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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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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西岸

营造城市文化新空间,是近十年来上海城市建设最重要的成就之一。什么是“城市文化新空间”?本文用它来指称当下上海出现的一些文化空间,比如上海乐高乐园、浦东演艺综合场馆设施群、虹口“文化三地”、徐汇“艺术西岸”、长宁“舞蹈艺术会客厅”、普陀“半马苏河”文化秀带、静安“艺术苏河”、杨浦人民城市“一馆一苑一论坛一广场一中心”、黄浦“艺术外滩”、闵行“艺术闵行·上海西区”、宝山滨江邮轮旅游文化带、嘉定“远香文化环”、松江云间会堂文化艺术中心、奉贤“九棵树”艺术生态圈等。

这些新的城市空间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文化空间或公共空间,其建设体现着当下上海城市建设的新思路,也是当代上海文化建设的基础性成就。

它们新在哪里?

上海乐高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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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乐高乐园

功能之新

传统意义上的文化空间是指为文化活动而建构的公共空间,而文化新空间新在它是三个层次上的功能的满足:首先是为文化活动提供可能的物理空间;其次是指文化活动得以可能的诸种社会条件,是制度或者规范意义上的“可交往性”和“可展示性”,也是文化活动得以发生的现实的“社会条件”;再次还是文化活动得以展开的一种社会“氛围”,或者说,能够接受文化展演,能够享受文化、传播文化及愿意参与到文化中的社会氛围。

根据这个认识,建设文化新空间不仅仅是修一个供文化活动用的建筑,还意味着必须建构文化活动得以展开的具体的社会条件,也需要营造开展文化活动的氛围。

这三者中物理空间的建构最容易,氛围的营造最难,理想的状态是把三者结合起来,建设出即有氛围,又具有相应社会条件的建筑—环境空间。这种把物理空间、社会条件与社会氛围三者统一起来的,就是文化新空间。

例如,黄浦区极力打造的“艺术外滩”不仅仅是文化“场景”,更是一个文化“场域”。在此处,热衷此道的居民们呼唤着精彩的艺术活动,而艺术活动也反过来滋养着他们的审美热情,二者双向奔赴,相互影响,为这座城市注入了持续而鲜活的艺术气息。逛逛老街看看新展,从一种偶尔为之的娱乐方式,逐渐变为浸润于日常的生活方式,这生动表现了文化空间如何从“有形之景”化为“无形之境”。

我们在四个层次的意义上使用“文化”这个词:是对人的“培育”意义上的整体生活方式;是符号化的特殊生活方式,是我们的物质生活中具有代表性的部分;是诸种文艺活动及其物化的形态——艺术,是我们的境界与情趣;是社会生活的精神性的部分,是我们的价值与理想。第一个层次的内涵最大,也是基础性的,它决定着第二层次的文化;第二层次的文化呈现为物质生活、空间状态、器物、交往方式等等生活的实体性的部分和具有代表性的部分,它又决定着第三层次的文化;第四层次漂浮于前三个层次之上,并在它们之中有着或多或少呈现。

当一个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能够为以上四个层次的空间中的任何一层提供开展的可能,那这个空间就是文化空间。文化空间的使命是承载文化活动,培育文化活动,传播文化活动,进而陶冶进入这个空间的人。文化新空间就是以一种新的场域形式而实现上述文化的使命,同时文化新空间要为市民的交往、娱乐、自我塑造、集体表现、节庆等行为提供物理上的可能。

问题是怎么实现这个目的?上海的做法是:通过一种文化空间的建设,把建构空间、提供社会条件、营造文化氛围融合起来,用这种文化空间培养人的生活方式,满足市民对精神生活的需要。这就是上述所列举的文化新空间的目的诉求。

这些诉求能够实现,就在于此空间之“新”:这些新空间是多功能的,多样态的,区域性的,多元构成且又多元联系的,有中心却又是多样化的。这些新空间的建设,不仅仅是“功能性建筑”的营造,而是“区域规划”的结果,是基于区域发展规划的文化空间建设。

这种新空间是景观化的,好看!这些空间的建设类似于建造一个公园,是公园式的公共景观空间与文化空间的结合,这些空间具有形式美感,具有公园的可进入性,也具有公园的公共娱乐性与交往性。闵行文化艺术节就广泛运用了“公园+”的模式,通过美育学堂和露天演出等多元活动,重新界定了自然空间和人文空间的关系。

这些新空间也是艺术化的,具有表现性与象征性,有意味!空间的构成由诸多公共艺术支撑起来,空间本身具有形态上的与构成关系上的表现性和象征性,从而把建筑及其所处的环境聚合为一个整体,这个整体有其主题性,有其故事性。这些空间还有其历史感,或者说体现着某种城市记忆。虹口的“文化三地”之所以吸引人,正因为它不仅是有根可寻的历史遗址,更是有温可感的历史记忆。无论是独具海派建筑特色的“今潮8弄”,还是在党的发展史中留下重要一笔的中共四大纪念馆,抑或是鲁迅先生曾举办的木刻讲习会,无不唤醒着虹口区作为“海派文化发祥地、先进文化策源地、文化名人聚集地”的独特城市记忆。

今潮8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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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潮8弄

空间的营造通常是原有的功能化的城市空间改造的结果,在改造中保留了市民对于原有空间的记忆,保持了城市的历史积淀,又进行了创新性的再设计,再营造。这些新空间也承担着一种“地标”的功能,是某个地域或社区的标志性建筑,这些新空间在设计之初,就期待着市民与游客前来“打卡”,它们一开始就不仅仅是文化空间,还是文旅产业的一部分,或者说在其规划设计之初就是文旅产业的一个环节,它为文旅产业的繁荣提供了空间上的可能,例如上海乐高乐园等。

基于以上原因,上海文化新空间的建设,可以看作是一场城市美化运动的一个环节,也是城市文旅与文创产业的一个环节,还是城市与社区文化形象塑造的一种手段,也是保留城市与区域历史记忆,传承城市文化精神的一种手段,这种综合性构成了上海城市文化新空间的“新”之所在的一部分:不仅仅是一个文化空间,而且是一种文化展示与文化生产,这些新空间不仅仅为文化提供活动的舞台,它们是文化本身的一部分,是区域文化的空间化。

这些新空间和传统的文化空间相比,还在于它的开放性。通常,文化空间的主体性建筑是半封闭的,有展演活动就开放,其它时候关起门来,因此,传统的文化展演空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开放空间。但这些文化新空间没有大门,它们是一些多元的、复合的、开放的空间。

浦江森林艺术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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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江森林艺术季

浦江森林艺术季便将19件雕塑作品巧妙地融入树林之中,使艺术与自然相互映衬,共生共鸣。广大市民漫步其中,既是在自然中游览,也是在艺术中穿梭。传统展览的封闭感消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开放的艺术空间。对于这种文化活动来说,这些文化新空间提供了文化活动的空间可能和社会交往上的可能。除了提高城市与社区的文化气息,每一个文化新空间都具有公园的性质,它为周边社区的民众和旅游观光的民众提供了交往与驻足的可能。这些空间不是用来看某个东西的,而是用来进入其中,徜徉其中,切身领会的空间。这些空间本身有韵味和情调,它在用韵味与情调来感染人,陶冶人。

文化建设的目的,就是满足人的精神需要,给民众提供精神享受,这些空间当然是经济建设的成就,也就是精神文明建设的成就,这些文化新空间因此是具有人民性与先进性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上海的城市文化新空间建设是习近平文化思想最佳实践地建设的例证。

建构之新

这些新空间是怎么建构起来的?要在寸土寸金的都市空间中营建这种占地颇多,又不能直接带来卖地收入的文化空间,需要胸襟与魄力,还需要实现区域发展与规划层面的统筹协调。这也正是上海文化新空间建设最令人赞叹的地方:将文化空间的建设和区域规划,和市民活动空间结合在一起统一规划,整体营建,文化空间的功能性与一个开放空间的人民性结合在一起,这是非常好的理念与实践。

这些文化新空间的营造是区域经济文化发展的结果,也是区域经济文化发展的动力。围绕着文化新空间,周边社会的交通、城市治理、社会服务都会有所提升,还有一些更具体的经济指标会得到提升。更重要的是,这些文化新空间有许多是老工业区、老码头、老仓储中心、老街区、老市场等等改造的结果,它们意味着一场改造升级,也意味着业态提升,意味着城市更新。

几乎见证了上海现代工业发展史的黄浦江西岸,便是这种改造的缩影。昔日的工业岸线,如今已经被冠以“艺术西岸”的美称,成为了汇聚二十余处艺术空间的文化殿堂。龙美术馆在原北票码头的“煤漏斗”上拔地而起,穹顶艺术中心在上海水泥厂的骨架中重获新生……一个个工业旧址蜕变而成的艺术珍珠,共同串联起一条闪耀的“艺术大道”。让“老地方”成为“新空间”,这是这些文化新空间的本质所在,在某一些文化新空间中,“老地方”的韵味还在,并且成为新空间之雅致的一部分,这就是城市更新发展中的“创新性发展”的生动例证。

在上海诸多文化新空间的建设实践中,还有一个值得赞赏的地方:这些文化新空间注重整体氛围的营造或者说对空间精神气质的营造。精神气质成为文化新空间建筑的着眼点,这就意味着,不仅仅是造一个建筑,还要为这个建筑营造出一种空间氛围,交往氛围,也就是上海人所说有“腔调”或者说“洋气”。这种新空间会对市民产生真正意义上的美育,是对市民的感官的熏陶,这种熏陶先于一切形式的教育,对于市民的美感,特别是空间感、形式感、色彩感等产生真正的培养。

远香文化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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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香文化环

在嘉定的“远香文化环”,从保利大剧院到嘉定图书馆,“碟坞”“树之间”等多个建筑小品被串联起来,形成一条精致的环湖景观带。这些空间敞开着,它不是“诗与远方”,而是“家门口”美景,当民众走进这种空间,会被创意、精致与典雅所感染。这是一些被雅化的空间,被艺术化的空间,从美育的角度来说,进入这种空间本身就是美育的一种手段。虽说在规划之初,这些建筑小品就被设计了休息、阅读、演出等诸多功能,但更重要的是,这些空间中所营造的氛围,使得它适合于休憩、研讨、阅读、欣赏艺术、学习以及展示某种成就,这种“适合于”是此类空间真正令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在这些空间中,即便没有可看的文化活动,人们也愿意在其中走一走,坐一坐,想一想,看一看。这些空间用上海话说:蛮灵的。灵在哪里?灵在它对精神生活、对精神享受的召唤,人们的享乐离官能欲望的满足越近,就越俗;离精神的愉悦与满足越近,就越雅。在城市建设中,利用文化空间而使市民文雅化,这是城市文化建设的使命。

靠文化是不能养活文化的,必须要有文化创意产业。因此,要建构出文化新空间,实际上得同时建构文化产业新业态。静安区在打造“艺术苏河”的品牌过程中,致力于引导和培育文化产业生态,不仅吸引了一批顶级的艺术机构纷纷入驻,更是通过成立“艺术苏河联盟”,整合拍卖、地产和酒店等各行各业而构建了一个丰富的产业生态圈。

艺术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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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苏河

以“艺术苏河”为代表的上海文化新空间营造所给出的“上海经验”是:把文化新空间营造为一个文化创意产业的综合体,这个综合体之中有主导的文化空间,有作为这个主导空间之延伸的服务空间与消费空间,还有一些商业化的伴生空间。这样,一个文化新空间,就可以满足市民的诸多需要:交往,消费,教育,休憩,健身等等,整合在一起,还可以为个性化的、代际的活动提供功能划分,为各个层次与各年龄段的市民,也为旅行观光者提供诸种服务。但这一切又统在一个文化基调里,这种综合性值得肯定,这种综合性使得文化空间具有了自己的造血能力,成为创意产业与文旅产业的一部分,而不是游离在外的被政府或社会供养的对象。

在这种文化新空间中,高雅艺术及诸种文化活动展开得到了场域与氛围的支持,或者说,硬件配上适当的软件,高雅艺术的开展成为理所当然,高雅情调培育成为理所当然,社区活动的高雅化获得了空间支持。

最后,在这种文化新空间中,有一种难能可贵的获得感,市民徜徉其中,不觉得自己被排斥,不觉得这些空间属于某个特定阶层,它是特定的文化空间的封闭性和公园式的空间的开放性的统一。

例如上海湖畔国际音乐节选择在闵行文化公园的户外草坪举办。当多个中外音乐名家在天空下奏响经典时,原本被视为高门槛的音乐会,以公益甚至免费的形式,向每一位市民敞开怀抱。这些空间属于高雅文化,也属于人民大众,这些空间对于大众来说,是一次感觉上的提高。以往我们的文化侧重于普及,而在这些空间中,文化的现代性、创造性、高雅化是理所当然的,大众文化的提高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

要求之新

这些文化新空间的营造也为上海的文化建设提出了新的要求。

营造文化空间只是文化建设的基础或前提,真正的文化是在文化空间中发生的那些事情。未来上海的文化新空间建设的最核心的任务是——不要让空间空着,这是城市文化新空间建设下一步的核心任务。动员诸多社会力量用好这些空间,让诸种能够提升民众趣味的活动进入这些空间,吸引更多的民众进入这些空间,让市民在这些空间中感到自由自在,感到亲切,感到充实,感到得到提升,这是文化新空间建设未来要做的。而如何充分利用好这些空间,也是政府、社会与诸多文化机构、企业共同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