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延禧宫里,那股苦杏仁的味道几乎要凝成实质。

“姐姐,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是我的错吗?”

安陵容抬起头,那双曾经流转着谄媚与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死寂。

我站在她面前,像审视一件即将被丢弃的旧物。

“用毒香媚上,残害皇嗣,难道不是你的错?”

她忽然笑了,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刮过铁皮。

“姐姐,你还是这么天真。”

她将一颗杏仁送入嘴中,含混不清地低语,那声音却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

“我用那十几盒暖情香点燃的,从来都不是龙榻上的情欲……而是你的绝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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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的门开了,又关上。

声音像一块朽木断裂开来。

我走进去,风也跟着我走进去,吹起地上的灰。那些灰尘在空中打着旋,像一群无处可去的孤魂。

安陵容就坐在那堆孤魂里。

她穿着一件旧衣裳,颜色洗得发白。人也像那件衣裳,被日子洗得脱了色,只剩下一个灰扑扑的轮廓。

她面前摆着一盘苦杏仁,她捏起一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咯嘣咯嘣响。

那声音在这死寂的宫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站着,她坐着。我们之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也隔着一辈子那么远的距离。

隔着眉庄的死,隔着我那个没能生下来的孩子,隔着无数个皇上没有来我宫里而是宿在她那里的夜晚。

那些夜晚,延禧宫里总是飘着一股甜得发腻的香气,叫暖情香。

安陵容曾得意地说,那香是皇后娘娘赏的,皇上闻了那香,就离不开她。

我那时候只觉得她可悲,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固宠,像个妓子。现在想来,可悲的人,或许不止她一个。

她看见我,没起身,也没行礼,只是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她又低下头去,继续嚼她的杏仁。

安陵容开口:“你来了。”

我回答:“我来送你一程。”

她笑了,笑得嘴角咧开,露出被杏仁染得发黄的牙。

安陵容问:“我这条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还用你来送?”

说完,她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杏仁。那股苦味,好像隔着空气都能传到我的舌根上。

我看着她,这个女人,曾经跟在我身后,怯生生地叫我“甄姐姐”。

后来她用舒痕胶害我的孩子,用歌声和香料夺我的恩宠,最后又用时疫的方子想置我于死地。

我们斗了这么多年,我赢了,她输了。

我应该是高兴的,可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什么都没有。

就像这延禧宫一样,空荡荡的,只有灰尘在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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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了很久的杏仁,我们也就沉默了很久。

外面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切出一道道明暗的格子。她的脸就在那格子里,一半明,一半暗。

安陵容开口:“我这一生,就像个笑话。”

她的声音很空洞:“我唱歌好听,绣活好,会调香,可这些有什么用呢?家世不行,长得也不算出挑,皇上拿我当个玩意儿,高兴了就逗弄两下,不高兴了就扔在一边。”

“只有皇后娘娘,她说她看重我。”

“她扶我坐上妃位,给我荣华富贵,也给了我那十几盒暖情香。”

她说到暖情香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那光里有得意,有怨恨,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悲凉。

我冷冷地看着她,开口道:“你用暖情香迷惑君上,戕害龙体,又让自己终身不孕,这就是皇后对你的看重?你真是愚蠢。”

安陵容听了我的话,突然就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

“愚蠢?姐姐,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愚蠢?”

她一边笑一边摇头,伸手又去拿杏仁,手却在发抖。

安陵容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清醒。

“姐姐,你不懂。”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锥子,想要扎进我的心里。

“皇后赐我的那十几盒暖情香,”她一字一句地说,“其实真正要害的人,从来不是皇上……”

她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就停住了。

她手里的那颗杏仁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的身体晃了一下,然后就慢慢地倒了下去,像一截被风吹断的枯枝。

她的眼睛还睁着,直直地看着我,嘴角的笑凝固住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没来得及散去的嘲讽,和一种没能被理解的解脱。

安陵容死了。

她把一个没有说完的句子,像一根毒刺,留在了我的心里。

真正要害的人,不是皇上?那会是谁?

在这后宫里,除了皇上,还有谁值得皇后用上十几盒暖情香,用上一个宠妃,去布一个这么大的局?

我站在那里,延禧宫里的风好像一下子灌进了我的身体里,冷得我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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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延禧宫出来,回到永寿宫。

宫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可我还是觉得冷。那种冷,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槿汐给我披上斗篷,她说:“娘娘,都过去了。”

我摇摇头:“没过去。”

安陵容死了,可她说的话还活着。那句话像一只虫子,在我的脑子里爬来爬去,啃噬着我的安宁。

我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一遍又一遍地想安陵容的话。

真正要害的人,不是皇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暖情香的作用,我和温实初早就研究过。

那香里加了大量的麝香,女子闻久了会不孕,男子用多了,会掏空身体。

皇后让安陵容用这个,一是为了断了她的根,让她再无可能诞下皇子,只能死心塌地做她的棋子;二是为了慢慢耗损皇上的龙体,让他沉溺于情欲,无心他顾。

这是最直接的理解,也是我一直以来的认知。

可安陵容临死前为什么要说“你不懂”?她那样的眼神,分明是在说,我看到的,只是最表面的那一层。

还有更深的一层,是什么?

我开始发疯一样地回忆。从我离宫修行,到我以熹妃之名回宫,这中间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我都翻来覆去地想。

我想起我刚回宫的时候,腹中怀着双生子,前路未卜,四面楚歌。

我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皇上的恩宠。

只有皇上的恩宠,才能让我站稳脚跟,才能保护我的孩子,才能让我有能力去对付我的敌人。

可是那段时间,皇上在哪里?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延禧宫。在安陵容那里。

安陵容用她婉转的歌喉和那甜腻的暖情香,把皇上一次又一次地从我身边拉走。

那时候,我只觉得是寻常的争宠,我觉得安陵容手段卑劣,我觉得自己要更费心神,去把皇上夺回来。

我放风筝,我倚梅园重逢,我用尽了心思。

可每一次,当我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安陵容的歌声就会再次响起,皇上就会再次走向延禧宫。

那种感觉,就像你拼尽全力往上爬,总有一只手,会把你轻轻地拽下来。

你挣扎,你愤怒,你耗尽心力,却发现自己总是在原地打转。

我当时只顾着争,只顾着怨,却没有想过,这背后是不是有一张更大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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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让人去传了温实初。

他来的时候,神色一如既往的恭敬和谨慎。

我让他坐,给他上了茶。

我直接问他:“温大人,我想再问问你关于暖情香的事。”

温实初愣了一下,回答:“娘娘,此香的害处,微臣早已尽数告知。”

我说:“我知道。我知道它伤女子根本,也伤男子身体。但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我换了一个问法,看着他:“此香若与歌声相合,夜夜使用,除了掏空龙体,对皇上的‘心性’和‘精力’,有何影响?”

我特意加重了“心性”和“精力”这几个字。

温实初低头想了一会儿,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回答:“回娘娘的话,此香药性极烈,能催发情欲,使人不知餍足。若夜夜如此,再辅以靡靡之音,会极大程度地消耗一个人的精、气、神。”

“其后果便是,”温实初继续说,“在承宠之后的一两日内,那人会感到极度疲乏,精神不济,只想静养,对旁的人和事,都会提不起兴趣。”

只想静养,提不起兴趣……

温实初的这几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我瞬间就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我回宫后,为什么总是感觉那么吃力?为什么我费尽心机换来的恩宠,总是那么短暂?

因为安陵容每承宠一次,皇上就不止是属于她一个晚上。

在接下来的两天,甚至三天里,皇上都属于“疲乏”。

他没有精力再来永寿宫,他没有心神再对我嘘寒问暖。

安陵容用她的身体和那十几盒暖情香,为皇后清空了皇上身边所有的时间和空间。

她像一道屏障,一道温柔的、香艳的、却密不透风的屏障,把我牢牢地隔绝在皇上的世界之外。

我当时还傻乎乎地跟她争,跟她抢。我以为我们是在争夺皇上这个人。

现在我才知道,我们争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我争的是一条生路,而皇后和安陵容,要断的,也正是我的这条生路。

我坐在那里,手脚冰凉。

温实初还在说着什么,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我只觉得安陵-容临死前那张嘲讽的脸,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姐姐,你不懂。

是啊,我当时真的不懂。我不知道,原来最狠毒的计谋,不是一刀杀了你,而是让你抱着希望,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希望一点一点地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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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温实初退下了。

永寿宫里又只剩下我和槿汐。

槿汐看我脸色不对,担忧地问:“娘娘,可是温大人说了什么?”

我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说出话来:“槿汐,我懂了。”

“我终于懂了安陵容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槿汐不解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在殿里来回地走。地板上的金砖冰冷坚硬,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说:“皇后这一招,真是太狠了。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她知道我回宫,最大的依仗是什么?是皇上的宠爱。”

“只要有皇上的宠爱,我就不是那个在甘露寺任人欺凌的废妃,我就是圣眷正浓的熹妃,是皇子的生母,谁也不敢轻易动我。”

“所以,皇后要对付我,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夺走我的恩宠。”

“但她不能自己去争,她年老色衰,皇上对她只有敬重,没有情爱。她也不能让祺嫔那样的蠢货去,那只会让皇上更厌烦。”

“她需要一把刀,一把听话的、锋利的、而且能让皇上心甘情愿迎上去的刀。”

“安陵容,就是她选中的那把刀。”

我停下脚步,看着殿外的天空:“她把安陵容推到皇上身边,赐给她暖情香,教她用歌声媚上。她做的这一切,表面上是帮安陵容固宠,是在对付我,是在争风吃醋。”

“可实际上呢?”

“她是在给我画一个牢笼。一个用‘失宠’和‘绝望’做成的牢笼。”

“她就是要让我每一天都在等待中度过。等皇上能想起我,等皇上能来看看我。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她要让宫里所有的人都看到,我这个所谓的熹妃,也不过如此,皇上随时都可以抛下我。”

“她要让我的盟友动摇,让我的敌人看我的笑话。”

“她要让我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里,变得焦虑、疯狂,最后自己耗尽自己。”

“就像当年她对付纯元皇后一样。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她尝过的痛苦,也要让别人加倍地尝一遍。”

我对槿汐慨叹:“那十几盒暖情香,烧的根本就不是香料。烧的是我的希望,是我的倚仗,是我回宫之后,以为能抓住的唯一的浮木。皇后用这把火,不是想烧死我,她是想把我活活地烤干。”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

心里的那根毒刺,被我拔了出来,但伤口却在流血,流着又冷又黑的血。

我决定去见皇后。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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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因为纯元皇后的死,已经被皇上禁足在景仁宫,虽有皇后之名,却与废后无异。

我去的时候,手里已经攥着了扳倒她的最后一张牌,关于三阿哥和瑛贵人的那件脏事,我已经收拢了所有的证据。

景仁宫比延禧宫好不了多少,一样的冷清,一样的没有人气。

皇后坐在殿中,穿着一身明黄的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还带着得体的、皇后的微笑。

她看见我,一点也不意外。

皇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熹妃来了。坐吧。”

我没有坐,只是站着说:“安陵容死了。”

皇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皮都没抬。

“是吗?”她淡淡地说,“背主求荣,毒害宫嫔,那是她罪有应得。”

我看着她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说:“是啊,她罪有应得。尤其是她用暖情香迷惑君上,戕害龙体,更是死有余辜。”

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我看到,她听到“戕害龙体”这四个字的时候,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撇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轻蔑的弧度。

皇后终于抬起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嘲弄。

“戕害龙体?”她轻蔑地笑了,“那是她自己愚蠢,为了固宠,什么都敢用。本宫的目的,可不止于此。”

就是这句话。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

我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是。直到她死,我才明白。你赐她暖情香,根本就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龙体’。你是为了对付我!”

“在我回宫之初,最需要恩宠自保的时候,你让安陵容夜夜笙歌,将皇上榨干,让他无力也无心再踏足我的永寿宫!”

“你不是想杀我,你是想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势,看着腹中的孩子前途未卜,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和绝望中,被活活耗死!你这招‘杀人诛心’,真是高明!”

我的话音刚落,皇后脸上的笑容,那副端庄得体的面具,终于寸寸碎裂。

她先是惊愕,那种自己最隐秘、最得意的心思被完全看穿的惊愕。

随即,那份惊愕就变成了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快感。

皇后指着我,眼神疯狂而怨毒。

“哈哈哈哈……你终于懂了!甄嬛,你终于懂了!”她嘶声笑道,“本宫就是要让你尝尝,看着自己心爱之物被夺走,看着自己的希望一点点熄灭是什么滋味!安陵容那条贱命,能有幸成为本宫诛你之心的刀,是她的福气!”

“只可惜啊……只可惜,”

皇后顿在那里,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在我脸上烧出两个洞来。

那句没说完的话,悬在冷冰冰的空气里,比刀子还尖。

然后,皇后笑了,笑得更凄厉,更疯狂。

“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