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上方谷的火,烧得天都红了。
司马懿父子在谷底抱头鼠窜,眼看就要葬身火海。我,魏延,站在山顶,只觉得胸中郁结多年的闷气,终于吐了出来。
可就在这时,天,变了。
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浇灭了那熊熊烈火,也浇灭了大汉复兴的最后希望。
山顶之上,丞相诸葛亮望着谷底狼狈逃窜的魏军,身子一晃,一口鲜血喷出,从四轮车上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我离得最近,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抱住。可就在我救助他时,一个被鲜血浸透的锦囊,从他怀中掉了出来。
我鬼使神差地将其藏起,躲到无人处打开。里面的内容,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建兴十二年,秋。
五丈原的风,已经带了些许凉意。吹在脸上,像刀子刮过一样,干而冷。
我叫魏延,大汉镇北将军。此刻,我正站在蜀军大营的望楼上,遥望着对岸渭南的魏军营寨。
司马懿那个老乌龟,又当起了他的缩头乌龟。
我们的大军,已经与他对峙了百余日。百余日啊!我带来的将士们,一个个都像笼中的猛虎,早就磨尖了爪牙,只等着丞相一声令下,便可杀过渭水,直取长安。
可丞相,就是不发兵。
每日里,除了让将士们屯田、操练,就是派人去魏营门前骂阵。今天送去一套女人的衣服,明天送去一篇骂他三代祖宗的檄文。
有什么用?
司马懿那老贼,脸皮比城墙还厚。他把那身女人衣服穿在身上,在三军面前炫耀,说“孔明视我为妇人耶”,引得魏军哄堂大笑。
我看着对岸那壁垒森严、纹丝不动的营盘,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文长,又在看?”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姜维,姜伯约。
他是丞相最得意的门生,也是我在这军中,为数不多能说上几句话的人。
我没有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伯约,你说,丞相到底在等什么?”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军远道而来,粮草不济。再这么耗下去,不等司马懿出兵,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姜维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望向对岸。
“丞相行事,自有深意。我等,只需遵令即可。”
又是这句话。
每次我提出疑问,他们,无论是姜维,还是杨仪,或是费祎,都是用这句话来搪塞我。
丞相的深意。
是,我承认,丞相智谋如海,算无遗策。火烧博望坡,水淹七军,空城计退敌……他创下的奇迹,数不胜数。
可他也是人,不是神。
他也会犯错。
当初,我提出“子午谷奇谋”,自请率精兵五千,由子午谷出,十日之内,便可直抵长安城下。届时,司马懿首尾不能相顾,我军大军再从斜谷出,两面夹击,关中可定!
多好的计策!
可他,却以“兵行险着,非万全之策”为由,断然否决。
他太稳了。稳得,像一块石头。
可这世上,哪有万全的胜仗?兵者,诡道也。不求奇,如何能胜?
我甚至觉得,他不是不信我的计策。
他只是,不信我魏延这个人。
“魏将军!”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杨仪。
我回头,看到他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脸,心里就一阵厌恶。
杨仪是丞相的长史,负责军中后勤与文书。此人仗着丞相的信任,总是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与他,早已是水火不容。
“杨长史,有何指教?”我冷冷地问。
“指教不敢当。”杨仪皮笑肉不笑地说,“丞相请魏将军去中军大帐议事。”
我心中一动。
议事?
难道,丞相终于要下定决心,与司马懿决战了?
我跟着杨仪,来到中军大帐。
帐内,蜀军的主要将领,几乎都到齐了。王平、马岱、廖化、张翼……一个个都面色凝重。
主位之上,丞相诸葛亮,端坐在他的四轮车上。
他又瘦了。
一身宽大的八卦道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他的脸,比上次我见他时,更加苍白,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他看到我进来,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文长来了,坐。”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扫过帐内的每一个人。
气氛,异常压抑。
所有人都知道,丞相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他那日渐加剧的咳嗽声,和夜夜不熄的烛火,是整个大营里,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们,没有时间了。
大汉,也没有时间了。
“诸位,”丞相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清晰有力,“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有一事,要与诸位商议。”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地,扫过帐内的每一个人。
“司马懿坚守不出,我军粮草,已近告罄。再拖下去,于我军不利。”
“所以,我决定,与司马懿,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这四个字,像一声惊雷,在我的耳边炸响。
帐内的所有将领,也都精神一振,原本沉闷的气氛,瞬间变得炽热起来。
“丞相,您下令吧!末将愿为先锋!”
“末将愿往!”
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丞相抬起手,轻轻地往下压了压。
帐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此战,不求力敌,只可智取。”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一根细长的竹竿,指向了沙盘上一个形如葫芦的狭长山谷。
“此地,名为上方谷。谷内道路狭窄,两侧山势险峻,林木丛生。若能将司马懿引入此谷,以火攻之,则大事可成。”
火烧上方谷。
我看着沙盘,脑中飞速地推演着。
这个计划,很大胆,也很周密。
“只是,”我提出了疑问,“司马懿生性多疑,如何能让他轻易地,率大军进入如此险地?”
丞相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我会这么问。
“这,就要靠文长你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明日起,你可率本部精兵,押送木牛流马,佯装运粮。故意在魏军探马面前,多次经过。”
“司马懿见我军粮草已尽,必会出兵追击。你只需且战且退,将他们,一步步地,引入上方谷即可。”
“此任务,非骁勇善战之人,不能胜任。不知文长,可敢担此重任?”
我猛地站起身,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末将,愿立军令状!”
那一刻,我感觉,这些年积压在我心中的所有郁闷、不甘和怀疑,都烟消云散了。
我觉得,丞相,终于开始信任我了。
他终于,愿意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了。
会议结束后,丞相单独留下了我、姜维,还有马岱。
他在沙盘前,又为我们,更细致地,推演了一遍整个计划。
从诱敌的节奏,到放火的时机,从每一个小队的埋伏位置,到撤退的路线。
他讲得极其仔细,甚至连风向的变化,都考虑了进去。
他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是一种,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这场赌局上的,疯狂的光芒。
我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和他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心里,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丝莫名的,近乎于恐惧的敬畏。
我感觉,他不像是一个人。
他像一个,能洞悉天地万物,能掌控万物命运的神。
我不知道,我的这种感觉,究竟是对,还是错。
计划,开始了。
整个蜀军大营,都像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我按照丞相的部署,每日率领一队精兵,押送着几十头木牛流马,在渭水南岸,来回行进。
那些木牛流马,做得惟妙惟肖。肚子里,装的并非粮食,而是石头和沙土。
我故意让队伍,走得松松垮垮,一副疲惫不堪、军心涣散的样子。
我还特意挑选了几个嗓门大的士兵,让他们在休息时,故意大声抱怨,说粮草快断了,再不打仗就要饿死在五丈原了。
这些“表演”,自然都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对岸司马懿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丞相那边的“攻心计”,也一波接一波。
今天派人去魏营门前,摆下一桌酒席,说是请司马都督过河赴宴。
明天又扎了几个草人,穿上魏军将领的衣服,在阵前斩首,说是“斩将祭旗”。
最绝的,还是那次。
丞相派使者,给司马懿送去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司马懿当着众将的面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套花花绿绿的女人的衣服,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仲达既为大将,统领中原之众,不思披坚执锐,以决雌雄,乃猥缩穴中,与妇人何异?”
当时,魏军诸将,一个个都气得火冒三丈,纷纷请战。
“都督!诸葛村夫,欺人太甚!末将愿提兵出战,与他决一死战!”
“是啊,都督!再不出战,我军的士气,都要被他给耗光了!”
司马懿却不生气。
他拿起那件女人衣服,在身上比了比,笑着对众人说:“孔明视我为妇人耶?”
他不仅没有出兵,反而好酒好菜地,款待了蜀汉的使者。
他还向使者,详细地询问了丞相的饮食起居。
“请问丞相,每日饭食几何?夜间安寝如何?”
使者老实回答:“丞相夙兴夜寐,每日只食米三四升。处理二十军棍以上的刑罚,都要亲自过问。”
司马懿听了,对身边的将领说:“孔明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这个老狐狸。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能忍。
但是,他再能忍,也架不住手下将领的再三鼓动,和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份建功立业的渴望。
在经过了十几日的拉扯和试探后,他终于,坐不住了。
斥候来报,司马懿大营的调动,开始变得频繁起来。
我知道,鱼,快要上钩了。
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带领着我的“运粮队”,慢吞吞地,朝着上方谷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半路,只听得后方尘土大起,杀声震天。
“司马懿小儿休走!夏侯霸在此!”
魏军的先锋大将夏侯霸,率领一队铁骑,像一阵旋风,朝我冲了过来。
我心中冷笑一声,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立刻下令:“不要恋战!扔掉木牛流马,全速撤退!”
我手下的士兵,都是我精挑细选的精锐。他们立刻扔掉了那些沉重的“辎重”,调转马头,朝着上方谷的方向,飞速撤离。
夏侯霸哪里肯放。他看我军“望风而逃”,更加得意,率领大军,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场经典的追逐战,就此上演。
我深谙兵法。
我不能一味地逃跑,那样会引起他的怀疑。
我时而分兵,在路边设下小股伏兵,骚扰他的追兵。
时而又调转马头,与他硬拼一阵,斩他几员偏将,然后再迅速撤离。
我把他,像遛狗一样,一会儿拉近,一会儿推远。
夏侯霸被我这种打法,搞得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他一心只想抓住我,立下头功,早已被冲昏了头脑。
就这样,我成功地,将他和他身后的魏军主力,一点一点地,引向了那个为他们准备好的,巨大的坟墓。
当我率领残兵,退入上方谷谷口的时候,我回头望去。
只见山谷之外,旌旗蔽日,尘土漫天。
司马懿的大军,已经全部跟了过来。
他自己,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被一众将领簇拥着,显得意气风发。
他的两个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也跟在他的身边。
很好。
一锅端。
我与司马懿的大军,在谷口,进行了一场“血战”。
我的士兵,奋勇杀敌,以一当十。
魏军则仗着人多势众,步步紧逼。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我们演得,都很逼真。
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我军终于“不敌”,退入了山谷深处。
而司马懿,也终于,率领着他的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全部驶入了这条狭长的,通往地狱的死亡之路。
我退到预定地点后,立刻下令,用巨石和滚木,将谷口,彻底堵死。
司马懿,成了瓮中之鳖。
我站在山谷一侧的山峰上,看着谷底那黑压压的魏军,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快意。
丞相,我魏延,没有辜负您的信任!
我完成了我的任务!
接下来,就看您的了!
我抬头,望向了对面那座更高的山峰。
我知道,丞相,就在那里。
他正在看着我。
正在看着谷底,那些即将被烈火吞噬的,无知的灵魂。
随着对面山峰上,一面红色令旗的缓缓挥落,一场早已准备多时的死亡盛宴,正式拉开了帷幕。
“放!”
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一瞬间,埋伏在上方谷两侧山坡上的数万蜀军,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火箭、浸满了油脂的干柴、以及一罐罐黑色的火药,如同冰雹一般,朝着谷底那黑压压的魏军,倾泻而下。
“轰!”
“轰隆隆——”
谷底,事先埋设好的地雷和地火,被瞬间引燃。
火光,冲天而起。
爆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整个上方谷,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了一片翻滚着黑色浓烟的,巨大的人间炼狱。
烈火,像一条条贪婪的巨龙,吞噬着谷底的一切。
魏军的阵脚,瞬间大乱。
士兵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战马受惊,发出凄厉的悲鸣,拖着着火的身躯,疯狂地践踏着自己人。
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兵器掉落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最恐怖、最绝望的死亡交响乐。
山顶之上,所有的蜀军将士,都激动得难以自已。
他们看着谷底那片火海,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敌人,在烈火中挣扎、死去,一个个都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他们扔掉手中的兵器,振臂高呼。
“丞相千岁!丞相千岁!”
“大汉万年!大汉万年!”
压抑了百余日的郁闷和憋屈,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彻底的宣泄。
胜利的曙光,仿佛已经驱散了五丈原上空所有的阴霾,明亮地,照亮了整个天空。
我站在另一侧的山峰上,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我看到了。
我看到司马懿那个老贼,在亲兵的簇拥下,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他的胡子,都被燎着了,狼狈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我看到他的两个好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也哭喊着,在火海中寻找着出路。
我忍不住,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司马懿!你个老乌龟!你也有今天!”
这一战,足以洗刷我魏延身上所有的“冤屈”和“非议”!
这一战,足以向丞相,向所有人证明,我魏延的勇猛和价值!
我抬头,再次望向对面那座山峰。
我看到,丞相,正端坐在他的那辆四轮车上。
他的身后,站着姜维,杨仪,还有其他的文武官员。
他遥遥地,望着谷中的那片火海,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苍白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激动和欣慰的笑容。
他似乎,看到了先帝的笑脸。
他似乎,看到了汉室复兴的,那一天。
一切,都将结束了。
司马懿一死,魏国必将大乱。我军便可乘势,席卷关中,直捣洛阳!
先帝的遗愿,丞相的夙愿,我们所有人的梦想,都将在今天,实现!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我感觉到,脸上,滴下了一滴冰凉的液体。
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摸。
是雨?
我抬起头,望向天空。
只见,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片巨大的,浓黑如墨的乌云。
那片乌云,来得极其诡异,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它正好,笼罩在上方谷的上空。
起初,只是几滴稀稀落落的雨点,打在滚烫的岩石上,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
没有人当回事。
大家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胜利喜悦之中。
可很快,那雨点,就变得越来越密集。
从豆大的雨点,变成了黄豆大的雨点。
狂风,也毫无征兆地,开始呼啸起来。吹得山顶上的旗帜,猎猎作响。
“轰隆——”
一声沉闷的雷声,从乌云深处传来。
紧接着,那雨,就像是天河决了口一样,倾盆而下!
那是一场我这辈子,从未见过的豪雨。
雨幕,厚得像一堵墙。
能见度,瞬间降到了不足十米。
我能听到的,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和耳边“呼呼”的风声。
谷中的熊熊烈火,在这场突如其来的,不合常理的豪雨面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熄灭。
升腾起的,是更加浓烈、更加呛人的白色水蒸气和黑色浓烟。
整个山谷,都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怎么回事?怎么会下雨?”
“老天爷啊!你瞎了眼吗!”
山顶上,蜀军将士们的欢呼声,变成了不敢置信的惊呼,和绝望的怒骂。
我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场大雨,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就将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火海,彻底浇灭。
只剩下,满地的焦尸,和依旧在冒着黑烟的、湿漉漉的柴草。
我看到。
我亲眼看到,司马懿父子,趁着那场混乱,在残兵的护卫下,从谷中一条被大雨冲开的小道,狼狈不堪地,逃了出去。
所有蜀军将士,都呆若木鸡。
他们站在山顶上,任凭冰冷的雨水,浇在自己的身上,一个个,都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天不助我大汉!天不助我大汉啊!”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兵,扔掉了手中的长矛,跪倒在泥泞的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引燃了所有人的绝望。
哭声,在山谷间,此起彼伏。
我没有哭。
我只是感觉,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然后,一点一点地,捏碎。
我再次,望向了对面那座山峰。
我看到,丞相,依旧端坐在他的四轮车上。
他也在看着那场,浇灭了他所有希望的,瓢泼大雨。
他的身体,在风雨中,剧烈地摇晃着,像一片即将被狂风吹落的枯叶。
他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惨白。
突然,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噗——”
一口鲜红的血,从他的口中,猛地喷射而出。
那鲜血,像一朵妖艳的红莲,绽放在他胸前那件湿透了的八卦道袍上,显得触目惊心。
他再也支撑不住。
他的身体,一软。
从那辆他坐了一辈子的四轮车上,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丞相!”
我的惊呼声,和对岸姜维的惊呼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我离得最近。
我的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驱使着我,像一头猎豹,飞扑了过去。
我常年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身手比姜维这些文人,要敏捷得多。
我一个箭步上前,就在丞相的身体,即将倒在地上的那一刹那,稳稳地,将他,接在了怀里。
入手的感觉,让我心中猛地一沉。
太轻了。
轻得,像一捆干枯的、没有任何分量的稻草。
我简直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副孱弱的身躯,竟然支撑了整个摇摇欲坠的大汉江山,这么多年。
“快!传军医!快传军医!”
姜维在一旁,焦急地,语无伦次地大喊着。
我抱着昏迷不醒的丞相,只觉得怀中的这具身体,冰冷而又僵硬。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被世人奉若神明的男人的生命,正在像我指间的流沙一样,迅速地,不可挽回地逝去。
我的心里,涌起一种我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慌。
我害怕。
我害怕他就这样,死在我的怀里。
我害怕,没有了他,这支大军,这个国家,将会何去何从。
就在我准备将他抱上四轮车,赶紧送回大营的时候,我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那东西,就藏在丞相胸口的内衫里,被他刚才吐出的那口鲜血,浸得湿透了。
我下意识地,顺着那触感,将其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只有巴掌大小的,用明黄色锦缎精心缝制的锦囊。
锦囊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了,看得出来,主人经常将其贴身收藏。
锦囊的封口,用一块凝固的红色火漆,封得严严实实。
显然,它从未被打开过。
而在锦囊的外面,用一种瘦劲的、我无比熟悉的墨迹,清晰地写着三个字。
雨。
阻。
计。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地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雨……阻……计……
应对大雨阻碍的计策?
我呆呆地,看着手中这个被鲜血染红的锦囊,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依旧在倾泻的,那场瓢泼大雨。
一个荒谬的,离奇的,甚至让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念头,从我的心底里,疯狂地,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难道……
难道丞相他,连今天会下这场大雨,都算到了?!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焦急地指挥着众人收拾残局的姜维和杨仪。
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悲伤、绝望和慌乱。
鬼使神差地。
我做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举动。
我将那个锦囊,迅速地,塞进了我自己的怀里。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出于一个武将对神机妙算的本能的好奇。
或许,是出于我内心深处,对丞...
我只知道,我必须,立刻,马上,知道这个锦囊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我将昏迷的丞相,小心翼翼地,交给了匆匆赶来的军医。
“快!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丞相!”
我对着军医,嘶吼道。
然后,我转身,躲到了山顶上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我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依旧温热的,沾满了丞相鲜血的锦囊。
我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划开了上面那层凝固的火漆。
我从里面,倒出了一卷小小的,同样被血浸湿了的帛书。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缓缓地,屏住呼吸,展开了那卷帛书。
只见上面,用丞相那熟悉的,瘦劲而又锋利的笔迹,清晰地,写着几行字。
那字迹,因为被雨水和血水浸泡,有些模糊,但我依然能辨认得出来。
“若天降大雨,火攻不成,司马懿必趁乱,由西侧小道而逃。”
“文长可率本部精兵,预先埋伏于上方谷西侧十里外的‘落凤坡’,以巨石、滚木,阻其归路。”
“彼时,魏军已成惊弓之鸟,士气全无。我军只需以逸待劳,四面合围,可一战擒之。”
“切记,此计乃九死一生之险招,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若用此计,务必在战后,速速整军,退回汉中,万不可恋战。”
看到这里,我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往下看。
我看到,在那卷帛书的最后,还有一个用更小的字,写下的附注。
“另:吾已密令马岱将军,在落凤坡后山之上,掘开上游清风峡的堤坝。若滚木、巨石仍不能阻挡司马懿,可引水灌之。”
“此为绝户之计,一旦用之,必将水淹数里,生灵涂炭,伤及无辜。用与不用,文长可临机自决。”
我拿着那卷轻飘飘的,沾着血的帛书,却感觉它,重逾千斤。
我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那不是因为山顶的风雨寒冷。
而是一种,从灵魂最深处,涌出的,巨大的,无法言说的震惊和恐惧。
原来……
原来丞相他,真的什么都算到了!
他算无遗策!
他不仅算到了今天会下大雨。
他还算到了,下雨之后,火攻会失败。
他还算到了,火攻失败之后,司马懿会从哪条小路逃跑。
他甚至,连应对的计策,连“B计划”,都准备好了!
“落凤坡”的埋伏!
掘开堤坝,水淹七军!
这是何等周密,何等狠辣的后手!
可是……
我的脑中,瞬间涌起了无数个巨大的问号。
既然一切都在他的算中。
既然他早已准备好了,这足以扭转乾坤的,反败为胜的计策。
那他……
他刚才,为什么还要吐血昏倒?
他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懿,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他为什么要看着这千载难逢的,擒杀司马懿的最好机会,白白地浪费掉?
他为什么,不用这个锦囊里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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