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Leah Crane
来源 | NewScientist
1974年，斯蒂芬·霍金提出了一个颠覆性的观点：黑洞并非永恒存在，它们会通过一种名为“霍金辐射”的机制缓慢蒸发直至消失。这个发现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难题——如果黑洞最终蒸发殆尽，那么落入黑洞的所有物质所携带的信息去了哪里？根据量子力学，信息是不可能被彻底摧毁的。这个矛盾就是著名的“黑洞信息悖论”。
经过半个世纪的研究，物理学家们如今普遍认为，信息悖论在理论上已经基本解决。然而，这个“解决方案”非但没有带来期待的突破，反而将我们引向了更深刻、更奇特的物理学谜团。
悖论的核心：信息会消失吗？
黑洞信息悖论的本质是两大物理学支柱的正面冲突。
- 量子力学：它规定信息必须守恒。就像你将一滴墨水滴入水中，虽然墨水看似均匀扩散，但理论上如果你能追踪每一个水分子和墨水分子，你完全可以逆向推演出墨水最初滴入的位置。信息只是被编码得更复杂，并未丢失。
- 霍金的计算：基于当时的半经典理论，霍金证明霍金辐射是纯粹随机的热辐射，不携带任何落入黑洞物质的信息。这意味着黑洞一旦蒸发，信息就永远消失了。
如果霍金是对的，那么量子力学的基石就将被动摇。但物理学家们无法接受抛弃量子力学的想法，因为它已经在无数实验中得到了验证。
解决方案：信息如何“逃出”黑洞？
转机出现在近年来对量子引力效应的深入研究中。物理学家意识到，不能将黑洞视为纯粹的经典物体，它本身也受量子规律支配。
关键突破在于认识到，量子黑洞周围的时空并非完美对称。微小的量子涨落会使时空产生极其轻微的不规则扭曲，这种不对称性本身就可以作为一种信息存储介质。2023年，有团队计算出，这种时空扭曲会影响霍金辐射，使其不再是完全随机，而是以极其微弱、弥散的方式编码着黑洞内部的信息。
另一项研究则从“量子纠缠”的角度出发。霍金辐射源于黑洞事件视界附近产生的粒子对（一个落入黑洞，一个逃逸）。这两个粒子是量子纠缠的。研究人员发现，这种纠缠关系可以在视界之外形成一个微小的“纠缠岛”（或称为“半岛”）。这个区域虽然可能只有一个原子宽度那么大，但它扭曲了时空，使得关于黑洞内部的信息得以保留在外部宇宙中，理论上可以被获取。
新的谜团：解决了悖论，却未解开引力
尽管物理学家们找到了信息守恒的机制，但他们却高兴不起来。原因在于：
- 未触及核心：这个解决方案并没有催生出人们梦寐以求的、能够统一引力和量子力学的“万有理论”。它更像是在现有理论框架内的一种巧妙修补，说明信息守恒可以成立，但没有揭示其背后更深层的物理原理。
- 黑洞内部仍是谜：我们或许知道了信息如何从黑洞边缘“泄露”出来，但对于事件视界之内发生了什么，我们依然一无所知。那里的物理规律可能完全超乎我们的想象。有理论甚至推测，从外部观测到的巨大黑洞，其内部实际有效的物理空间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小。
未来的探索：模拟与计算
由于直接观测黑洞内部是不可能的，科学家们正尝试其他途径：
- 模拟黑洞：在实验室里使用超流体等特殊物质来模拟黑洞的某些行为，例如观察类似霍金辐射的现象。但许多物理学家怀疑，这些模拟系统能否真正复现黑洞内部时空角色互换（空间变成时间）的极端特性。
- 量子计算：未来的大型量子计算机或许有能力模拟引力和量子效应相互作用的极端复杂性，这可能会为我们提供新的线索。
结论
黑洞信息悖论的（近乎）解决，是物理学的一个重大里程碑，它捍卫了量子力学信息守恒的基本原则。然而，它更像是一扇门的开启，而非终点。它告诉我们，黑洞的奥秘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挑战着我们对于时空、信息和现实本质的根本理解。探索这些新谜题的过程，或许最终将引领我们走向物理学下一次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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