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妈,您要把爸的军功章给谁?”
在母亲安杰弥留之际,江亚菲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本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毫无悬念。
然而,安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越过她,指向了角落里那个最没出息的儿子——江卫民。
“给他。”
这两个字像冰雹一样砸在亚菲心上。她无法置信地看着那个一辈子都扶不上墙的弟弟,颤声质问:“凭什么?”
那个承载着父亲一生荣耀的盒子,就这样被交到了最不配的手中,也在这个看似和睦的家庭里,埋下了一颗即将引爆的炸雷。
安杰躺在医院里,身上的味道跟医院里消毒水的味儿混在一起,变得说不清道不明,让人心里发慌。
江亚菲拧干了毛巾,水滴不再往下掉。
她给母亲擦脸,动作很轻,好像在擦一件易碎的瓷器。
安杰只剩下一把骨头了,眼窝深深地陷下去,曾经那个讲究了一辈子的“资本家大小姐”,现在被岁月和病痛磨得只剩下了一个轮廓。
她的呼吸声是屋子里唯一的动静,像是被人扯坏了的风箱,吸气的时候费力地响一下,呼气的时候却轻得抓不住。
亚菲知道,母亲的时间不多了。就像这呼吸声,随时都可能停下来,再也续不上。
江卫国、江卫军、江亚宁都在,或站或坐,像几根木桩子,杵在那儿不知道该干什么。
只有江卫民,那个最让父母操心的小儿子,缩在离门口最远的角落里,头埋得低低的,好像地上有钱捡一样。
亚菲瞥了他一眼,心里烦躁,但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说任何话都多余。
突然,安杰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那双曾经被江德福夸作“能勾魂”的眼睛,现在浑浊得像两颗蒙了尘的玻璃珠子。
她没看任何人,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亚菲……”
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亚菲赶紧把耳朵凑过去,“妈,我在,您说。”
安杰的喉咙里咯咯作响,又是一阵费力的呼吸,她好像在积攒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去……书房……把你爸那个……楠木盒子……拿来。”
亚菲心里一沉,眼泪差点掉下来。那个楠木盒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她爹江德福的命根子,里面装着他从战场上用命换回来的所有军功章。江德福在世时,除了他自己和安杰,谁都不能碰。
他走了以后,安杰就把盒子锁了起来,放在书房最里面的柜子里,好像锁住了一个家的魂。现在,妈要这个盒子干什么?
亚菲不敢多想,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经过江卫民身边时,她连看都没看他。
她心里想,妈大概是要把这个盒子交给我,或者交给大哥卫国。毕竟,大哥是长子,而我,是最像爸的那个。
这个家里,也只有我们俩,才配得上守护这份荣耀。她这么想着,脚步快了些,心里竟有了一丝说不清的期待和沉重。
她回到家,打开书房的门,一股熟悉的、混着书卷和父亲身上烟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亚菲的鼻子一酸。
她走到那个大衣柜前,熟练地从挂着的一件旧军大衣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最下面的柜门,那个暗红色的楠木盒子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抱起盒子,比想象中还要沉。
这重量,是父亲一生的戎马生涯,是这个家所有荣耀的起点。
亚菲捧着那个沉甸甸的楠木盒子回到病房时,屋子里的气氛更凝重了。
盒子擦得很亮,上面的铜锁泛着暗光,像一只闭着的眼睛。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这个盒子,移动到了安杰的病床前。
安杰的眼睛一直盯着盒子,那浑浊的眼神里,好像突然有了一点光。
亚菲把盒子放在床头,想去扶母亲坐起来。
安杰却摇了摇头,她的手在被子上摸索着,像在寻找什么。
然后,她抬起那只枯柴一样的手,越过了床边的亚菲,越过了站得笔直的大儿子卫国,甚至没有看一眼最贴心的小女儿亚宁,直接冲着墙角那个最没存在感的人,招了招。
“卫民……”她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你过来。”
江卫民像是被雷劈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惊慌。
他看看母亲,又看看哥哥姐姐,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挪不动。
还是旁边的卫军推了他一把,“妈叫你呢。”
他这才如梦初醒,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离着两步远就站住了,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再近点。”安杰说。
卫民又往前挪了一小步。就在这时,让所有人下巴都快掉下来的事情发生了。
安杰用尽全身的力气,指了指那个楠木盒子,对亚菲说:“打开……给卫民。”
亚菲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妈,您说什么?”
安杰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卫民,眼神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亚菲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了,又冷又硬。
但她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还是咬着牙,用钥匙打开了那把小铜锁。盒子盖一掀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军功章,在病房苍白的灯光下,闪着金的、银的、铜的光。
每一枚都代表着一段九死一生的过去。
安杰颤抖着手,没有看任何人,直接对卫民说:“拿着。”
卫民吓得直摆手,“妈……妈我不要,我不能要……”
安杰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她一辈子强势的习惯,哪怕到了生命的尽头。“我让你……拿着!”
她几乎是用吼的,吼完这一声,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卫民吓坏了,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像捧着一团火一样,把那个沉甸甸的盒子抱进了怀里。
他捧着盒子,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嘴里只是喃喃着:
“妈……我……我不配……”
亚菲站在一旁,脸色煞白,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凉了。她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想大声地质问,可看着母亲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那天下午,安杰走了。
她走的时候很平静,好像完成了人生的最后一件事,再也没有什么牵挂。
可她留下的这个决定,却像一颗炸雷,在江家的上空,久久没有散去。
安杰的后事办得很体面,几个孩子都尽心尽力。只是那份压抑,像岛上冬天的浓雾,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亚菲忙前忙后,迎来送往,像家里的主心骨,安排得井井有条。可一到没人的时候,她心里那根刺就开始扎她。
那根刺,就是江卫民怀里抱着的那个楠木盒子。
她一闭上眼,就是母亲把盒子塞给卫民的画面。
凭什么?她一遍遍地问自己。
父亲的荣耀,父亲拿命换来的东西,凭什么给家里最不争气、最没出息的卫民?
卫民这辈子干过什么?读书读不进,当兵嫌吃苦,下了岗就没正经干过一天活。
开小饭馆,赔了。倒腾服装,被人骗了。整天就想着投机取巧,走歪门邪道。
为了他的事,父亲生前拍了多少次桌子,母亲又流了多少眼泪。现在,倒把家里最金贵的东西给了他。
亚菲觉得这不光是对自己的不公,更是对父亲的一种亵渎。父亲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他视若生命的军功章落到这么个儿子手里,会不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送走了最后一批吊唁的客人,家里终于安静下来。几个孩子坐在老房子的客厅里,谁也不说话。
那个楠木盒子就放在卫民脚边的地上,显得格外扎眼。亚菲看着那个盒子,心里憋着的那股火再也压不住了。
她想发作,可看看墙上父母的黑白照片,又把话咽了回去。
卫国看出了亚菲的不对劲,清了清嗓子说:
“行了,妈刚走,都打起精神来。以后这个家,就靠我们几个了。”
亚宁也走过来,拉了拉亚菲的衣角,小声说:
“姐,别想太多了,妈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道理?能有什么道理?亚菲心里冷笑。
她觉得母亲就是老糊涂了,一辈子精明,临了却办了件糊涂事。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大海。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下一下,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喝醉了酒,就会拿出这些军功章,挨个给他们讲来历。
讲到激动处,他总会指着亚菲,大着舌头对安杰说:
“你看,你看我们家亚菲,这脾气,这眼神,最像我!她就是我的‘军功章’!”
那时候的骄傲和自豪,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
原来在母亲心里,自己终究是比不上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的。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安杰“头七”过后,亚菲终于还是爆发了。
那天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她没让任何人走,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客厅。她的表情很严肃,就像当年在部队当“小政委”时开批斗会一样。
她先是看了一眼缩在沙发角落里的江卫民,然后目光扫过卫国、卫军和亚宁。
“今天,我要说件事。”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分量,“关于爸的军功章。”
一听这话,屋子里的气氛立刻就紧张起来。卫民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那个一直没离身的盒子。
卫国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但被亚菲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我就想问问,卫民,”亚菲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向他,“你凭什么拿这些军功章?你配吗?”
这两个字,她说得又重又慢。江卫民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来说说你配不配。”亚菲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像连珠炮一样开了火。
“爸的这些东西,哪一枚不是拿命换的?你呢?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你给爸妈长过脸吗?”
“上学的时候你逃课打架,长大了让你去当兵,你嫌苦不干。让你进厂里好好上班,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厂子倒了,全家就你一个下了岗!”
“这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开饭店把爸妈的老本都赔进去了,去广州倒腾衣服又让人口袋掏个精光!你哪件事干成了?”
“爸在世的时候,为你操了多少心,生了多少气?妈为你流了多少眼泪?”
“现在妈走了,把爸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你,你是想拿着这些东西出去跟人吹牛,说你爹是江德福?还是想等哪天手头紧了,拿出去换两个钱花?”
亚菲的话越说越难听,一句句都像鞭子,抽在江卫民的脸上。
卫民的头垂得更低了,整个人缩成一团,只是抱着那个盒子,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这是妈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这副窝囊的样子,更是让亚菲火冒三丈。“你不知道?我看你心里清楚得很!你就是抓住了妈心软,临终前哄骗她!”
“亚菲!你胡说什么!”江卫国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妈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谁能哄骗得了她?这是妈的遗愿,不管我们理不理解,都必须尊重!”
“尊重?大哥,我问你,要是爸还活着,他会同意吗?”亚菲毫不退让地顶了回去,“把代表他一生荣耀的东西,交给一个败家子,他会同意吗?这不叫尊重,这叫糟蹋!”
“你……”卫国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卫军在一旁瓮声瓮气地劝:“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一家人吵什么。”
亚宁也拉着亚菲的胳膊,哭着说:“姐,你别这样,妈刚走……”
“就是因为妈刚走我才要说!”亚菲甩开亚宁的手,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们,“这个家,不能没有规矩!爸的精神,不能就这么断了!”
“今天我把话放这儿,这个盒子,江卫民他拿着,我不服!”
那次争吵之后,江家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亚菲说到做到,真的就不再理江卫民了。在家里碰到了,就当他是空气;卫民要是想跟她说话,她扭头就走。
她心里的那股劲儿拧着,谁劝都没用。她觉得,大哥卫国和稀泥,卫军没脑子,亚宁太软弱,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捍卫父亲的尊严。
她甚至开始怀疑母亲,那个她敬爱了一辈子的、精致又骄傲的“资本家大小姐”,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是不是真的被情感蒙蔽了理智。
她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一个人拿出父亲的相册,一张一张地看。看着照片里父亲穿着军装英姿勃发的样子,看着他抱着自己笑得一脸褶子的样子,亚菲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她觉得母亲的这个决定,不仅否定了她多年来对这个家的付出,更否定了她和父亲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精神上的传承。
“爸,你最疼我,最懂我。可妈她不懂。”她对着照片喃喃自语,“她把你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一个最不配的人。”
家里的裂痕越来越深,亚菲的固执让所有人都很无奈。
但奇怪的是,拿到军功章的江卫民,并没有像亚菲预想的那样,拿着去炫耀或者动什么歪脑筋。他反而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
他不再出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喝酒打牌,也不再念叨着要找什么“发财”的路子。
他找了个在码头扛包的活,每天累得像条狗,回来倒头就睡。
没有人知道,每天深夜,等妻子和孩子都睡熟了,他会悄悄地溜进小储藏室,把那个楠木盒子打开。
他不开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把那些军功章一枚一枚地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擦拭。
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得意,也不是炫耀,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和巨大的悲伤。他一遍遍地摩挲着那些冰冷的金属,好像想从上面汲取一点力量。
有一次,他妻子起夜,看到储藏室里有个人影,吓了一跳。推开门,才发现是卫民抱着那些奖章在无声地流泪。
妻子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摇头,说:“我觉得对不起我爸。”
这件事,妻子后来悄悄跟亚宁说了,亚宁又告诉了亚菲。
亚菲听完,只是冷哼了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现在知道对不起了?早干嘛去了?”
她心里的冰,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安杰走后一个多月,按照老家的规矩,孩子们要开始正式整理她的遗物。这个任务,自然又落到了亚菲的头上。
她回到那个他们从小长大的海岛老屋,推开门,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空气中飞舞着细小的尘埃。
屋子里的一切都保持着母亲在世时的样子,藤椅上还搭着她常看的报纸,桌上的茶杯仿佛还留有余温。
睹物思人,亚菲的心又被揪了起来。她打起精神,开始动手。
大哥二哥负责整理书房和那些大件的家具,亚宁负责收拾母亲的衣物。亚菲则负责母亲的卧室,特别是那个她最熟悉的梳妆台和床头柜。
梳妆台上,放着母亲用了一辈子的护肤品,瓶瓶罐罐,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如她的人,永远那么精致讲究。
亚菲拿起一瓶雪花膏,打开闻了闻,还是那股熟悉的香味,眼眶一热,差点又掉下泪来。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整理。在梳妆台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放着一个安杰常用的首饰盒。
亚菲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珍珠项链、金耳环之类的东西,都是父亲当年送的。她把首饰一件件拿出来,准备擦拭干净收好。
就在她拿起最后一串珍珠项链时,手指无意中碰到了盒子底部的一块衬布,感觉下面好像是空的。
她心里一动,用指甲轻轻一撬,那块衬布竟然被揭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夹层。
夹层里没有放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本封面已经磨损发黄的硬皮笔记本,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亚菲疑惑地拿起笔记本,它看起来就像学生时代用的那种日记本,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她随手翻开,一股陈旧的纸墨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是母亲那手娟秀而有力的钢笔字,亚菲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流水账,看样子,是母亲断断续续写下的一些心事和杂感。
她一页页地翻着,看到了母亲对父亲的抱怨,对他们几个孩子成长的记录,看到了那些琐碎生活里的喜怒哀乐。
亚菲的心,一点点地柔软下来。
她翻到后面几页,日期是江德福去世后不久。其中一页,赫然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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