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2月的台北夜色刚沉下来,胡因梦合上那封长信,院子里橘黄的路灯把她侧影拉得老长。信的落款是“李敖”,字迹锋利得像刀子,却满纸都是柔情。她没有料到,这位只在《传统下的独白》里见过的才子,会突然闯进自己的生活。

字里行间最打动她的,是那一句“若无胡因梦,纵有十万卷藏书也徒然”。李敖深夜写完,把信交给朋友连夜送来,还放进了两张电影票——他早查好她正拍《人在天涯》,专挑了空的晚场。精心与冒昧并存,这正是李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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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的胡因梦,在岛内已是“第一美人”加“票房王牌”。她的夜戏常拍到凌晨,缠着古装长裙再换牛仔裤,灯下卸妆后依旧明艳。可越热闹,她心里越清楚:镜头光亮里的人生,不会发热取暖。读过克里希那穆提,她知名利是过眼云烟,但当真才子把自己当作“心流的唯一出口”,那种被看见的感觉还是叫人晕眩。

隔年5月6日,两人结婚。婚宴在台北圆山饭店,新闻摄影机的闪光灯一刻没停。仪式散场时,李敖凑到新娘耳边小声说:“今晚开始,咱们对外是夫妻,对内做知己,如何?”胡因梦没多想,只抿嘴笑了笑。她喜欢对方的张狂,也相信彼此都懂什么叫灵魂自由。

然而婚姻和辩论不同,三个月零二十二天的相处,让两个骄傲的人精疲力尽。李敖惯于“炮轰”,胡因梦生在军人之家,受不得半点轻慢。房子里常常一句话点火,冷场再长,也没人道歉。1980年9月,一场记者会把分歧撕开到公众面前——李敖宣布离婚,语气平静,内容凌厉。此后持续三年的讼争,把昔日情书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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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官司落定,她的演艺生涯也戛然而止。外界只看到“银幕女神隐退”,很少人知道她在出租屋里,一字一字译克里希那穆提的《未知之旅》。每个字稿费0.4台币,于旁人不过一杯咖啡,她却像在凿隧道。钱紧得厉害,她卖掉当年李敖送的定情戒指,换来一个旧打字机。键盘声敲了五年,换来三十多万字,换来在精神层面的彻底改造。

1991年,北京迎辛亥革命百年史料那阵子,李敖受邀到北大演讲,登台前他在后台突然提起:“胡因梦若在场,倒好。”同行的友人笑他多情,他却摆手:“她是天仙,可惜当年被我惹毛。”那一年,他五十六岁,头发灰白,但说起旧人仍带三分少年得意。

2003年8月18日,胡因梦五十岁。清晨,她在台北天母的家中闻到花香,开门,地上一篮五十朵红玫瑰,没有卡片。记者却早已守在楼下,等她表态。李敖随后接受访问:“我要提醒她,再美丽,她也五十岁了。”语气里有戏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胡因梦看着玫瑰,笑了笑,把花拿进屋里,一半插瓶,一半剪碎做了花肥。她对朋友说:“人到中年,美丽若只剩皮相,才是真的可悲。”这句话传开,有人觉得她在回击李敖,其实更多的是在对自己说。

2008年,李敖被诊断脑瘤。病榻前,他让助手从书橱里找出当年的婚纱合照,叹了口气:“她若在,一定不许我吃这么多肉。”一句话,像是自嘲,更像尾声前的自我宽宥。2018年3月18日,他病逝台北荣总,享年八十二岁。讣告里提到三任伴侣,名字写得平平,却唯有胡因梦寄来一束白百合,不留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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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走后,旧报纸、旧访谈、旧绯闻被再度翻出,街头书摊又见《李敖全集》特价。可对许多人而言,那场三个月的婚姻,依然是关于两种极端人格的实验:一个信奉“锋芒如剑”,一个追求“心灵无依”。试想一下,若他们当年多给对方一点耐心,故事是否会改写?答案已无从验证,但遗憾本身,正是这段往事得以长久被提起的原因。

胡因梦如今把大部分时间给了“自我观照”课程,她在台东山脚租了一块地,种花、办工作坊,偶尔飞去香港讲座。有人问她还记得那五十朵玫瑰吗,她笑着反问:“你们知道玫瑰叶子磨成泥,也是极好的堆肥?”一句轻飘,却道尽放下。

这桩婚姻留下的,不是失败的标签,而是一面镜子。李敖曾说:“我用才华做剑,忘了剑也会伤己。”胡因梦则用余生告诉外界:若把眼光从他人的锋利移回自己的心,世界便不必处处搏斗。两个人离散了二十多年,花依旧盛开,真相只有一句——岁月没有偏爱谁,偏爱的只是肯自省、敢更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