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则成啊,我快不行了,临走前,送你一份大礼。”吴敬中站长枯瘦的手死死攥住余则成的手腕。
余则成俯下身,声音平稳:“站长,您好好休息。”
“休息?我马上就要永远休息了……但我得让你睡不着觉!”
他猛地凑到余则成耳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你以为组织给你送来的是家眷?五年前来的那个女人,那个叫王翠平的女人……是军统专门训练来模仿翠平的!她是个‘影子’!”
声音戛然而止。吴站长的手垂了下去。
余则成僵在原地,感觉血液都凝固了。
他平静地为站长合上眼,转身走出病房,随后开车回家。
门开了,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那个女人系着围裙,笑着从厨房里走出来。
余则成看着她,看着这个他同床共枕了五年、为他生下儿子的妻子,心里只剩下一个冰冷的问题:
今晚,我该怎么和这个最熟悉的敌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是她先动手,还是我先?
余则成站在医院病房的角落位置,而吴站长就躺在病床上。
过去,吴站长总是眯着眼睛,手里盘着斯蒂庞克牌汽车的方向盘,或者捏着一支雪茄,嘴里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在算账。
现在,他只剩下喘气了。
“都出去,则成,你留下。”
听到吴站长的话,李涯和几个行动队的弟兄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退了出去。
李涯走过余则成身边时,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在他脸上刮了一下,带着审视和怀疑。
这很正常,李涯看谁都像是共产党,尤其看他余则成。
余则成没有理会,他只是安静地站着。
门关上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吴站长。
“则成啊,”吴站长浑浊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跟了我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余则成低下头,声音平稳:“站长言重了。是您一路栽培。”
吴站长似乎笑了一下,但那只是脸皮的抽动。他费力地转过头,看着余则成。
“天津站……完了。党国……也差不多了。我这一辈子,就是四个字,‘人不为己’,后面那四个字我就不说了,你懂。”
余则成懂。吴站长捞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也带不走。
金条、美金、古董字画,最后都换不成多一口气。
“我快不行了,”吴站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突然伸出那只皮包骨头的手,死死抓住了余则成的手腕。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着……别出声。”
余则成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吴站长那双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精明和算计,只剩下一种临死前的、混合着报复和解脱的疯狂。
“你以为……组织给你送来的是家眷?
听到这,余则成感觉脸上的肌肉僵住了。
组织。家眷。这两个词像两把锥子,刺进他的耳朵。
吴站长看着他的反应,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呵呵……峨眉峰……你还真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他猛地凑近余则成,用尽最后一口气,把那个秘密喷进了余则成的耳朵里:
“五年前来的那个女人……那个叫王翠平的女人……是军统专门训练来模仿翠平的!毛人凤的人……戴笠还在的时候就选好了……她是个‘影子’……”
说完这句话,吴站长的身体猛地一挺,抓着余则成的手骤然松开,摔回床上。
他的眼睛还大睁着,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那台记录心跳的机器,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刺耳的蜂鸣。
吴敬中,死了。
余则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吴站长的遗言像一颗子弹,在他脑子里炸开,嗡嗡作响。
军统专门训练的。
模仿翠平。
影子。
他平静地伸出手,为吴站长合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然后他转过身,在一片哭喊和忙乱中,穿过人群,走出了医院。
李涯在后面喊他:“则成兄!”他没有回头。他坐进自己的车里,发动了汽车。
车子开得很稳,和往常一样。他路过一个水果摊,停下来,买了半斤翠平爱吃的橘子。
付钱,找钱,动作一丝不苟。他看起来和一个刚下班回家的丈夫没有任何区别。
车停在楼下。余则成坐在驾驶座上,没有马上熄火。
他看着楼上那扇窗户,亮着橘黄色的灯光。那是他的家。
想起了五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翠平。
在那个接头的茶楼里,她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旗袍,举止粗鲁,像个从乡下来的傻大姐。
她不会用马桶,乱翻他的东西,差点把他藏在鸡窝里的金条给捅出去。
他那时候觉得,组织给他派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于是,他无数次向上线“佛龛”抱怨,说她不像个干地下工作的,倒像个来拆台的。
可就是这个麻烦,陪他走了五年。
她学着做官太太,学着打麻将,学着周旋于陆桥山和马奎的老婆之间。
她在他被李涯怀疑的时候,用她那套“大老粗”的逻辑和咋咋呼呼的脾气,歪打正着地替他解了好几次围。
她会粗着嗓门骂他“资本家调调”,也会在他深夜疲惫地回家时,给他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她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儿子现在三岁了,会抱着他的腿喊“爸爸”。
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熄了火,提着那袋橘子,上了楼。
楼道里很安静,能听到自己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空洞的回响。
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钥匙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刺耳。
门开了。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回来啦?”翠平从厨房里探出头,腰上还系着围裙。她脸上带着笑,“站长怎么样了?”
余则成把公文包和橘子放在门边的柜子上,换了鞋。
他看着她,仔仔细细地看。“站长……去了。”
翠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啊”了一声,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
“这么快?唉,也是,我看他那样子,早就熬不住了。”
她叹了口气,眼神里是真实的惋惜。或者说,看起来是真实的惋惜。
“吃饭吧,饭都快好了。孩子刚睡着,今天闹腾了一天。”
余则成点点头,走到客厅。
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他爱吃的。
他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
翠平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喝点汤,暖暖身子。医院里冷。”
他看着那碗汤,汤是热的,可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结冰。
他抬起头,看着翠平。
她正低头吃饭,吃得很香,偶尔会给他夹一筷子菜。
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的那种棱角。
如果她真的是特务,那她的任务是什么?
策反他?监视他?获取情报?
这五年来,他自问没有任何暴露。那她为什么还留在他身边?
难道军统花了五年时间,就为了在他身边安插一个“闲棋”?
这不符合逻辑。除非……她的任务更加特殊,更加隐蔽。
饭吃得很沉默。翠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低落,以为他是因为吴站长的死而难过。她没多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了碗筷。
夜深了。余则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翠平睡在他身边,呼吸均匀。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
他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她的睡颜。在睡梦中,她毫无防备。
这张脸,他看了五年。这张脸的主人,究竟是谁?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狂喊:杀了她!这是一个敌人,一个睡在你枕边的毒蛇,随时会给你致命一击!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证据呢?就凭吴敬中那个老狐狸临死前的一句话?他斗了一辈子,输了一辈子,死前拉个垫背的,这事他干得出来。万一这是他的离间计呢?你杀了她,万一杀错了呢?她是你儿子的母亲。
余则成感觉自己被撕裂了。
他轻轻地坐起身,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条缝,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天津城睡着了,但黑暗里,有多少双眼睛像他一样醒着?
他必须搞清楚。不惜一切代价。
第二天,余则成醒得很早。天还没亮,他就醒了。身边的翠平还在熟睡,一只手搭在他的枕头上。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拿开,下了床。整个过程,他像个小偷一样,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他穿好衣服,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家里吃早饭,而是直接去了天津站。吴站长死了,站里现在是一锅粥。副站长的位置空着,李涯和陆桥山早就盯着了,现在更是斗得厉害。这种混乱,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掩护。
一进办公室,他就闻到了李涯身上那股劣质香烟和熬夜的酸腐味。
李涯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没睡。他看到余则成,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则成兄,站长的事,你看……”李涯开门见山。
“听南京那边的安排吧。”余则成回答得滴水不漏,“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稳住天津站的局面。”
李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跟余则成这种人说话,说多了都是废话。
余则成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
他开始制定一个计划。一个在他自己家里进行的、秘密的甄别计划。
他不能动用任何组织的力量,这件事太大了,大到他不敢向任何人汇报。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物证。
一个从延安来的游击队长,和一个由军统精心培养的特工,她们在生活习惯和个人物品上,必然会有差异。
这五年,他太大意了。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同志和家人,从未用一个特工的眼光去审视她。
下班后,他比平时早回了一会。翠平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到他回来,有些意外。
“今天怎么这么早?”
“站里乱,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余则成说得云淡风轻。
他走进屋,看到儿子正在地毯上玩积木。他走过去,抱起儿子,亲了一下。儿子咯咯地笑,用小手抓他的脸。
这一刻,他心里的冰稍微融化了一点。
他对自己说,为了这个孩子,他也必须把事情弄清楚。
他抱着儿子,在屋里踱步,眼睛却在不动声色地扫描着每一个角落。
他的目光落在了卧室的衣柜上。翠平的衣服都挂在里面。大部分是这几年在天津做的旗袍和洋装,但最里面,还挂着几件她刚来时穿的土布衣服。那是她“过去”的证明。
“孩子有点闹,我带他去睡会午觉。”余则成对正在收衣服进屋的翠平说。
“去吧,正好我也清静清静。”翠平笑着说。
余则成抱着儿子进了卧室,把门关上。他把儿子放在床上,用玩具哄着他。然后,他悄悄地拉开了衣柜门。他先是翻了翻那些旗袍,做工都很好,料子也不错。然后,他把手伸向了最里面的那几件土布衣服。
他检查了口袋,里面是空的。他又检查了领口和袖口,这些地方最容易磨损,也最容易藏东西。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指在褂子的内衬下摆处,摸到了一个极细微的硬点。
非常小,如果不是他今天存了心要找,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挑开那里的缝线。线是后缝上去的,针脚比衣服本身的针脚要细密得多。
他从里面,捻出了一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卷起来的小纸卷。
余则成的呼吸停滞了。他把纸卷放在手心,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慢慢地展开纸卷,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用特殊墨水画的、极其微小的符号。
这个符号,他认得。那是戴笠时期军统最顶级的秘密特工之间,用来确认身份的“蝶印”。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曾经在南京的核心档案里,惊鸿一瞥地看到过相关的记录。
一瞬间,天旋地转。
吴站长没有骗他。
那个给他生了儿子、和他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女人,真的是军统的特务。
他把那个小纸卷重新卷好,塞回衣服的夹层里,用手把线头压平。
他做得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转过头,看着床上已经快要睡着的儿子。孩子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不成调的歌。
余则成缓缓地蹲下身,把脸埋在自己的双臂里。没有声音,但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那一整天,余则成都在地狱里。
夜里,他再次失眠。他躺在翠平身边,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他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杀意。
可他不能这么做。冲动是魔鬼,更是特工的坟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她是军统的特务,代号“影子”,那她必然有她的任务和她的上线。
吴站长死了,她的上线会是谁?是李涯?不像。李涯如果知道她是自己人,这五年不会这么费劲地查他。是陆桥山?他已经被调走了。那么,她的上线,很可能在南京,或者是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潜伏在天津的更深的人物。
他必须试探她。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试探,而是要用一个足以让她心动、足以让她必须向她的组织汇报的诱饵。
他想到了一个人——“佛龛”。他是他唯一的上线,也是他最后的依靠。
第二天,他找了个机会,去了那个常去的教堂。他用约定的方式留下了信息。
他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他不敢。他只是说,他怀疑翠平可能被敌人策反或利用,需要组织协助进行一次高规格的甄别。他请求组织提供一份“猛料”,一份足以让军统高层震动的假情报。
“佛龛”的回应很快,也很谨慎。几天后,余则成收到了指令。指令很简单:一份关于“中共意图策反天津警备司令部副司令王克敏”的详细计划。计划书里有接头时间、地点、暗号,甚至还有王克敏“叛变”后的人事安排,做得天衣无缝。
这份情报的分量,余则成心里清楚。王克敏是天津城防的关键人物,如果他被策反,等于在天津的城防上撕开一个大口子。保密局如果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采取行动。
现在,问题变成了,如何把这份情报“不经意”地泄露给翠平。
他想了好几天,决定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法:利用她的“好奇心”和“不守规矩”。
这五年来,她虽然改了很多,但骨子里那种“什么都想知道”的劲头还在。
他偶尔带回家的文件,她总会趁他不注意或者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翻看。他以前总是提心吊胆,现在,这却成了他最好的机会。
那天晚上,他故意带回了那个装有假情报的公文包。他告诉翠平,站里最近有大行动,非常紧急,他需要连夜处理一些文件。
“什么大行动啊?又要抓共产党?”翠平一边给他倒水,一边状似无意地问。
“不该问的别问。”余则成板着脸,模仿着以前的口气。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公文包,拿出那份文件。他看得很慢,很仔细,时不时地用笔在上面画一下。他能感觉到,翠平的目光,像针一样,时不时地扎在他后背上。她没有走开,借口织毛衣,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离他不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午夜十二点,他故意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他把那份关键的文件,就摊在桌面上,半边身子还压着文件的一角,做出一种“极度疲惫,不慎睡去”的假象。
接下来,就是等待。这是整个计划中最煎熬的一环。
他趴在那里,闭着眼睛,但全身的感官都绷紧了。
成败,就在此一举。
他听到脚步声停在了他身后。
她会怎么做?是会叫醒他,还是……
此时,一只手,轻轻地、慢慢地,伸向了那份文件。
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
余则成能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正在犹豫。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两秒,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趴在桌子上,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肥皂味,混杂着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
最终,那只手还是落下了。但它没有去碰那份文件,而是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则成?则成?”翠平的声音很轻,“别在这儿睡,着凉了。回屋睡去。”
余则成的心猛地一沉。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哦……我睡着了?”
“可不,趴这儿睡得跟死猪一样。”翠平嗔怪道,“赶紧收拾收拾,回屋睡。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能不要命啊。”
他看着她,她的眼神里满是关切,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是他多心了?还是她的段位太高,已经看穿了他的伎俩?
“好,就回屋。”他打着哈欠,把桌上的文件胡乱地收进公文包里,锁好。然后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和她一起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他再次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计划失败了。或者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这让他更加不安。
接下来的几天,他陷入了更深的矛盾和痛苦之中。他开始观察她和儿子的互动。
下午,阳光很好。翠平带着儿子在院子里玩。儿子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的,像只小鸭子。他追着一只蝴蝶跑,一不小心摔倒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翠平赶紧跑过去,把他抱起来,一边拍着他身上的土,一边心疼地哄着:
“不哭不哭,男子汉,摔一跤怕什么。”
她抱着儿子,坐在台阶上,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画面温暖得像一幅油画。
余则成站在二楼的窗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决定,要下最后一剂猛药。即使这剂药会把他自己也毒死,他也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再次联系了“佛龛”。这一次,他没有再用“甄别”这个词。
他告诉“佛龛”,他需要执行原计划,但需要改变一个关键因素。他要让这个计划,变成“真实”的。也就是说,他要亲自去和那个“王克敏”接头。当然,这个王克敏也是组织安排的同志,但对于敌人来说,这就是“峨眉峰”亲自出动了。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等于把他自己,当成了诱饵。
“佛龛”沉默了很久,最后只回复了两个字:“批准。”
行动定在三天后的晚上。地点,是城郊一所废弃的教堂。余则成再次把那份情报带回了家。这一次,他没有再用“趴桌睡着”那么拙劣的手段。
晚饭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说有绝密文件要处理。到了深夜,他打开房门,脸色凝重地对翠平说:“我要出去一趟,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如果我天亮前回不来……”
他顿了顿,看着她,眼神复杂。“你就带着孩子,回你娘家去。越快越好。”
这番话,几乎等于是在交代后事。
翠平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则成,你要去干什么?你跟我说实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惊慌。
“别问了。”余则成从她身边走过,拿起了挂在衣架上的大衣。
就在他开门准备离开的那一刻,他用眼角的余光,清楚地看到,翠平快步走回客厅,拿起了电话。
电话。
余则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假装没有看见,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没有立刻下楼,而是贴着墙,站在门外,屏住了呼吸。
他听到屋里传来翠平压得极低的声音。她在打电话。在这样一个深夜,在他刚刚交代完“后事”之后。她会打给谁?
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急促的音节。几分钟后,电话挂断了。屋里恢复了死寂。
余则成靠在冰冷的墙上,闭上了眼睛。
够了。已经够了。
他下了楼,发动汽车,开向城郊。
夜风从车窗的缝隙里灌进来,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去五年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闪过。
他没有直接去教堂。他把车停在远处的一个高地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教堂像一头巨大的怪兽,匍匐在黑暗里。他需要确认,他的“鱼”到底上不上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教堂周围一片死寂。难道……她那个电话不是打给特务的?只是打给她某个牌友,或者……他心里竟然还残留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在接头时间快要到的前十分钟,远处出现了几道微弱的车灯光。
几辆黑色的轿车,没有开车头大灯,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教堂周围,呈一个半圆形,把教堂所有的出口都堵死了。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个穿着黑风衣的人,手里都拿着枪。他们动作迅速,训练有素,一看就是精锐的行动队。
余则成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身形瘦削,在指挥着手下的人散开、包围。
是李涯。
余则成放下了望远镜。一切都结束了。他的计划成功了。他用自己做诱饵,钓出了那条藏在他家里五年的、最毒的鱼。
他感到一阵巨大的、空洞的疲惫。他赢了,但代价是把他自己的生活,他过去五年信以为真的一切,都炸得粉碎。
他发动汽车,调转车头,往家的方向开去。他不知道自己回去要干什么。质问?对峙?然后呢?拔枪相向?他不敢想下去。
车开到楼下,他看到了楼上那扇熟悉的、亮着灯的窗户。
他坐在车里,抽了一支烟。
最后,他像过去十几年里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上了楼,用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的一切,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翠平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没有睡。她好像一直在等他。看到他回来,她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你……回来了?”
余则成关上门,没有看她。他走到客厅中央,脱下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她。
翠平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余则成缓缓地走到她面前,坐了下来。
“辛苦了。演了五年王翠平,累了吧?”
翠平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的身体僵住了,瞳孔猛地收缩。
但她毕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只是片刻的失神,她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则成,你喝多了?说什么胡话?”
余则成摇了摇头,像是没听到她的辩解:
“城郊的废弃教堂,李涯的行动队,应该已经把那里围得像铁桶一样了吧?你们的效率很高。从你打电话,到他们完成部署,不到一个小时。”
他把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剥开她伪装的外衣。
翠平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一切都暴露了。她输了。
余则成俯身向前,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在他心里盘桓了无数个日夜的问题:
“告诉我,真正的翠平同志,在哪里?”
他以为,他会看到她的崩溃,或者求饶。但他没有。
在最初的震惊和慌乱之后,她眼中的神色竟然慢慢地、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彻底颠覆局势的话:
“站长临死前还告诉你什么了?他有没有告诉你,如果我暴露了,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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