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初的某一天,在北京的秋天里,韩先楚走进李先念的办公室。他手中拿着一份关于老区建设的物资申请,并非是常规的报告。李先念看完清单后抬头笑了笑说道:“锡联啊,你这是想要我把国库的钥匙交给你?”这句玩笑话让韩先楚心里有了一丝紧张之感。三十年前在挺进大别山的时候,对方说这话的后半句向来是要多少给多少,而如今却只剩下了半截话语。
这两个人相识的起点颇为有趣。在1927年黄麻起义的时候,14岁的韩先楚是举着梭镖的农会队员,而18岁的李先念已经是党员骨干了。真正结下战友情谊是在1931年,韩先楚所带领的独立团被编入红四方面军,而那时候李先念担任30军政委。有一次部队转移的时候,韩先楚为了掩护伤员,连续端掉敌人的三个碉堡,李先念当场把自己的配枪解下来送给他,并且还说:“这把勃朗宁比你那大刀片更有用”。这样一种生死与共的交情,在解放后却因为一张条子出现了波折。
我认为,李先念的拒绝背后存在经济转型的大逻辑。1954年他担任财政部长的时候,他的亲姐姐请求拨粮救灾他都予以回绝,他表示自己是国家的副总理,并非红安的副总理,而且对于老部下所要求的特殊物资也不能给予。而韩先楚的坚持也有其合理之处,他担任兰州军区司令回到红安的时候,看到乡亲们在寒冬穿着单衣,直接自己拿出钱财购买棉衣,还说钱从自己家三代的工资当中扣除。这种将军用土办法救助家乡的作风,与改革开放初期的制度化管理相遇,便产生了碰撞。
在批条子风波之前就已经存在相关迹象。1960年李先念回到自己的家乡,看到四处都是饥荒的景象,他只能不断地说着要体谅国家所面临的困难。而在同一时期韩先楚在福建前线,为了建造防御方面的工事,敢于直接向中央军事委员会申请特别批给钢材。他们两个人的处理事情的风格是不一样的,如同他们晚年所担任的职务是不一样的。一个管理全国的钱财方面的事务需要讲究平衡,一个戍守边疆需要优先保障战斗方面的力量。
但韩先楚觉得不太像是你的情况,或许是记忆出现了错位。他记得在长征的时候把自己的口粮让给伤员的李政委,还有在海南战役之前支持用木船去攻打军舰的那个果断的领导。而李先念所肩负的是百废待兴的国民经济,就连给家乡调拨一台拖拉机都需要开会进行讨论。后来韩先楚也理解了这一情况,在他临终之前对自己的子女说:先念同志并不是发生了变化,而是管理十三亿人吃饭的账本太过厚重。
后续的发展是值得去进行琢磨的。韩先楚去世之后,李先念在主持追悼会的时候特别提及先楚同志一生都讲究实际,这话听起来像是悼词,实际上是在隔空回应当年的批条之争。更为微妙的是,红安之后所享受到的老区扶持政策,很多条规是李先念在其任职期间推动制定的。如同参谋们所说的:李公在批条子的时候会查看章程,在制定章程的时候会顾念旧情。
或许可以这样来进行总结:那个没有获得批准的条子,成为了时代转变的一个标志。韩先楚带着一丝失落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经历着从革命伦理向治理理性的转变。而李先念的拒绝,难道不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既坚守住了制度的红线,也没有让老战友陷入违规的风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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