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台的雪夜,皇帝的笑意比风更冷。

“这杯酒,你们二人,总要有一人饮下。”他为她饮下毒酒,在她怀中留下最后一句让她如坠冰窖的耳语。

甄嬛不信,只当那是他为让她活下去而编造的谎言。

可那句话,却成了她余生日夜啃噬内心的毒刺。

她赢得了至高的权力,却开始怀疑自己拥有的唯一真情。

那段凌云峰的岁月,究竟是此生不渝的深情,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答案,或许就藏在他至死都贴身佩戴的那枚合欢花香囊里,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刻,带来最终的救赎,或是彻底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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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台的地面,铺着一层被风吹落的枯叶。

踩上去,发出干燥而脆弱的碎裂声。

宫人们垂首侍立在远处,身形在风中瑟缩,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皇帝端坐于主位,脸上带着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

那笑意里没有温度,只有淬了毒的刀锋。

他的目光在甄嬛和允礼之间来回移动。

桌上是三只酒杯,两只并排,一只在皇帝手边。

空气里浮动着酒香,混杂着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

甄嬛的目光落在允礼的脸上。

他的侧脸在昏黄的宫灯下显得格外清瘦,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没有看她,视线越过她,望向远处沉沉的夜幕。

仿佛那里有他一生的归宿。

“熹贵妃与果郡王,情谊深重,宫中内外,无人不知。”皇帝慢悠悠地开口。

他的每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砸在甄嬛的心湖上。

“朕今日,便是来成全你们。”

他说着,抬手示意身旁的太监总管。

总管躬身上前,将那两杯酒推到了桌子中央。

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反射着灯笼的幽光。

“只可惜,朕的成全,只能给你们中的一位。”

皇帝的视线如利刃,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像是在欣赏两只被困在笼中的猎物,欣赏它们的恐惧与挣扎。

“这杯酒,你们二人,总要有一人饮下。”

甄嬛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她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

从她决定回宫,踏入这紫禁城的那一刻起,这条路就注定铺满了荆棘与鲜血。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苍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的目光终于与允礼的相遇。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和决绝。

那眼神像是在对她说:别怕,有我。

甄嬛的心被这眼神狠狠地刺了一下,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她不能让他死。

绝不。

弘曕和灵犀还需要他们的父亲。

哪怕这个父亲,永远只能是名义上的叔父。

她深吸一口气,将喉头涌上的哽咽强行压了下去。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对着皇帝端正地福了一福。

“皇上圣明。”

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

“臣妾与王爷,不过是叔嫂之谊,清清白白。”

“是宫中好事者误传,才惹出这许多事端。”

“既然流言因臣妾而起,这杯酒,理应由臣妾饮下。”

“如此,既可证王爷清白,亦可安皇上之心。”

说完,她伸出手,径直取过桌上其中一杯酒。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那杯中盛的不是毒药,而是甘露。

酒液在杯中晃动,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

允礼猛地站起,脸色大变。

“皇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惶。

皇帝只是抬了抬手,一个眼神便制止了他。

“让她选。”皇帝的语气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甄嬛没有再看允礼,她怕自己一看,就会失去所有的勇气。

她将酒杯举至唇边。

她闭上了眼睛。

凌云峰的日日夜夜,如一幅幅褪色的画卷,在她的眼前徐徐展开。

那里的风,那里的雨,那里的合欢花。

还有他温暖的怀抱,和低沉的笑声。

够了。

有过那些,这一生,也就算够了。

就在她仰头欲饮的那个瞬间,一道身影极快地闪到她身前。

是允礼。

他一手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另一只手宽大的袖袍顺势一拂。

一个快到几乎看不清的动作。

他与她手中的酒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了交换。

“你……”

甄嬛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他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那个笑容,一如当年在凌云峰初见。

干净,温暖,带着让她瞬间心安的力量。

他举起那杯真正致命的酒,转身对着皇帝。

他的声音清晰而洪亮,响彻整个桐花台。

“皇兄,臣弟自知罪孽深重,今日愿以一死,换熹贵妃与皇室的周全。”

说完,他看也没看杯中之物,仰头一饮而尽。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疑。

空了的酒杯从他手中滑落。

“啪”的一声,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甄嬛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允礼的身形只是晃了晃。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她,然后张开了双臂。

甄嬛像个被抽去所有力气的木偶,下意识地扑过去,将他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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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正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迅速变冷。

“为什么……”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

“为什么要做傻事!”

允礼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溢出。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急切又模糊地低语。

“嬛儿,忘了我……”

“其实……”

“我在凌云峰……爱的并非是你。”

这几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瞬间刺穿了甄嬛的耳膜,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感觉不到怀中身体的重量,感觉不到桐花台刺骨的寒风。

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和颜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嗡鸣。

允礼在她怀中慢慢滑落,眼神渐渐涣散。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她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解脱,有不舍,还有一丝……催促。

像是在催促她,必须相信他刚刚说的话。

皇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悲剧性的一幕。

“把他带下去,厚葬。”

他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几个太监应声上前,伸手要去拖拽允礼的身体。

“别碰他!”

甄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像一头被夺走幼崽的母兽。

她死死抱着允礼,用尽全身力气,不让任何人靠近。

皇帝的眉头深深皱起,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拂袖而去。

夜色重新笼罩了桐花台。

只剩下甄嬛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你骗我……”

“这是胡话……”

“你只是想让我死心,想让我好好活下去……”

“你骗我……”

她不信。

一个字都不信。

那一定是他为了保护她,为了让她在皇帝面前彻底撇清关系,而编造的临终谎言。

一定是。

果郡王允礼的死,在偌大的紫禁城里,只激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

很快,一切就平息了下去。

熹贵妃依旧是那个权倾后宫的熹贵妃。

她每日照常起身,梳妆,去给太后请安。

她照常处理宫务,协理六宫,神色平静,手段果决。

仿佛桐花台那个血色的夜晚,只是一场噩梦。

永寿宫里的一切,也和从前一样,井井有条。

只是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不一样了。

贵妃娘娘的话更少了。

她的笑容也再未抵达过眼底,只停留在唇角,成了一个礼貌而疏远的弧度。

她常常会在批阅奏折时,无端地停下笔,对着窗外出神。

有时候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没有人知道她在看什么,也没有人敢问。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句临终的耳语,像一根看不见的毒刺,深深扎根在她的记忆里。

拔不出来,日夜作痛。

“我在凌云峰……爱的并非是你。”

白天,她用堆积如山的宫务麻痹自己,一遍遍告诉自己那只是谎言。

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句话就会化作无数的毒蛇,爬出来,啃噬她的内心。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凌云峰的每一个细节。

那些曾经让她觉得无比甜蜜的瞬间,此刻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疑云。

她想起他第一次在禅房外见到她时,那片刻的失神。

当时她以为是惊艳。

现在想来,他看的,真的是她甄嬛吗?

还是透过她的脸,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是纯元皇后。

是那个让他和皇帝,都念念不忘的女人。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疯长的藤蔓,缠得她几乎窒息。

她又想起,他对浣碧似乎总有几分不同寻常的关照。

浣碧的眉眼,有七分像她。

而她的容貌,又与纯元皇后有五分相似。

难道……他爱的,是更像“那个人”的浣碧?

不。

不可能。

甄嬛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这些可怕的、亵渎他们之间感情的念头甩出脑海。

可那些被忽略过的回忆,却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教她弹琴,曾无意中夸她一句“颇有纯元皇后的风范”。

他送她夕颜花,说那花“朝开夕落,宛如昙花一现的美好”。

他看着她的脸,眼中常常流露出一种她当时不懂的悲伤和怀念。

原来,所有的深情,都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误会。

所有的爱恋,都可能源于一个可悲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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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认知,比皇帝赐下的那杯毒酒,更让她感到从骨子里透出的寒冷。

几天后,内务府将允礼的遗物整理好,送了过来。

一个不大的樟木箱子,由浣碧和槿汐姑姑亲自抬进了永寿宫的内殿。

箱子打开,里面只有寥寥几样东西。

几件他常穿的素色衣物,叠得整整齐齐。

几本他生前爱读的诗集,书页已经泛黄卷边。

还有一支他从不离身的玉笛。

甄嬛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浣碧从他贴身衣物里取出的一个小物件上。

那是一枚合欢花香囊。

是她去凌云峰后不久,为他缝制的第一个物件。

香囊的布料是普通的青色棉布,针脚也算不上细密。

可他却一直戴着。

浣碧将香囊递到她手上。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体的余温。

甄嬛将香囊紧紧攥在手心,粗糙的布料硌着她的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这枚香囊,曾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现在,却像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药,可能藏着最残忍的真相。

她害怕。

她害怕打开它,看到里面藏着什么她无法承受的东西。

她将香囊收进了妆匣的最深处,用一把小小的黄铜锁,将妆匣锁上。

钥匙被她扔进了殿外的池塘里。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碰。

只要不打开,真相就永远不会浮出水面。

只要不证实,她就可以继续骗自己,他爱的人是她,只是她。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她开始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浣碧。

浣碧依旧是她的心腹,对她忠心耿耿,做事妥帖周到。

可在甄嬛的眼中,浣碧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有了别的含义。

她整理允礼遗物时,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超乎寻常的悲伤。

她在听到旁的小宫女谈论果郡王时,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

甚至有一次,夜里起风,甄嬛睡不着,起身在殿内踱步。

她透过窗子的缝隙,看到浣碧独自一人在廊下。

她手里拿着的,正是一件允礼穿过的旧衣。

她将那件衣服贴在脸上,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甄嬛的心,在那一刻,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难道,他临终的话,是真的?

他爱的人,真的是浣碧?

因为浣碧更像她,而她,又更像纯元。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的替代关系。

她甄嬛,斗败了华妃,扳倒了皇后,赢了这后宫所有的女人。

最后,却可能输给了自己的一个影子。

输给了一个早已化为枯骨的女人。

输给了自己的亲妹妹。

这天下午,她召见了浣碧。

在永寿宫的暖阁里,炉火烧得正旺,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甄嬛没有看她,只是低头拨弄着手里的一个暖炉。

“浣碧,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浣碧站在下方,有些不解主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恭敬地回答。

“回娘娘,自您入府,奴婢便一直跟在您身边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甄嬛的目光从暖炉上移开,落在她身上,“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浣碧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毫无血色。

“娘娘,奴婢不嫁!奴婢要一辈子伺候您!”

“傻丫头。”甄嬛笑了笑,那笑容却冷得像冰,“本宫是在为你着想。我瞧着,内务府新晋的总管李大人,年轻有为,人也稳重,配你正合适。”

浣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娘娘!奴婢不嫁!求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脸上满是惊慌和恳求。

甄嬛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在浣碧的眼中寻找,寻找一丝一毫与允礼有关的痕迹。

寻找那种失去挚爱后才会有的、心如死灰的绝望。

可她只看到了一个忠心侍女对主子的依赖和不舍。

没有爱恋,没有私情,没有半分男女之爱。

是浣碧藏得太深?

还是自己,已经因为那句话,变得疯魔了?

甄嬛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罢了,你先下去吧。”

浣碧如蒙大赦,重重地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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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又只剩下甄嬛一人。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那只被锁上的妆匣。

沉默了许久,她叫来了小允子。

“去,把殿外池塘里的水抽干,把本宫前几日扔下去的钥匙找回来。”

小允子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那把小小的铜钥匙,被擦拭干净,重新送回了她的手上。

她用钥匙打开了妆匣。

那枚青色的合欢花香囊,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颜色已经有些旧了,边角也被摩挲得起了毛。

她伸出手,指尖在香囊上轻轻拂过。

这枚小小的香囊,仿佛成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打开它,或许会让她彻底崩溃。

不打开,这根刺将永远扎在她的心上,让她余生都不得安宁。

她拿起香囊,放在鼻尖轻嗅。

熟悉的合欢花香气,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这味道,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她想起在凌云峰,他背着她在开满合欢花的山坡上奔跑。

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

他说:“嬛儿,此生有你,足矣。”

他说:“待这一切了结,我便带你远走高飞,再不理会这世间纷扰。”

那些话,犹在耳边。

可说这些话的人,已经化作了一捧黄土。

还留给了她一个最残忍的谜题。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种无休无止的自我折磨,比死亡更痛苦。

她需要一个答案。

无论那个答案是什么,她都必须知道。

转眼,便到了允礼的忌日。

天上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老天在为他送行。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素白之中,安静得可怕。

甄嬛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坐在永寿宫的窗前。

桌上,温着一壶清酒,还有两只酒杯。

她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任由寒气侵入骨髓。

夜深了。

风雪更大了,呼啸着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宫殿里的炉火不知何时已经熄了,只剩下几点明明灭灭的火星。

她的身影被窗外透进来的雪光投在墙上,拉得细长而孤寂。

她从妆匣里,再次取出了那枚合欢花香囊。

这一次,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平静和坚定。

她对自己说:甄嬛,无论是真是假,今夜,都该有个了断。

她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赢了一生,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

她解了半天,也没能解开那个被允礼系了多年的绳结。

那绳结,系得那么紧,那么死。

仿佛是他最后的固执,不想让她发现里面的秘密。

甄嬛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从妆台上拿起一把小巧精致的金剪刀。

“咔嚓”一声。

绳结断了。

她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将香囊倒置过来,轻轻摇晃。

一些干枯的、早已失去颜色的合-欢花瓣,从里面散落出来。

它们落在紫檀木的桌面上,悄无声息,如同死去的蝴蝶。

她用手指拨开那些花瓣,仔细地寻找。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字条,没有信物,没有一根不属于她的头发。

甄嬛的心,一瞬间空了。

是她想多了吗?

他临终的话,真的只是为了让她死心的胡话?

香囊里,其实什么秘密都没有?

她不死心。

她拿起空了的香囊,用手指在里面细细地摸索。

香囊的内衬,用的是极好的云锦,触手光滑柔软。

可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不平整的凸起。

那是在香囊的夹层里。

一个被精心缝进去的、极小的硬物。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拿起金剪刀,这一次,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条细密的缝合线,一点一点地剪开。

动作慢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随着最后一根丝线被剪断,一个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东西,从夹层里滑了出来。

它被折叠得极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白、变软,看得出被主人珍藏了许久。

甄嬛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最终的答案,就在这里面。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或许里面包着一片纯元皇后的衣角。

或许里面藏着一张写着“浣碧”名字的纸条。

甚至,可能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女人的名字。

无论是哪一种,她想,她应该都能承受。

毕竟,她已经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变成了如今这座深宫里,最懂得如何掩藏情绪的熹贵妃。

她颤抖着手,一层一层地,剥开那层已经发黄的油纸。

油纸里面,是一张更小的纸条。

纸已经泛黄,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她屏住呼吸,将纸条凑到窗前,借着窗外惨白的雪光,缓缓展开了那张纸条。

雪光跳动了一下。

纸上的字迹,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笔迹,遒劲有力,是他的字。

可当她看清纸上的那两个字时,她的瞳孔在瞬间缩紧到了极致。

所有的血色,在刹那间从她的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她的呼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体一软,整个人从锦凳上滑落,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毯上。

手中的那张纸条,也随之飘然落下。

清冷的雪光下,两个娟秀又饱含深情的字,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