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明兰咽气的前一夜,澄园落了整夜的雪。

汤药都撤了,她谁也不见,只是反复摩挲着一方帕子,嘴里呢喃着同一句话:

“等他回来。”

他回来了。不是功成名就的将军,而是枷锁加身的庶人。

迎接他的,是满府的缟素和一座冰冷的灵堂。

万念俱灰之际,小桃跪着呈上一个锦盒。

“侯爷,这是大娘子留给您的。”

他麻木地打开。

锦盒里,正是那方帕子。

这个在刀山火海里都未曾皱眉的男人,在看到几处‘痕迹’时,瞬间便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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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在澄园的青瓦上,淅淅沥沥,像永远都不会停。

明兰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眼神却飘向窗外。炭盆里的银霜炭烧得通红,屋里暖烘烘的,可她总觉得那股湿冷的寒气,能透过窗缝钻进来。

顾廷烨推门进来,带进一身凉意。他解下披风递给丹橘,走到明兰身后,伸手就把她圈进了怀里。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笑意,“账又算不平了?”

明兰回过神,拿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没个正经。外面冷,怎么不多穿一件。”

她转过身,替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指尖触到他胸口,是一片冰凉。

顾廷烨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哈着气:“有你在,屋里暖和,冻不着。”

他看见桌上的账册,拿起来翻了两页,又扔回桌上,一副头疼的样子:“又是这些鸡毛蒜皮。我说你也该歇歇了,把这些都交给底下人去办。”

“底下人办,我不也得看着么?”明兰端起一旁的茶壶,给他倒了杯热茶,“诺,暖暖手。你当这家跟军营一样,喊一嗓子就齐活了?人心隔着肚皮,不盯紧点,早晚出乱子。”

顾廷烨接过茶杯,没喝,只是握在手里取暖。他看着明兰在灯下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又软又疼。

“你啊,就是操心的命。”他叹了口气,“自我走后,你清减了多少,自己不知道吗?”

说的是上次他奉旨去南边巡查漕运的事,走了两个月,回来就发现明兰瘦了一圈。

明兰拿起另一只空杯,给自己也倒上,嘴上却不饶人:“我不操心,你这个家早就被某些人搬空了。到时候你顾大侯爷回来,连喝茶的杯子都得自己去买。”

顾廷烨被她逗乐了,伸手去捏她的脸:“好一张厉害的嘴。我瞧着,再过几年,这京城里没人敢惹你了。”

明兰躲开他的手,端起茶杯,正要喝,手腕却被他从旁轻轻一撞。

“哎呀!”她低呼一声,手一抖,茶水大半都泼在了桌上,溅湿了账本,也溅湿了她手边一方预备着擦拭笔墨的素白帕子。

帕子上,顿时晕开几处大小不一的茶渍。

“你瞧你!”明兰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赶紧拿起帕子去擦桌子。

顾廷烨却一把将帕子抢了过来,展开看了看,坏笑道:“别说,这几块印子,跟舆图上的山川似的,还挺有意思。”

“什么山川,赶紧还我,擦了桌子还得洗呢。”明兰伸手去夺。

顾廷烨却把帕子往怀里一揣,耍赖道:“不给了。这帕子看着喜欢,我要了。”

他从怀里掏出另一方干净的手帕,扔在桌上:“用这个擦。那块,就当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了。”

明兰看着他那副无赖样子,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她拿过干净的帕子,一边擦拭桌上的水渍,一边轻声说:“一块脏帕子,也值得你这么宝贝。”

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是甜的。

她不知道,这无心之举,竟一语成谶。这方带着茶渍的帕子,在不久的将来,竟真的成了他最后的念想,和唯一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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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不长,西北的狼烟,终究还是飘到了京城。

部落叛乱,勾结外敌,边关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一封接着一封,像雪片一样飞进皇宫。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官家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底下的大臣们,一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

“谁可为帅,出征西北?”官家沉声问道,目光扫过底下的一众武将。

一片寂静。

西北是苦寒之地,敌军又凶悍异常,这一仗,谁去谁都得脱层皮,一个不慎,就是马革裹尸的下场。

最后,官家的目光,落在了顾廷烨身上。

“顾廷烨。”

“臣在。”顾廷烨出列,声音洪亮。

“朕命你为统帅,即刻点兵,赶赴西北,平定叛乱。你,可有异议?”

“臣,领旨。”顾廷烨跪下接旨,没有一丝犹豫。

消息传回澄园,明兰正在灯下教团哥儿写字。听到下人通报,她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落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刺眼的黑点。

她遣走了团哥儿,一个人在房里坐了很久。

出征前夜,她为顾廷烨收拾行装。

衣物,伤药,干粮,她一件件清点,一件件码放整齐,动作不快,却有条不紊。

顾廷烨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侧脸,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明兰。”他终于开口。

“嗯?”明兰没抬头,手里的活没停。

“此去,不知何日能归。家里……”

“家里有我。”明兰打断他,声音很平静,“你放心去打你的仗,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只求你一件事。”

她抬起头,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活着回来。”

顾廷烨心中一震,他走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我答应你。”

明兰把头埋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眼眶终究还是红了。

她从妆台的匣子里,拿出那方被顾廷烨“抢”走的帕子。经过洗涤,帕子已经干净了,但那几处茶渍,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地留在了布料上,变成了淡淡的黄色印记。

她将帕子叠好,塞进顾廷烨的贴身行囊。

“带着它,”她说,“路上风沙大,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看到它,就当看到我了。”

顾廷烨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好。”

他走了之后,澄园仿佛一下子空了。

明兰的生活,却比以前更忙了。她一边要打理家业,一边要时时关注着京城的风吹草动。

她心里清楚,顾廷烨手握重兵在外,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等着他出错。

沈从兴和张桂芬夫妇时常过来,带来一些朝堂上的消息。

“近来,朝中有些风言风语,”一次,沈从兴皱着眉头说,“说二郎他……在西北用兵,有养寇自重之嫌。”

张桂芬也担忧地看着明兰:“明兰,你可要多加小心。太后那边,最近动作频频。”

明兰端着茶杯,指尖微微泛白,脸上却不动声色:

“放心,我省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二郎在外面打胜仗,这些宵小之徒,就翻不起什么浪来。”

话虽如此,她心里那根弦,却已经绷紧了。

西北的捷报,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封封飞回京城。

顾廷烨用兵如神,破敌阵,斩敌将,打得叛军节节败退。

京城里的百姓欢欣鼓舞,都称顾大将军是战神下凡。

然而,在澄园的明兰,心却一天比一天沉。

她知道,顾廷烨打得越好,功劳越大,那些盯着他的人,就越会坐不住。

果然,麻烦来了。

一份由顾廷烨副将联名签署的奏折,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官家案头。

奏折里,罗列了顾廷烨的“十大罪状”,每一条,都触目惊心。

“私纵敌酋”、“与敌密信往来”、“贪墨军饷”、“意图不轨”……

最致命的,是奏折后附上的一封“密信”,信上的笔迹,与顾廷烨的字迹,竟有七八分相似。

一时间,朝野震动。

太后在宫中声泪俱下,说自己早就看出顾廷烨狼子野心,官家却偏偏不信。

言官御史们,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蜂拥而上,纷纷上书,请求官家严惩国贼。

那张早就织好的网,终于收紧了。

“大娘子!大娘子不好了!”小桃慌慌张张地跑进屋,脸上血色全无,“外面都在传,说……说侯爷他……”

明兰正坐在窗前绣一幅并蒂莲,闻言,手里的针狠狠扎进了指腹,一滴血珠冒了出来。

她把受伤的手指含进嘴里,面色平静地问:“说什么?”

小桃把外面听来的话,哭着学了一遍。

明兰听完,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站起身,对丹橘说:“备车,去宫门口。”

她要去面圣,她要去告诉官家,这一切都是构陷。

然而,皇宫的大门,对她紧紧关闭。

她在宫门外,从清晨等到日暮,任凭冷风吹透了衣衫,也没能等到一句传召。

回到澄园,她便病倒了。

可她没有时间生病。她强撑着病体,开始四处奔走。

她去求见皇后,皇后闭门不见。

她去拜访往日交好的各家府邸,得到的,要么是推脱,要么是惋惜的叹息。

树倒猢狲散,人情冷暖,她在一夜之间,看了个通透。

她没有放弃。她动用自己所有的财力,派人去西北查探真相,去寻找那个副将的家人,试图找到一丝破绽。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如石沉大海。

她的人,要么被不明身份的人截杀,要么传回来的,都是毫无用处的消息。

她知道,对方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她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蝴蝶,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她的身体,也一天天垮下去。

咳嗽,低烧,整夜的失眠,像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生命。

她瘦得脱了相,常常坐在廊下,一坐就是一下午,眼睛望着西北的方向,一动不动。

最后的判决,还是下来了。

官家终究没能顶住来自太后和满朝文武的压力。

当宣旨的太监,在澄园的正厅里,用那尖细的嗓音,念出“削爵罢官,贬为庶人,押解回京,听候发落”的旨意时,明兰就站在堂下听着。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站着。

直到太监念完圣旨,转身离去,她才身子一晃,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大娘子!”

小桃和丹橘的惊叫声,成了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声响。

这一倒,她就再也没能起来。

太医们进进出出,药一碗碗地灌下去,却丝毫不见起色。

所有人都知道,大娘子的心病了,心病,无药可医。

明兰自己也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躺在床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清醒的时候,她会把小桃叫到床边,有条不紊地交代后事。

“我嫁妆里的那些铺子和庄子,地契我都放在了那个紫檀木的匣子里,以后,都留给团哥儿。”

“我私库里的银子,你拿出一半来,分给府里跟着我们一路过来的老人,让他们下半辈子有个依靠。”

“石头他们几个,是二郎的左膀右臂,你告诉他们,无论如何,要护着二郎周全。”

她一句句地说着,声音微弱,但条理清晰,仿佛在安排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家事。

小桃跪在床边,早已哭成了泪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点头。

交代完这些,明兰的精神,似乎一下子耗尽了。

她不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帐幔。

有一天,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对小桃说:“去……去把我妆台最下面那个小匣子……拿来。”

小桃取来匣子。明兰颤抖着手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方帕子。

和她送给顾廷烨的那方一模一样,上面,也有几处已经干涸的、淡黄色的茶渍。

那是她当初失手泼茶时,一同溅湿的另一方。她当时想着,好事成双,便将这一方也留了下来。

她把帕子从匣子里拿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仿佛那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桃……”她喘息着,眼睛却望着门口的方向,“等……等官人回来了……如果……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把这个……交给他。”

“别的话……什么都不要说。他看了……就都明白了。”

从那天起,她拒绝了所有的汤药。

她只是躺着,反复摩挲着手里的帕子,嘴里断断续续地,只念着一句话。

“等他回来……等他回来……”

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一夜之间,染白了整个京城。

在顾廷烨被押解进京城的前一天夜里,明兰的呼吸,终于停止了。

她走的时候,眼睛还固执地望着门口的方向,攥着帕子的手,怎么也掰不开。

她终究,还是没等到她的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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镣铐冰冷,磨得脚踝生疼。

顾廷烨坐在囚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面无表情。

从西北到京城,这一路,他想了很多。

他想不通,自己一片赤胆忠心,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想不通,那个与他并肩作战的副将,为何会反咬他一口。

但他唯独没有怀疑过官家。他想,官家一定是被蒙蔽了,只要他回到京城,当面把事情说清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明兰。

他不敢想象,当她听到那些污蔑之词时,会是何等的伤心和恐惧。

他只盼着能早点回到京城,早点见到她,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别怕,有我。

囚车驶入京城时,他看到了满城的白。

“城里……是出了什么大事?”他沙哑着嗓子,问旁边一个押解的官兵。

那官兵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却没有回答。

顾廷烨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

当囚车停在澄园门口时,他看到了那两盏白得刺眼的灯笼。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不会的……”他喃喃自语,疯了一样地摇着囚车的栏杆,“开门!开门!”

押解的官兵打开了车门。

他跌跌撞撞地跳下车,冲向那扇熟悉的家门。

满院的缟素,满院的哀戚。

石头看到他,嘶吼着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侯爷!您总算回来了!大娘子她……大娘子她没了!”

后面的话,顾廷烨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他推开所有人,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冲进了灵堂。

那口黑色的棺木,像一座山,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棺木前,是明兰的牌位。

“诰命夫人盛氏讳兰之墓”。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他前半生,在白家受尽冷眼,在侯府被人算计,他从没怕过。

他后半生,在沙场上刀口舔血,在朝堂上步步惊心,他也从没怕过。

可现在,他看着那口棺材,他怕了。

他怕那里面是空的,更怕那里面不是空的。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脚上的镣铐,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敲在他的心上。

他伸出手,想去触摸那冰冷的棺盖,手却在半空中,抖得不成样子。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没有眼泪,没有嘶吼。

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在妻子灵前,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力气。

他的世界,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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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廷烨在灵堂里,跪了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所有人都怕他会就这么倒下去,跟着明兰一起走了。

第四天一早,小桃跪行到他面前,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她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声音嘶哑:“官人……这是大娘子临走前,让奴婢……一定……要亲手交给您的。”

顾廷烨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那个锦盒。

锦盒上的并蒂莲,是明兰最喜欢的花样,他认得,那是她的针线。

他伸出手,接过锦盒。

手抖得厉害,他试了几次才把盒盖打开。

里面,是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

他将帕子拿出来,展开。

素白的棉布,上面有几处淡黄色的茶渍。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记得这方帕子。记得那天晚上的雨夜,记得她嗔怪的眼神,记得他耍赖的样子。

他还记得,她说:“看到它,就当看到我了”。

想起过往,他把脸埋进帕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从上面,寻到一丝她残留的气息。

可帕子上,只有岁月留下的、清冷的味道。

他哭了。

压抑了三天的悲痛,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他像一头绝望的困兽,发出压抑而痛苦的悲鸣,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那方小小的帕子上。

是他没用。

是他没保护好她。

是他让她一个人,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孤零零地死去。

他攥着帕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摸到帕子上那些因茶渍而变得粗糙的印记,心如刀绞。

这是她留给他最后的念想了。

他要把它收好,贴身放着,就当她还在。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污痕,准备将它叠起。

突然,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分。

不对劲。

他的指腹,反复在那几处茶渍上摩挲。

一块大的,几块小的。

干涸的茶渍,让布料的质感发生了改变,变得粗糙,轮廓分明。

起初他只沉浸在悲痛里,并未多想。

可此刻,当他作为一个丈夫的情感稍稍退去,作为一个将军的本能开始苏醒时,他发现了问题。

这几块茶渍的分布,太规整了。

它们之间的位置关系,绝不是液体随意泼溅能够形成的。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猛地坐直身子。

不再理会脚踝上镣铐的刺痛,顾廷烨将那方帕子,用颤抖的双手,猛地展开,铺平在自己膝上。

他死死地盯着它,眼睛一眨不眨,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鹰。

“不...不...这绝不是茶渍,这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