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可以啊,江司令。业务挺广泛嘛,不光会驾军舰,还会画美人图?”

安杰举着那张泛黄的旧海图,背面的铅笔素描正对着江德福的脸,她似笑非笑地开口,声音却像淬了冰。

面对安杰几十年如一日的“审问”,江德福第一次没了平日里斗嘴的兴致。

只见,他涨红了脸,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安杰步步紧逼,声音里的玩笑意味荡然无存:

“说!她到底是谁?!”

江德福罕见地沉默了,他掐灭了烟,只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一位故人。”

就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们相濡以沫的几十年里,第一次劈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这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故人”,究竟是谁?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那个下午的太阳很好,晒得人骨头缝里都暖洋洋”的。

安杰说:“这天气,不干点什么都对不起它。

江德福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眯着眼睛哼着不知名的军队小调。

被安杰这么一说,他眼皮都没抬,嘴里嘟囔着:

“那就睡一觉,最对得起。”

安杰手里拿着块抹布,走到他跟前,用抹布在他眼前晃了晃,像是在赶一只苍蝇。

“睡睡睡,就知道睡,你看看你那书房,都快成老鼠窝了。”

江德福睁开一只眼,看着安杰,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

“那也是革命的老鼠,住的是司令的窝。”

安杰被他这副滚刀肉的样子气笑了,她把抹布往旁边的水桶里一扔,溅起的水珠洒在了江德福的裤腿上。

“江德福,我命令你,现在,立刻,跟我去打扫书房,特别是你那个宝贝木箱子,今天必须给它翻个底朝天。”

安杰一用上“命令”这个词,江德福的条件反射就上来了。

他一个挺身从藤椅上坐了起来,动作还挺利索,嘴里却还在讨价还价:

“那可是我的革命财产,里面有我的历史。”

安杰双手叉腰,挑着眉毛看他:

“你的历史不就是我的历史?你的财产不就是我的财产?我看看我自己的东西,不行吗?”

江德福被她这套资本家的逻辑绕了进去,想了半天,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又好像哪里不对。

他抓了抓头,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跟着安杰进了书房。

那个旧木箱子很沉,邦邦硬的木头,上面还包着铁皮,是江德福从部队里带回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哼哧哼哧地把它从角落里抬到光亮处。

江德福一边抬一边喊:“轻点,轻点,我的宝贝疙瘩。”

听到这话,安杰在后面回敬他:

“你那宝贝疙瘩有我重吗?当年让你背我上山,你也没喊过一声。”

江德福立马回嘴:“那能一样吗?背你,那是心甘情愿,背它,这是劳动改造。”

箱子一落地,扬起一阵灰尘,在阳光里跳着舞。

安杰捂着鼻子,嫌弃地挥了挥手,指挥江德福:

“打开,我倒要看看,你这箱子里藏了多少了不得的秘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箱子打开,一股樟脑丸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没什么金银财宝,都是些江德福的“老古董”。

褪色的军功章,卷了边的嘉奖令,还有几本硬壳的笔记本,上面是江德福那狗爬一样的字。

安杰戴上老花镜,一件一件地往外拿,嘴里不停地数落着。“这个,都生锈了,留着干嘛?”

“这本笔记,字写的跟鸡爪子刨过似的,谁看得懂?”

江德福像个护崽的老母鸡,跟在后面一件一件地往回捡。“哎哎,你轻点,那都是历史的见证。”

“什么鸡爪子,”他反驳道,“这是龙飞凤舞,你个资本家小姐懂什么。”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整理,这几乎是他们退休生活里的固定节目,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安杰嘴上嫌弃,但拿起那枚闪着光的“独立功勋”奖章时,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抹布擦了又擦,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骄傲。

就在箱子快要见底的时候,安杰的手指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卷轴。她把它拿出来,外面用一根粗糙的麻绳捆着,绳子都快风化断了。

她解开绳子,慢慢展开。那是一张巨大的,泛黄的旧海图。

上面用红蓝铅笔画着密密麻麻的航线,像是大海的血管。一些地方还用极小的字标注着经纬度和日期。

安杰把海图铺在地上,阳光照在上面,她仿佛能闻到几十年前咸湿的海风味。

她扶着老花镜,蹲下身子,指着其中一条红线,带着些炫耀的口气对江德福说:“这个,这个我知道,是你去执行那个什么‘海鲨行动’时画的,你跟我说过。”

江德福也蹲了下来,看着海图,眼神变得很远。“是啊,那时候,年轻。”他说。

安杰欣赏了一会儿,想把海图卷起来,就在她翻过海图背面的时候,她的手停住了。

海图的背面,靠下的一个角落里,竟然有一幅铅笔素描。画不大,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宽,画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那女人梳着一根长长的麻花辫,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旧布衣,身形很瘦,正望着画外的远方。画工谈不上多好,线条有些生涩,但那份眺望的姿态和纤弱的感觉,却被画得清清楚楚。

安杰愣住了。她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站起来,手里捏着那张海图,脸上带着一种江德福再熟悉不过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她走到正在擦汗的江德福面前,把海图背面对着他,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可以啊,江司令。”她慢悠悠地说,“业务挺广泛嘛,不光会驾军舰,还会画美人图?”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江德福脸上的汗,一下子就停住了。他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被冬天里的冷水泼了一样,从头到脚都僵了一下。

那个表情,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快得像眨眼,但安杰捕捉到了。

几十年的夫妻,她对他脸上每一条肌肉的抽动都了如指掌。

江德福立刻就换上了他那副惯常的、大大咧咧的表情,伸手就要去拿海图,嘴里打着哈哈:“什么美人图,瞎画的,瞎画的。”

“那时候在海上待着没意思,天天看海鸥,就对着海鸥画的,画着画着,你看,这不就像个人了嘛!”他说着,还指了指那画,好像在证明自己的话有多可信。

安杰没让他把海图抢过去,她手一缩,往后退了一步,冷笑了一声:“海鸥?江德福,你把我安杰当三岁小孩骗呢?你家的海鸥梳辫子?你家的海鸥穿衣服?”

“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明明就是个女人,一个年轻女人!”她的声音开始拔高,这是她“审问”的前奏。

江德福的脸开始涨红,像是被戳穿了谎言的孩子,但嘴还是硬的。“女人又怎么了?在海上想家了,想我娘了,就画个俺娘的背影,不行啊?”

这个理由听起来比“海鸥”要像样一点,但安杰是谁,她是安杰。她把海图举到眼前,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不对。你娘可没这么瘦,辫子也没这么长。”

“而且你跟我说过,你参军的时候,你娘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了。你看这画上,乌黑乌黑的辫子。老实交代,江德福,这是谁?是不是你的初恋情人?”

“初恋情人”这四个字一出来,江德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了。“胡说八道!什么情人!我江德福这辈子,心里就只有革命!哪有那闲工夫搞这些资产阶级的东西!”

他越是激动,安杰心里就越是笃定。她不说话了,就那么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着他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绽。

就在这时,江德华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大嗓门比人先到:“哥,嫂子,吃苹果了!俺刚削的!”

她一进屋,就看到这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气氛不对劲。她把果盘往桌上一放,好奇地凑过来:“你俩这又是咋了?嫂子,俺哥又惹你生气了?”

安杰没理她,而是把海图递给了她:

“德华,你来,你看看,你来评评理。你哥,背着我,在海图后面画女人。”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江德华愣头愣脑地接过海图,她不识字,也看不懂什么航线,直接就翻到了背面。

她把海图拿到眼前,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那表情就像在辨认一堆蚂蚁。“这是啥?”她问。

“画啊!”安杰没好气地说,“一个女人的背影。”

江德华“哦”了一声,又看了半天,然后抬起头,一脸憨厚地看着江德福:“哥,这谁啊?看着不像俺村里的……你啥时候会画画了?俺咋不知道。”

江德华这句无心的问话,简直就是往江德福的火上浇了一瓢油。他本来就被安杰问得心烦意乱,现在连自己妹妹都来“助纣为虐”。

他“霍”地一下站起来,一把从江德华手里抢过那张海图,动作粗暴地想把它卷起来。“都说了没什么!一个不认识的人!瞎画的!”

他一边卷一边嚷嚷,脸红得像猪肝。

安杰一把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卷。“不认识?不认识的人你画在宝贝一样的海图背面?江德福,你这话骗鬼呢?你骗得了江德华,你可骗不了我安杰!”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江德福也来了犟脾气,他用力把海图从安杰手下抽出来,胡乱地卷成一团,塞回了那个木箱子里,然后“砰”的一声盖上箱盖。

“没什么好说的!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说完,他转身就走出了书房,脚步踩得地板咚咚响。屋子里只剩下安杰和江德华。

江德华看着她哥怒气冲冲的背影,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安杰,有点不知所措。“嫂子,你看俺哥这牛脾气……”

安杰没说话,她胸口起伏着,气得不轻。几十年来,他们吵过无数次架,但这一次不一样。

她从江德福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心虚,不是敷衍,而是一种想要死死护住什么的、决绝的沉默。

这比任何解释都更让安杰感到恐慌和愤怒。那张海图,那个背影,像一根刺,就这么扎进了她的心里。

晚饭的时候,气氛降到了冰点。安杰故意做了烤面包和蔬菜沙拉,这是江德福最不爱吃的“洋玩意儿”。

她把盘子“当”的一声放在他面前,自己则慢条斯理地用刀叉切着面包。

江德福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东西,什么也没说,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生菜叶子,像吃面条一样往嘴里塞,嚼得嘎吱作响。

江德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说点什么,但看着两人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一顿饭,三个人,吃得比上坟还安静。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吃完饭,江德福没像往常一样去看新闻联播,而是独自一个人摸了根烟,走到院子里去了。

海岛的夜晚很安静,只有远处海浪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像大地在叹气。

安杰在屋里收拾完碗筷,心里那股气还是没消。她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个孤独的背影。

烟头的火光在他脸前一明一暗,把他平日里总是神采奕奕的脸照得有些落寞。安杰的心,突然就软了一下。

她想,这老头子,一辈子没对我撒过什么大谎,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她压下心中的火气,倒了杯热水,也走进了院子。她把水杯递给江德福,江德福接了,但没喝,只是捧在手里。

两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安杰以为他们会就这么一直站到天亮。

最后,还是安杰先开了口。她的声音不像在饭桌上那么尖锐了,带着一种疲惫和认真。

“江德福,”她说,“我们做了一辈子夫妻了。从我一个娇滴滴的资本家小姐,跟着你这个大老粗上了这个破岛,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图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就图你这个人,图你对我实实在在的好,图我们俩之间没秘密吗?”

“你的过去,好的坏的,光荣的丢人的,我以为我都知道了。你跟那个张桂英的婚事,你跟我坦白了,我没跟你闹。”

“你跟你的那些战友,喝醉了酒说的那些胡话,我听见了,也只当是笑话。可是今天这个……这个画上的女人,她到底是谁?”

安杰向前走了一步,站到江德福面前,逼着他看自己的眼睛。“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我都不能说?”

“在你心里,是不是有那么一个角落,是我永远都走不进去的?”她的语气里,已经不是质问,而是一种深深的委屈和受伤。

她要的不是抓住丈夫的小辫子,而是害怕几十年的感情,竟然还有她触碰不到的“禁区”。她害怕那个背影代表的,是她从未拥有过的一段江德福的青春。

江德福掐灭了手里的烟,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然后熄灭了。

他长久地、长久地沉默着,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块院子里的石头。夜色很浓,把他脸上的皱纹都藏了起来,只剩下一个坚硬的轮廓。

他没有看安杰,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捧着水杯的、布满老茧的手。

过了很久,久到安杰的心都沉了下去,他才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从生了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一个……故人。”他说。

只有这四个字,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说完,他把手里的水杯塞回安杰手里,站起身,绕过她,径直回了屋里。那背影,有些佝偻,带着一种安杰从未见过的沉重。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安杰一个人站在清冷的院子里,手里的水杯还带着他的温度,可她的心却像被扔进了冰窖。

故人?多么轻描淡写,又多么沉重决绝的两个字。它像一堵墙,瞬间就立在了他们夫妻之间。

这是几十年来,江德福第一次在她面前,筑起了一道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墙。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场无声的战争。

安杰不再追问,但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像在说:“我等着你开口。”

她把那张海图从箱子里拿了出来,铺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那个女人的背影,每天都静静地对着整个屋子。

江德福每次进书房,眼神都会在那张海图上停顿一下,然后迅速移开。

江德华在中间急得团团转,她跑去劝江德福:“哥,你就跟嫂子说了吧,你看把她气的,这几天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

江德福只是挥挥手,一脸烦躁:

“你别管了,她过几天就好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比谁都难受。

他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看着安杰那张因为生气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转机出现在一个下雨天。连着下了两天,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

江德福那条在战争中受过伤的腿又开始疼了,疼得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安杰虽然还在生气,但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终究是心疼了。

她嘴里骂着“活该,让你嘴硬”,手里却忙着给他找药酒,用热毛巾给他一遍一遍地敷。

江德华看着窗外的雨,突然念叨了一句:

“这天,咋跟俺们老家下雨一个样,看着就想喝那地瓜干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杰愣了一下。

第二天,她破天荒地找到江德华,让她教自己怎么熬地瓜干粥。

当江德福瘸着腿,坐在饭桌前,看到面前那碗黏糊糊、黑乎乎,卖相极差的粥时,他愣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安杰。安杰没看他,只是说:

“尝尝吧,第一次做,不知道能不能吃。”

江德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那股熟悉的、带着点土腥气的甜味,瞬间就冲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他看着窗外的雨,终于缓缓开口:

“安杰啊,其实画上的女人,不是什么“情人”,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