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来源:《朱安传》、《鲁迅研究资料》、北京鲁迅博物馆馆藏资料等史料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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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10月的一个黄昏,北京西三条21号的小四合院里,秋风萧瑟,枯叶满地。
一位66岁的老妇人正和佣人围着简陋的饭桌用餐。
桌上只有一碗汤水似的稀粥和几片酱萝卜,连一星点荤腥都看不见。
这时,三位不速之客敲响了院门。他们是受上海许广平委托,专程从南方赶来的文化界人士。
当他们说明来意——劝阻这位老妇人变卖鲁迅藏书时,平日里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老太太突然激动起来。
她颤抖着身子站起来,对着鲁迅的学生宋紫佩大声喊道:"你们总说鲁迅遗物,要保存,要保存!我也是鲁迅遗物,你们也得保存保存我呀!"
这声绝望的呐喊划破了秋夜的沉寂,也撕裂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这句话如雷贯耳,让向来能言善辩的文化人都哑口无言。
向来被人忽视的朱安,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第一次为自己的生存权利进行抗争。
她就是鲁迅的原配夫人朱安,一个活在巨人阴影下半个多世纪,最后靠变卖丈夫遗物勉强度日的可怜女子。
这句话到底有何深意?为什么向来温和的朱安会说出如此激烈的话?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鲜为人知的辛酸故事?
要理解这句话的分量,我们得从鲁迅去世那年开始说起...
【一】文坛巨星陨落,三个女人的不同命运
1936年10月19日清晨5点25分,上海大陆新村9号传来噩耗——中国文坛的一颗巨星陨落了,鲁迅先生与世长辞,年仅55岁。
这个消息像闪电一样传遍全国。上海的报纸连夜加印,各地的电报如雪花般飞来。整个中国的知识界都在为这位文学巨匠的离世而悲伤。
可是在这举国哀悼的时刻,却有三个女人承受着不同程度的痛苦。
远在北京西三条的朱安和婆婆鲁瑞,听到这个消息时犹如晴天霹雳。
朱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大先生,大先生..."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从绍兴老家一路陪伴到北京,又从北京追随到上海的男人,真的就这样永远离开了她。
尽管她和鲁迅的婚姻名存实亡整整三十年,尽管鲁迅从未给过她一个妻子应有的温暖,但这个男人毕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依靠,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精神支柱。
同一时刻,在上海的许广平正忙着为鲁迅料理后事。
38岁的她虽然内心悲痛欲绝,但还得强撑着处理各种繁杂的事务。
作为鲁迅的精神伴侣,她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不仅要让先生走得体面,更要保护好先生的文学遗产。
而在北京的朱安,只能默默在家中设起灵堂。
她学着上海的样子,在鲁迅的照片前摆上供桌,将大先生生前最爱的炸白薯片、清茶、香烟整齐地摆放好。
不善言辞的她,只能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表达对亡夫的追念。
鲁迅北京的老朋友们纷纷前来吊唁。他们看到朱安亲手做的那些供品,都红了眼眶。
这个被许多人看不起的小脚女人,原来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爱着那个冷漠的丈夫。
鲁迅生前每月都按时给北京寄钱,100元的生活费从不拖欠,逢年过节还会额外增加。
这笔钱不仅要供养母亲鲁瑞,也要维持朱安的日常开支。如今大先生走了,朱安最担心的就是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好在许广平很快就写信过来,承诺会继续按照鲁迅生前的标准,负担北京两位老人的生活费用。这让朱安暂时安了心。
朱安甚至还天真地给周建人写信,通过他向许广平转达自己的想法:希望许广平能带着海婴到北京来一起生活,共同照顾年迈的婆婆,"许妹及海婴为堂上素所钟爱,倘肯莅平朝夕随侍,庶可上慰慈怀,亦即下安逝者。"
在朱安看来,既然大先生走了,许广平就是她和这个家庭之间唯一的纽带了。
她甚至表示愿意与许广平同甘共苦,"尽请提出条件,嫂无不接受。"
可是朱安不懂,许广平作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绝不可能接受这种传统的家庭安排。
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周家的媳妇,更不会为了所谓的孝道而束缚自己的人生。
【二】战争阴云密布,平静生活被彻底打乱
时间一天天过去,朱安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
许广平按月汇来的钱虽然不多,但维持她和婆婆的基本生活还是够的。
她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照料年迈的鲁瑞身上,两个孤苦的女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虽然寂寞,倒也安稳。
可是世事无常,谁也没想到更大的灾难即将降临。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抗日战争全面打响。
很快,北平就落入了日军的铁蹄之下。
原本宁静的古都变成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空气中弥漫着恐怖和绝望的气息。
战争的到来彻底打乱了普通人的生活。
首先是物价开始疯狂上涨,一天一个价,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艰难。
朱安和鲁瑞两个老太太,每天最头疼的就是如何用有限的钱买到足够的食物。
原先100元的月生活费还算宽裕,现在却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维持。
朱安不得不学着精打细算,能省一分是一分。她开始自己腌菜,自己做窝窝头,连一点荤腥都舍不得买。
上海方面的情况也不好过。许广平带着年幼的海婴,在战火纷飞的环境中艰难求生。
作为鲁迅的遗孀,她还要承担整理先生作品、筹备全集出版等繁重工作,精神和经济双重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
最初,许广平还能勉强维持对北京的汇款。1938年冬季之前,她咬着牙按照鲁迅生前的标准,每月寄100元过去。
但随着战局的恶化,通货膨胀愈演愈烈,许广平的经济状况也日益紧张。
1939年春天开始,她不得不将汇款数额减少到50元,委托在北京的朋友李霁野代为转交。
可是50元在当时的物价水平下,连朱安和鲁瑞两个人半个月的伙食费都不够。
眼看着两位老人的生活越来越困难,许广平心里也很着急,但她实在是有心无力。
带着体弱多病的海婴,自己的生活都成问题,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接济别人?
无奈之下,许广平只好求助周作人。虽然鲁迅和周作人兄弟早已决裂,但毕竟血浓于水,总不能眼看着母亲和嫂子饿死不管吧?
周作人此时的处境也很尴尬。日军占领北平后,他选择了留下来,后来甚至出任了伪政权的教育督办。
虽然有了一份收入,但他要养活的人也不少——日本妻子羽太信子和三个孩子、从日本赶来的岳父岳母,还有弟弟周建人的妻子羽太芳子等等,一大家子人的开销不是小数目。
好在周作人还算有良心,开始承担母亲和朱安的部分生活费。但这笔钱数额有限,而且朱安拿得很不情愿。
她知道大先生生前最恨的就是这个二弟,从不屑于要他一分钱。如今自己却要靠他接济过活,心里的屈辱感可想而知。
【三】许广平被捕,经济来源彻底断绝
就在朱安勉强维持生计的时候,上海又传来了更坏的消息。
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占领了上海租界,原本的"孤岛"彻底沦陷。
许多知识分子被日本宪兵队抓捕,遭到残酷迫害。
12月15日,许广平也被日本宪兵队带走了。她被关押在臭名昭著的监狱里,日夜遭受酷刑折磨。
日本人想从她口中套出抗日组织的情报,特别是关于"复社"的秘密。
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许广平表现出了令人敬佩的骨气。她宁死不屈,没有说出一句对不起抗日同胞的话,也没有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给敌人。
整整76天,许广平在监狱里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她的身体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精神也承受着巨大痛苦。
好不容易等到被释放,但日子并没有因此好过起来。她经常被传唤审问,时刻处于被监视的状态,生活在恐惧之中。
许广平后来回忆这段经历时说:"我每天都像在被追捕,生不如死。"
就是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状态下,许广平哪里还有精力和能力照顾北京的朱安呢?给北京的汇款彻底中断了,连一封解释情况的信都寄不出来。
1942年春天以后,朱安彻底失去了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而此时北平的物价还在疯狂上涨,每天的生活费用就像坐火箭一样往上蹿。一斤面粉的价格一天涨几次,普通老百姓根本买不起。
朱安的那点微薄储蓄很快就花光了。她开始变卖家中的物品——先是自己的首饰,然后是衣物,最后连家具都开始往外卖。
可是这些东西能卖几个钱呢?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愿意买这些旧货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1943年4月22日,相依为命的婆婆鲁瑞也去世了。87岁的老太太走得很安详,但她的离世对朱安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老太太临终前,把周作人每月给她的15元零用钱留给了朱安。
可是区区15元,按照当时汪伪政权发行的联银券计算,也就相当于150元。这点钱在疯狂的通胀面前,连买几斤米都不够。
更让朱安难受的是,她知道自己拿这笔钱拿得很没底气。
鲁迅生前从不要周作人一分钱,现在自己却要靠这个二先生的施舍过活,每次伸手要钱都觉得是莫大的屈辱。
朱安欠下的债务越来越多,到1944年时已经高达4000多元。
债主们开始上门催债,有的甚至放出狠话,说再不还钱就要采取强硬措施。
朱安每天的伙食只剩下小米面窝窝头、白菜汤和几样自制的咸菜,连这样的清苦生活都难以维持下去。
66岁的老人,在寒冷的北方冬天里,常常饿着肚子睡觉,夜里被冻醒是常有的事。
【四】走投无路,被迫考虑最后的选择
1944年的秋天格外萧瑟。朱安坐在西三条21号的院子里,看着满地的落叶,心里比这秋景还要凄凉。
债主们的催讨声一天比一天急促,有的甚至威胁要上法院起诉。
朱安翻遍了整个屋子,实在找不出任何值钱的东西可以变卖了。就在这个山穷水尽的时刻,周作人给她出了一个主意:
"嫂子,要不把大哥的藏书卖掉一部分吧。那些书在市面上都很值钱,随便卖几本就够你过好几个月了。"
听到这个建议,朱安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那些书可是大先生一生的心血啊!
他生前最爱的就是买书、读书,那些密密麻麻的藏书承载着他的智慧和感情,每一本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让她去卖这些书,就像让她亲手毁掉大先生的生命一样痛苦。
可是面对现实的生存压力,朱安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已经欠了4000多元的债,每天连基本的食物都买不起。如果再不想办法,恐怕真的要饿死在这个屋子里了。
朱安在心里反复挣扎着。她知道那些书的珍贵,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大先生的在天之灵。
但她更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饿死了,谁来守护这个家?谁来保护这些更珍贵的遗物?
就这样纠结了几个月,朱安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找到周作人,请他帮忙联系北京图书馆,编制一份藏书目录,准备委托来薰阁书店出售一部分书籍。
当周作人将这份目录交给来薰阁时,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1944年8月25日,《新中国报》刊登了一则震惊文化界的消息:"鲁迅先生在平家属拟将其藏书出售,且有携带目录向人接洽。"
这个消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立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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