计的梁思成。那天傍晚,两人站在老清华学堂的门洞下对比素描稿,梁思成脱口而出:“这条拱线可真像你的笑弧。”一句略显笨拙的调侃,却让往后四年的书信来往一发不可收拾。1928年2月,他们在加拿大办完研究生学业后直接于纽约华人教堂举行婚礼,梁启超缺席却远电祝福,新娘自作誓词,言简意赅,连牧师都说:从没见过把“共同修缮祖国屋顶”写进婚誓的。
婚后,夫妻俩放弃美国高薪,归国奔走办学。1932年,东北大学建筑系挂牌,林徽因32岁,已带学生奔波测绘五台山佛光寺。抗战全面爆发后,二人背着画架和墨线,跑遍山西、陕西、四川等150余县,用手摇照相机留下梁柱斗拱的影像。火车站月台挤满难民,她抱着卷轴,把一口棕色旅行箱塞给思成:“底片在这,可别磕。”语气平静,却透出紧绷的神经。
与此同时,另一位留洋学者钱钟书正自牛津归来。1938年起,他在昆明西南联大任教,和林徽因夫妇同在学术圈,却性格迥异。钱氏幽默刻薄,爱清静;林家宾客盈门,谈古论今。昆明雨季,那只灰白花猫被林家黑猫撕破耳朵后,钱钟书抱猫回宿舍,狠狠写下散文《猫》。他笔锋犀利:“在一切有名的太太里,她长相最好看,客厅最热闹……丈夫最驯良,最不碍事。”似夸实讽,一石激起千层浪。
1940年前后,《猫》在校园里悄悄传阅,“花心”“交际场”这类字眼随之贴在林徽因身上。丁玲更借《太太的客厅》冷嘲热讽,酸味扑鼻。巧的是,林徽因出差山西返校,捎回一坛陈年老醋送给丁玲,只写短笺两字:“酸味。”举座皆哂,那坛醋成为茶余谈资。
讥评归讥评,现实工作不等人。1941年冬,林徽因在重庆体温反复过39度,仍修改《中国建筑史》手稿,眉头紧锁。梁思成劝她歇息,她低声回一句:“哪有工夫。”抗战后期,她拖着肺病讲授“营造法式”,讲台一站就是两小时,学生记得最清楚的不是咳嗽,而是那支在黑板上画拱券时稳得不抖的粉笔。
战火熄灭,1949年9月,她被任命为北京城市规划委员会委员。阳历11月,刚从颐和园勘察回到东单寓所,连轴开会的疲倦写在脸上却无半句抱怨。有人问她怎么看待外界传言,她淡淡一句:“图纸会替我说话。”众人无言。
1955年4月1日凌晨,林徽因病危,梁思成握着她手,金岳霖守在床脚。房间昏暗,壁钟指向两点三十分,窗外梧桐一声风响。学术圈悄然记下这个时刻,随之流传的,是三位才俊对同一位女士的长情,也是一部厚重的《中华营造学社汇刊》。她的情与才,被同时代人各自解读,或赞或贬,都在纸上留下痕迹,而那堆图纸钢笔线条仍静静躺在档案柜里,没再被任何流言划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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