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晚年,待在美国的国民党中将宋希濂,嘴里总念叨一句话,听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讲给谁听:“要说高明,毛主席比蒋先生高明太多了。”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有点拧巴。
要知道,他这辈子大半截,都是给蒋介石当最忠心、最能打的“鹰犬”将军。
他手上,明明白白沾着共产党人的血。
1949年,他兵败被俘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怎么活,而是怎么死才能体面点,因为他觉得,共产党抓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非但没死,还在几十年后,说出这么一句让老部下们听了得跳脚的话。
这事儿得从头说起。
1924年,湖南湘乡的后生仔宋希濂才17岁,一腔热血跑到广州,考进了黄埔军校。
那时候的黄埔,国共两家好得跟一家人似的,校长是蒋介石,政治部主任是周恩来。
宋希濂在学校里,跟同乡陈赓关系铁得很,俩人还都是“黄埔三杰”里的人物。
陈赓是共产党,一来二去,也把宋希濂给发展了,让他秘密入了党。
要是照这么走下去,历史上就没国民党中将宋希濂这个人了。
可世道变得快。
没过两年,蒋介石在广州搞了个“中山舰事件”,国共两家的脸就拉下来了。
紧接着就是“清党”,到处都在抓人、杀人,空气里都是血腥味。
宋希濂就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一边是老乡陈赓,是自己偷偷举手宣过的誓;另一边是器重自己的蒋校长,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权位和前程。
他犹豫了,最后心一横,脱离了共产党,铁了心跟着蒋介石干。
这一跟,就把自己前半辈子的命都捆上去了。
蒋介石确实没看错人,宋希濂能打,也敢打,从排长一路干到军长、兵团司令,不到三十岁就挂上了将星,风光得很。
他自己也觉得,这辈子就是校长的人,为校长效忠,天经地义。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再硬的铁,也有被敲出裂缝的时候。
1932年,日本人打上海,搞“一·二八”事变。
宋希濂带着他的部队在吴淞口跟日军玩命,那仗打得叫一个惨,阵地上一层层铺的都是自己兄弟的尸首。
弟兄们牙都咬碎了,正准备跟日本人死磕到底,南京统帅部一张纸飘下来:撤。
宋希濂当时就懵了。
仗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撤?
前线的军人拿命在换国家的脸面,后方的大人物们却在琢磨着怎么跟日本人签协议、怎么妥协。
他第一次对“校长”的决定,脑子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这种感觉,就像你正在跟人拼命,你家里大人却在后面喊:“算了算了,别打了,给他赔点钱吧。”
那股子憋屈劲儿,让他好多年都缓不过来。
这个问号,就这么一直埋在他心里。
后来全面抗战爆发,他从淞沪打到武汉,从昆仑关打到滇西,仗打了不少,功劳也立了一堆。
可他眼睛不瞎,他看到在敌后,还有另一支队伍,就是他当年脱离的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打仗的路数跟他完全不一样。
不硬碰硬,但像水一样,无孔不入。
他们跟老百姓的关系,好得让他这个正牌的国军将领眼红。
那些没读过几天书的农民,为什么愿意把最后一碗米给八路军?
他想不通。
到了1949年冬天,啥都想通了。
他在四川大渡河边上,被解放军团团围住。
当年红军长征没过去的天险,他也没过去。
兵败如山倒,他这个兵团司令,成了光杆司令。
被俘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十四年前的一件事。
1935年,共产党早期的大知识分子瞿秋白,就是在他的防区被抓的,最后也是他签字枪决的。
他想,这笔血债,新账旧账一起算,自己是活不成了。
可他等来的不是枪子儿,而是北京的一道命令。
毛泽东亲自发话,说宋希濂在抗日战争里是有功劳的,不能杀,要好好地对他,帮助他改造思想。
这一下,又把宋希濂给整不会了。
他跟共产党斗了二十多年,杀过他们的人,现在成了人家的阶下囚,人家最大的头领,反倒过来保他一命。
他拿这事儿跟蒋介石比,心里就不是滋味。
在蒋介石那儿,打了败仗的将领,不骂你个狗血淋头、不关你禁闭就算开恩了,哪有过这种胸怀?
真正让他思想上开了个大口子的,是见到周恩来。
在北京的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周恩来来看他们这帮国民党高级将领。
宋希濂他们一个个心里都打着鼓,不知道这位当年的黄埔老师、后来的对手要怎么训他们。
结果周恩来一开口,语气平和得很:“你们都是黄埔的学生,我当过黄埔的老师。
学生们走错了路,犯了错误,我这个当老师的,也是有责任的嘛。”
这话一说出来,宋希濂感觉像被电打了一下。
他跟了蒋介石半辈子,听惯了“娘希匹”的痛骂,听惯了“打了败仗,就是你无能”的训斥。
打了胜仗,功劳是领袖的;打了败仗,责任全是下属的。
这是他熟悉的规矩。
可共产党的领袖,在把天下都打下来之后,却跑来跟他们这些手下败将说“我也有责任”。
这人跟人,境界的差别,大得没边了。
在功德林的十年里,他读了很多书,也去全国各地参观。
他亲眼看到了土地改革后,农村是什么样子。
他想起1948年,他带兵在湖北的时候,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农,怯生生地问他:“长官,俺们也分不清,你们跟‘共匪’,到底哪个才是真心为我们庄稼人的?”
他当时嘴巴张了半天,只能拿“服从政府、剿匪救国”这些空话搪塞过去。
现在,他看着那些分到了土地的农民,脸上笑得跟花一样,推着小车、挑着担子给解放军送粮食,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什么叫“得民心者得天下”,以前在书本上读着没感觉,现在活生生地摆在他眼前。
国民党就输在这儿了。
1959年,宋希濂作为第一批被特赦的战犯,走出了高墙。
晚年,他去了美国,不掺和政治了,就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看看书,会会朋友。
在纽约,有记者采访他,聊起往事,他也不再藏着掖着。
他说出那句“毛主席比蒋介石高明太多”,不是为了讨好谁,那是他一个打了半辈子仗的职业军人,花了后半辈子时间想明白的道理。
在他看来,这俩人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看问题,毛泽东看的是整个棋盘,想的是后面十步棋怎么走。
长征时候的四渡赤水,带着几万疲兵,在几十万大军的包围圈里钻来钻去,硬是钻出一条活路。
这在宋希濂这种科班出身的将领看来,简直是神仙操作。
而蒋介石呢,就像个精明的掌柜,什么事都想自己管,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生怕吃一点小亏,结果最后连整个算盘都丢了。
用人上,差别更大。
毛泽东敢放手,只要大方向定了,前线将领就有很大的自主权,可以根据战场情况自己拿主意。
林彪、彭德怀他们,都能放开手脚打。
蒋介石不行,他喜欢从南京直接打电话到前线的师部、团部,亲自指挥一个连的进攻、一个排的防守。
前线将领正打得焦头烂额,忽然接到“校长”的电话,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结果战机就这么错过了。
将领们个个都像被捆住了手脚,仗还怎么打?
最根本的,是看俩人心里装着谁。
毛泽东把中国最根本的问题看透了,那就是农民。
解决了土地问题,就等于把中国最广大的老百姓都团结在了自己身边,要人有人,要粮有粮。
蒋介石也知道农民问题重要,可他的根子在江浙财团、在各地地主豪绅那里。
他要是真搞土地改革,等于自己挖自己的墙角,那些“大家族”的奶酪,他根本动不了。
宋希濂最终定居美国,他过去的身份是台北忠烈祠里供着的抗日将领,后来的身份是纽约“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的首席顾问。
他不再谈论过去的战功与失败,而是用自己的经历劝说那些从台湾去的人,中国不能再分裂了。
1993年,宋希濂在美国病逝,骨灰一半留在了美国,一半被家人带回老家湖南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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