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绑架那天,才知道哥哥去做了卧底。
毒枭逼他亲手给我注射高纯度的新药。
否则不放心把这批货交给他。
从此,梦想成为芭蕾舞演员的我。
变成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瘾君子。
哥红着眼眶跪在我面前。
“是哥害了你……再忍忍,哥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为了这句话,我在无数个想了断的夜晚,咬牙忍着。
直到今年元旦,领导来家里慰问。
熟悉的寒意爬上脊椎。
在领导震惊的目光中,我抽搐着打翻了整盘饺子。
妈妈瞬间扑过来,死死按住我,下意识解释。
“对不住领导!她有癫痫……”
哥哥一把将我拽起,锁进卧室。
许久之后,我听见客厅传来压抑的声音。
“小辰,这个家,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妈,有时候我真希望她死在绑架那天就好了,而不是现在这样……”
可当我真的如他们所愿,死在了新年第二天时。
他们为什么哭的像是失去了一切啊。
我的瘾又犯了。
妈妈用力抱着我,阻止我撕扯头发。
骨缝里像是爬满小虫,一阵冷一阵热。
我被折磨的意识松散,声音细弱蚊蝇。
“妈,求求你……”
还没等我说话,妈妈扬起手,一巴掌打的我侧了头。
“闭嘴!”
她的眼神染上几分凶狠。
“你爸爸和哥哥都是警察,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对得起他们吗!你爸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都要痛死了!”
为了保密,哥哥没有说出真相。
只是说我出去玩时,被人不小心注射了东西。
这时门突然打开。
是哥哥回来了。
他扔下手里的东西,挡在我身前。
“妈,你别怪小妹,她……她也是被人害了。”
泪珠从妈妈通红的眼眶中砸下来。
她的声音都变了调。
“要不是她不知道从哪交了些狐朋狗友,怎么会这样?!”
“她要是不去那种地方,谁有机会害她?!”
说着说着,妈妈忍不住哽咽。
“我那么好的女儿,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她泣不成声。
哥哥表情痛苦和纠结之间不停变换。
最后,他一下下扇自己的耳光。
“妈,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别打妹妹……”
哥哥下手很重。
脸上很快肿成一片。
妈妈扑过来,一把抱住我们俩。
哭的撕心裂肺。
看着至亲之人在我面前哭到崩溃。
我竟然眼眶干涩。
一滴泪都没有。
我麻木的看着天花板。
几个月之前,我觉得人生充满无尽可能。
考上梦寐以求的学校,站上更大的舞台。
可如今,我徒留一座躯壳。
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更伤心。
哥哥把妈妈劝回房。
他回到我房间,蹲在床边,小心翼翼避开我胳膊上的淤青,握住我的手。
“晚晚,是哥对不住你……”
这话他说过太多遍。
“我托人问了国外的专家,现在已经有新的药在临床实验,一旦成功,你就会好的……”
“以后……以后慢慢练,跳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我的手冰凉,他的手心全是汗。
我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小腿。
软塌塌的,像塞了棉絮。
以前这里绷紧的时候,能看见漂亮的肌肉线条。
我闭上眼,不愿再想。
“哥,别折腾了。”
我这样,不可能再跳舞了。
“这怎么叫折腾!”
他声音突然高了,眼圈一下子红了。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听见没有?哥用命跟你保证,一定会好的!”
我点点头,岔开了话题。
“哥,扶我出去走走吧。”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这个房间了。
他以为自己话起到作用了,欣然扶起我,说要带我去楼下转转。
刚走到客厅,我发现电视柜上面空了。
原来上面摆满了我从小大练舞的照片。
墙上我第一次领奖的那个相框也没了。
留下一个方方正正,颜色浅一点的印子。
连同那些奖杯、奖牌、证书,也都被收了起来。
一个打开的纸箱里,最上面是去年我跳《吉赛尔》得了金奖,领奖的照片。
哥哥扶着我的手攸地攥紧。
慌乱的解释。
“妈妈怕你睹物思情,就都收起来了,你别怪……”
我打断他。
“我明白,我不怪妈妈。”
“我也……再也不想看到那些了。”
他盯着我,攥着我手腕的手,半天没松开。
我的余光看到,原本留了一条门缝的主卧,彻底关上。
“晚晚,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你一定喜欢。”
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他连忙开口。
然后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提袋。
我愣了一下,拆开。
里面竟然是那条我想买很久的红色鱼尾裙。
我彻底怔住了。
原来哥哥一直记得,我想要这条裙子。
可是,他却忘了。
我是想买这条裙子去领奖啊……
哥哥语气轻快的催我去试裙子。
“新的一年就该穿新衣服,你快去试试,一会给妈也看看。”
我捏着柔软的布料,指尖发凉。
他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推荐房间,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跟哥哥还害羞啊,你慢慢换,我在门口等你。”
关上门,我脱下家居服。
镜子里的人,肋骨根根分明,皮肤泛着不健康的青白。
曾经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如今只剩一层薄皮裹着骨头。
我机械抖开红裙套上,腰间空荡荡。
我盯着镜子里那个套在华丽红裙里的骷髅,胃里一阵翻搅。
“晚晚?好了吗?怎么样,合不合身?”
哥哥在外面轻叩门。
声音透出一股紧张。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他连忙挤出一抹笑。
“……我妹妹穿什么都好看,这个颜色衬得你气色好。”
声音干涩。
“就是……瘦了点,以后多吃饭。”
他避开我的眼睛。
我受不了这种莫名压抑的氛围。
“哥,我想出去走走。”
他脸上划过喜色。
“走吧,我陪你。”
我们围着小区慢慢散步,填上飘着小雪。
我忽然看到一只小狗的脚被冻在人工湖的冰面上。
已经奄奄一息,叫不出声了。
我刚想拉哥哥的衣袖。
他的手机却在这时震响。
“晚晚,我……”
他攥着手机,指节发白。
“队里突然有事,很重要。我尽快回来,你先回家,等我回来陪你,好吗?”
我点点头。
犹豫再三我还是把小狗救了出来。
我浑身弄得半湿,把它送到物业后,才回家。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跑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
眼泪生理性地往外冒。
妈妈就在这时推门进来。
她看到我趴在马桶边的样子,动作僵住了。
眼神,一下子冷得像冰。
“你又碰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在发抖。
“苏晚,你真是没救了,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像我的女儿?”
她的眼神近乎绝望。
像是被什么压垮了一样。
她猛地把我从地上拽起,劈头盖脸的质问。
“你知不知道你哥今年要评功评奖?你能不能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添乱!非要把他拖垮,把这个家彻底毁掉才甘心吗?!”
“我没有——”
我是和哥哥一起出去的。
可没等我说出来。
她扬起了手,一巴掌下来
打得我脸偏过去,火辣辣地疼。
比巴掌让我更疼的,是她眼里的失望和厌弃。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她崩溃的大哭。
我滑坐在地上,看着卫生间的天花板。
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我把小狗送到物业后,回来的时候遇见楼上的刘奶奶发羊癫疯。
我连忙用手卡住她的牙关。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吐了我一身,味道实在难闻。
混着小狗身上湿漉漉的带着腥气的味道。
才会让我干呕不停。
可她只看见我抱着马桶吐。
就认定我复吸。
泪水划过眼角。
我终于清晰的意识到。
自己成为了爸爸,妈妈和哥哥人生中洗不去的污点。
可我也曾光芒四射。
可我也曾被他们捧在手心视若珍宝。
我伸出手,尝试握住妈妈的指尖,想告诉她。
别哭,你的女儿没有做让你失望的事。
可我刚碰到她,她猛地缩回手。
那一刻,我们双双愣住了。
我自嘲的闭上眼睛。
真的,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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